小满(甜梅星) 第5章

就在下一秒,令我没想到的是,前方的舞台有人上来调整了一下话筒——那是,那是陆星洲!我找了几天的人居然在这里!

陆星洲那参差不齐的长发重新被扎了起来,他穿着黑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两边的袖子都卷起来,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腕。他安静地坐下,也没看台下的任何人,就这么抱着吉他唱起歌来。

酒吧里始终会有些噪音,细细密密,从各个方向涌来,陆星洲的歌声像是在对抗着这些噪音。

有时候是他胜出了,观众们的声音低下来。有时候陆星洲则是被压制了,在无人在意的时候唱到下一句歌词。

但是渐渐的,陆星洲终究还是赢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的身边慢慢地张开了一层透明的保护圈。

他身处于光中,他像是被这个世界偏爱的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

我也出神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向迪忽然说:“不是,宋安南你抓我手干什么,痛痛痛……你干什么啊!”

我如梦初醒般喂,于小衍垂下头,然后松开手,迷茫地说:“我抓你手了?”

“狗抓的。”向迪瞪我。

我站了起来,看向陆星洲。向迪坐在旁边抬头看我,眼神里有一种鄙视,问我:“你站起来干什么。”

“我热。”我迅速掏出手机对准台上,然后放大镜头,拍了一张很糊的陆星洲,之后再次坐下来,“有点热啊,向迪。”

向迪:“……”

没过几秒我又忍不住站起来,弯着腰走到靠近舞台的地方蹲下,然后打开音乐软件里面的识歌功能,悄悄地在角落里面看了他一会儿。这个角度很低,舞台上的那些黑色器材形成各种间隙,我看见陆星洲的靴子,好像还是那天在凉亭时的那一双。

一曲结束,陆星洲没有下来,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个男生过去跟陆星洲说了一句话,他淡淡地点了下头,又开始弹奏新的曲子。我蹲不住了,腿有点酸,旁边还有一桌男人一边喝酒一边笑着看我。于是我很快地走回去,看见向迪他们僵硬地坐在那儿,问:“怎么了?”

向迪很小声地说:“这好像是个gay吧。”

我立刻:“啊?”

西岛还有这种地方?但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老齐都已经是同性恋了。难怪……难怪我们进来的时候始终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向迪死死地拽住我,有点反应过度,紧张地说:“酒我都不敢喝了,四杯都给你,喝完赶紧走!”

我沉默了一会儿,为了不浪费把四杯酒全都喝完了。我说,再坐一会儿走吧,我想听陆……想听歌。向迪奇怪地看着我,问你刚跑出去是干什么?我说,我听歌识曲。向迪说,你问我不就得了,我知道刚刚是什么歌。

“快点走。”向迪催促我。

“嗝。”我想说话,但是却突然很小声地打了个酒嗝,“好吧。”

向迪买了单,我们四人几乎是夺门而出。走到街对面,向迪舒了口气,说:“妈的,原来误入盘丝洞是这种感觉……散了散了,今天先各回各家。”

我跟他们告别,但走着走着,我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陆星洲知道这是gay吧吗?他要是不知道,在盘丝洞里也……挺危险的!

于是我想了想,调转方向往回走,结果还真的让我看见了他。我刚想过去假装偶遇,却看见另一个男人走出来从背后扑了陆星洲一下。陆星洲踉跄一步,夜色中,他俊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是覆上一层霜。

“帅哥给个联系方式啊……不要这么严肃嘛。”对方显然喝得有些上头。

陆星洲:“滚。”

“你是单身吧?加一下以后一起出来玩……”

陆星洲皱起眉:“你……”

“哥哥!”我头脑一热,赶紧跑了过去。

陆星洲侧过头讶异地看了我一眼,下一秒,他却伸出手来揽住我的腰,低头在我耳边快速说:“装一下。”

“装……”我贴近他,很小声地结结巴巴起来,“……什么?”

