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人心疼大师兄吗? 第69章

耿明机脸色更黑了。

他朝沉怅雪走过去,语气愠怒道:“跪下!”

沉怅雪本能地就要听话地跪下。

他双腿刚弯下去,钟隐月说:“哎,不跪。”

沉怅雪怔了怔,又停下了。

他看向钟隐月,钟隐月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他说:“他如今是玉鸾山的弟子。打今日起,玉鸾山的弟子便不必跪师兄了。”

耿明机的脸色又青了。

沉怅雪茫然地看着他猛地攥紧拳头,还气得咬牙切齿,眉间都快皱出三道山沟来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怅雪就没见过他的脸色似今日这般精彩纷呈。他迷茫地眨眨眼,又莫名其妙又说不出来地有些痛快。

虽然他完全不知出了什么事。

可……耿明机居然不敢说一些打压钟隐月的话了。

“……师弟,不太合适。”

灵泽看不下去了,小声地提醒,“长幼有序,还是……”

灵泽说话,钟隐月是听的。

他歪歪脑袋,思忖片刻,说:“师姐说的也是。以后该跪还是跪吧,不过今日他就不跪了。我也是在师兄跟前低了许多年的头,换他今日从这里挺直腰板走出去一次,不过分吧?”

钟隐月笑眯眯的。

耿明机脸色更差了。

耿明机嘴角抽搐,瞧着是说不出话来,钟隐月便转过头:“掌门,不过分吧?”

上玄掌门表情无波无澜,颔首点了点头。

“你今日立了大功,便听你的吧。”上玄掌门说,“玉鸾也是心疼弟子。干曜,今日,沉弟子便不用跪你了。”

干曜长老要气炸了。

沉怅雪见他双眼怒得都几乎要瞪出眼眶来了,握成拳头的手也颤抖不停。

他以为这次干曜肯定要发怒了——可万万没想到,耿明机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然后,转头,睁眼,恶狠狠地瞪向他。

“站起来!”他说。

沉怅雪默默地又站直了。

耿明机朝他伸出手。

他伸开手掌,掌心里渐渐显现出橘色的火光,那是他的灵气。

一条火红的锁链慢慢浮现在空中,它正从耿明机的手中连接到沉怅雪的身上。

待它完全显形,便随着一声脆响,碎成光尘,四散而去,消解于风。

沉怅雪浑身一抖,突然两肩一松,身上轻快了许多。

耿明机放下手。

他脸色阴沉,回头道:“给你了,满意了吗。”

钟隐月笑着:“十分满意。”

耿明机一甩袖子,转身就离开。他从广寒长老与灵泽长老之间挤出去,伞也不打,就直接进了雨幕中。

气得不轻。

沉怅雪愣愣看着他离开,又愣愣看了看其余几名长老。

钟隐月看向他,朝他一笑。

“跟我走吧。”他说,“以后,不在这破山头受气了。”

雨声不绝。

沉怅雪怔怔望着钟隐月,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了下来。仿佛是忽然没了风,于是那本在风中飘摇无依的东西便终于平平安安地落到了地面上。

外头的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入了夜也还在下。

沉怅雪的东西没有多少。回了别宫后,他带上了一些随身法器,就跟着钟隐月离开了。

钟隐月身上伤多,沉怅雪是把他背起来,回了玉鸾山的。

入夜时,沉怅雪拿着灵药,用着棉花,将灵药一点一点抹在钟隐月脸面上的伤处上。

他的脑袋上也包了三圈白布,前些日被耿明机一酒壶摔了的地方用一块纱布盖住了。

这是刚刚钟隐月给他处理的。这一处伤,沉怅雪一直放着没管,干曜山上也没人想去管他这闲事,这会儿都已经化脓了。

钟隐月看得直骂耿明机,骂骂咧咧地刚给他上好药。

这会儿,轮到沉怅雪给他上药时,他也将一双好看的眉皱得满面愁容。

他一边给钟隐月上药,一边嘟囔着:“我说今日他怎么那般有气都撒不出来……原是长老……师尊一出关就遇上了魔尊。”

这灵药厉害,钟隐月疼得龇牙咧嘴,听了这话,又乐起来:“这么快就改口了?”