陆星洲目视前方,拿我做挡箭牌:“我有男朋友,他来接我了。”

第6章 感谢你,浇灌食人花

说来惭愧,这不是我第一次装别人男朋友。

以前班上有个姑娘跟我关系还不错,有一个学期她是我的同桌。某天放学时,我和向迪无意间看到她被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堵在教室里告白。我们本来有点尴尬,但那姑娘投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并且大喊了我的名字。

“我和宋安南其实在交往!”姑娘一个箭步冲过来,向迪被她撞得差点儿摔一跤。

隔壁班的男生脸色阴沉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旁边的知名混子向迪,只好一言不发。等他走后,我前同桌才跟我说:“对不起宋安南,拿你做挡箭牌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向迪围观半天,插嘴道:“他是我朋友,不会有人找他麻烦的。”

我们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隔壁班的那个男生性格很偏执,有段时间他经常“骚扰”别的女生,最后不知为何突然退学了。

只是……不得不承认,虽然不是第一次装别人男朋友,但这项业务到了陆星洲这儿,我还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思绪万千变成一秒流星,我决定不能就这么原地化为雕像,干脆抬起手,十分占有性地环住陆星洲的脖子。

陆星洲:“……”

我小声说:“哥哥,我们走吧。”

下一秒,陆星洲的手臂更加紧了紧,他带着我转了个身。我们完全无视刚刚喝多了的男人,我出现之后他也不敢再过来缠着陆星洲。走到街角的转弯处,陆星洲松开了手,变成我半挂在他的身上。

他低下头看我,我说:“哦,不装了?”

“嗯。”陆星洲点头。

我松开手,装作不经意地朝后退去,结果左脚踩到右脚,身体不怎么帅气地摇晃起来。然而我只是稍微那么一晃,陆星洲就已经下意识地伸出手来——他准确地抓到我卫衣的领口,就是以前港片里面小混混被主角提起来打的那个姿势。

陆星洲笑了,却没有松开手:“抱歉。”

我说:“没事的,我这卫衣整天被人扯来扯去的。”

他说:“怎么扯?”

我说:“喏你现在是扯我领子,之前我和我朋友在网吧上网,他就拎我后面的帽子。”

陆星洲松开了手,还帮我稍微抚平了一下。我和他站在西岛某条街的某个转弯路口,忽然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陆星洲把外套穿上了,不再是酒吧里的那一件衬衫,他收回手,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冬天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稍微有点乱。

我还是很热。有可能是之前向迪让我喝下去的四杯酒在胃里终于发挥了作用。见到陆星洲没有直接走开,我有一种莫名的飘飘然,这种飘飘然又让我不停地说许多话。我伸手给陆星洲演示一遍,把卫衣的帽子直直地拎起来,跟他说向迪就是如此对我的。

令我惊讶的是,陆星洲竟然没有觉得无聊,他只是点点头,对我说:“这个朋友是ktv那个吗?”

“啊,你记得。”我说。

“记得啊,小宋。”他说,“我记忆力不差,而且你也挺好记的。”

“挺好记的是什么意思?”我问。

陆星洲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右边的眉毛飞快地上扬了一下,缓缓地说:“就是挺好记的。”

我平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但这个时刻和陆星洲在一起,我偏偏想知道“挺好记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可惜我不想现在再问一遍了,再问一遍也实在太傻。

“好了。”陆星洲看了看远处,路边一棵掉光叶子的树旁立着昏黄的路灯,“我要回家,你住哪儿,我送你。”

我说了个方向,陆星洲把手机打开查了下,说:“哦,这里。”

“我们可以走回去。”我舔了舔被风吹得有些干燥的嘴唇,“哥哥我可以先送你,然后我再回去,反正不远。”

陆星洲考虑了一会儿没说话,路灯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鼻梁很高很挺,光在他的脸上打下一道阴影。我一定是喝多了,因为我找的借口是:“装一下男朋友就装到底?”

陆星洲又笑了。

我的眼神躲闪起来,知道这个借口很拙劣,明明先前就已经结束了,这种业务多半都是一次性的,怎么……怎么还返聘了。靠,返聘好像也不恰当……干了一次就退休了同样很怪。

陆星洲低头又看了一会儿手机,之后便把手机收起来,抬手轻按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说:“那就走吧。”

啊?我有点震惊地偏过头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声音。怎么,还,真的答应了?

陆星洲说,不想走了?我立刻摇头,然后对他笑,走啊!走走走。我带路。陆星洲说,你走错了,这个方向。我说,不可能,我就是在这儿长大的,我不会走错。陆星洲像是不想解释,只是说他想走另一个方向,于是我很没原则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我发现,刚才还真的是我看错了,陆星洲带我走的方向才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陆星洲不主动提起我也就当没有这回事。

路上行人不多,西岛的夜生活不算特别贫瘠,但也没有达到彻夜狂欢的地步。我和陆星洲走在一起,有时候能看见路边还开着一些茶店和海鲜大排档,有时候某条路的店铺都关了门,只是偶尔有临街居民楼的窗户里还亮着灯。

我的话匣子逐渐打开,走到后半程的时候我对陆星洲说了好些话,说的最多的是向迪,还有以前上高中时的事情、今天才知道的老齐。

“他真的被他爸打得很惨。”我总结,然后咳嗽起来。

陆星洲大部分时候在听我说,他嗯了一声,视线落街对面的某个角落,我和他走过去,发现是自动贩卖机。陆星洲拉住我的手腕,又很快放开,说:“想喝点什么?”

我说:“哥哥你喝什么?”

他说:“我喝什么你就喝什么?”

我煞有介事地说:“可以啊。”

陆星洲随手点了两瓶矿泉水。

咚的一声,贩卖机只掉下来一瓶。我难以置信地蹲在下面看,然后生气地站起来踢了那机器一脚。陆星洲问,脚不疼吗?我说,疼。

只是这贩卖机不太懂礼貌,收了钱却不掉东西。我绕到机器的右边,对陆星洲说:“哥哥,我们一起晃一晃,看看能不能出来。”

陆星洲说:“以前你家电视收不到信号,你是不是也敲一敲?”

我一下子笑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是我奶奶,她经常敲各种电器,她是神手。”

陆星洲没有答应我一起摇晃贩卖机,只是凑近一点看上面的客服联系方式。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又深了几分,贩卖机的屏幕荧光照进陆星洲的眼睛里,我在一旁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儿,陆星洲转过头来,说:“加客服可以退款。”

“加吗?”我问。

“太麻烦了。”陆星洲说,“算了。”

他拧开手里的那瓶水,仰起头隔空喝了一点,嘴巴没有碰到瓶口。我微微弯下腿,在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陆星洲怔愣住,原本想把那瓶水递给我,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只能说:“很容易呛到。”

我说:“没关系。”

我张开嘴巴,陆星洲动作很慢很小心地喂了我一口。第一口很成功,第二口的时候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陆星洲叹了口气,说:“跑什么。”

“不是。”我连忙把嘴巴里的水咽下去,再不咽就要真的要呛到了,“我刚才想到一个很好笑的事情。”

“什么?”陆星洲问。

我抿了抿嘴角,生怕自己说的时候又想笑:“我刚刚张着嘴……好像是一朵食人花啊,然后哥哥你像是在浇花。”

陆星洲很平静地看了我几秒。我问,不好笑吗?陆星洲面无表情地说,好笑。

他又喝了两口,之后把整瓶递给我,说:“食人花,我不喝了,都给你了。”

我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脑袋里面嗡嗡作响,走路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然而,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我已经陪着陆星洲走到了目的地——向迪家的小区,他姨的家。

陆星洲站在门口看着我,说:“到了。”

“这么快。”我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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