沉怅雪红了红脸,手也收了回去些:“不……不行吗?……是还没行过拜师礼。”

“哪儿说不行了,我高兴着呢。”钟隐月说,“那魔尊来得正好。他来时我恰好出关,被他感知到了修为,他便上来就要跟我打。若不打,他就要破了百年前的契约,再与仙修界开战。”

“掌门无法,只好让我跟他打。你也知道,魔尊那人挑得很,又极为好战,说要跟谁打那就必须要跟谁打。我见风使舵,跟在魔尊屁股后面要挟整个天决门,就顺顺利利把你要来了。嘿,这也是天助我也,我都没费多少力气。”

“这都出多少血了,您怎么没费多少力气。”

沉怅雪嘟囔着,又将灵药往他脸上抹。

“又没死嘛。能顺顺利利把你要来,我挺满意的了。”钟隐月哈哈笑起来,“今日起,你就在我名下了,耿明机那厮再也欺负不了你了,你就在我这边安安心心的。和之前说的一样,我以后不会锁你,你就和门中别人一样,自由自在的就好。”

此话一出,沉怅雪手上却顿了一顿。

他犹豫道:“师尊……当真不锁我?”

“自然不锁的呀。”钟隐月说,“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不会锁你的。”

沉怅雪低敛眼帘。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毫无理由的失落。

第50章

失落只是一瞬,沉怅雪很快就把它藏好了,钟隐月没注意到。

沉怅雪面不改色地继续给钟隐月上药。他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下,钟隐月也才会没注意到他眼底里的那丝变化。

沉怅雪漫不经心道:“师尊不愿意锁, 只怕外头的不会让师尊如意……灵修弟子要被师尊上一道命锁来管教,这可是仙修界的管事人们百年前定下的规矩,不可违命。”

钟隐月知道此事。

在这本书里, 魔修、鬼修和妖修三路歪门邪道,在一百四十六年前, 与仙修界各大名门正派开战了。

大战持续了七天七夜。

最终,双方两败俱伤。

当时那一场大战, 令凡世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满世鲜血。

魔尊乌苍与鬼王白忏皆是身负重伤,但好在都是两个认输很痛快的人, 都答应了不再开战求同存异的契约条例。

要命的是妖后鬼哭辛。

原文中并未详细提及,只有只言片语。但这些只言片语之中, 已足够看出她是个足够疯的妖魔。

据说,当时都已经四面楚歌了,此人却根本不管不顾,打得掉胳膊掉腿了也还是要打,偏执又癫狂,又造成死伤无数。

最终,费了上玄掌门浑身修为,才终于将她制服。

在那场妖后之战时,许多仙修门派中的灵修都不明原因地纷纷倒戈,堕为了妖修,向本派同门刀剑相向。因着众仙门始料未及这番状况,故而不知多少仙修子弟死在了“灵修”剑下。

况且,在此之前,进入仙门的灵修们也频生事端,出过许多在仙门中走火入魔堕妖的事。

妖后一战后,有关于灵修的事便得到了重视。

仙修界的掌事们举行了例会,定下了命锁的决策。

毕竟是灵修说不定会堕妖残害仙门的大事,所以掌事们下达的命锁之令,是强制的。

如此一来,若是哪日这灵修堕了妖,发了疯魔,还能靠这命锁将他强制喝住,使他无法动弹。

沉怅雪放下灵药,坐直身子,忧心道:“师尊就算不愿锁上我,掌门长老们也一定会过问的。大约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查怅雪身上的命锁纹印。若是查不到,定要质问师尊了。”

“随他们问。”钟隐月看着他把灵药放回药箱里,又拿出另一小瓶来,嘟囔着不服道,“我说不给你上锁,那就是不上。”

沉怅雪失笑:“师尊不给我上道锁,我哪日真疯魔了,那可怎么办呀?”

“那我也自有办法,你不用管。”钟隐月说,“反正我不会锁你的。你与那些人修没两样,没理由非要把你拴起来,我就想看你自由自在的。”

沉怅雪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

钟隐月想事情去了,也没说话,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沉怅雪沉默地拧开手上的小药瓶,沉默地将里头的药液倒到手心里,又沉默地将它捻到指尖上一些。

两人互相静了半晌,沉怅雪才说:“是师尊的话,锁上也没关系。我……不愿让师尊为难。”

钟隐月刚刚真的去思忖日后被那些老古董问起来该怎么办了,沉怅雪这两句话声音太低,他完全没听到。

等沉怅雪话都说完了,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沉怅雪没有重复自己刚刚的话。

他将钟隐月一只手拉过来,撸起上头的袖子,满胳膊的青紫伤痕都露了出来。

他一边把药液涂抹上去,一边自言自语道:“不瞒师尊……我到现在,都觉得这是场梦。”

“我从未想过,能有一日从干曜山出来。从前是全然没想过,这几月是想都不敢想。不怕师尊笑话我,我从前……真的是认为干曜长老待我最好了。”

“外头的灵修弟子,谁不是命锁刻在脸和脖子上?那些长老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是灵修。连安苏也是,她的纹印是在脖子上的。那日她现了原形,用毛挡住了,师尊才没亲眼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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