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人心疼大师兄吗? 第158章

那弟子向他作揖行礼:“恭喜师兄,夺得桂冠。”

沉怅雪慌忙回礼:“杜师弟过誉。此次比武,将两仪台斗得如此不像样子,实在失礼。”

弟子摇摇头:“何谈失礼?如此精彩的比武,令天下修士大开眼界,不过是需要修缮一番罢了,门中宗主定会理解,师兄不必挂心。”

沉怅雪笑了笑,将剑收入剑鞘。

说话间,一旁也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沉怅雪抬头望去,见焚云派有人上了台来,扶起了李行洲,扛着他往这边走过来。

沉怅雪这一剑劈得有些生猛,李行洲捂着心口走到台中央来,指缝间还在往下洇洇流血。

他靠在扶着他的小师弟身上,一张战得脏兮兮的脸上却有着压不下的赞许笑意。

“厉害。”他对沈怅雪说,“我心服口服。”

“过誉。”沉怅雪担忧地看向他捂着的心口,有点儿过意不去,“伤得这般重,真是对不住……”

“比武切磋,哪儿有不受伤的道理。”李行洲不以为意,“若是不愿受伤,便也就不必修道了。你无需太过在意。”

沉怅雪失笑,向他作揖:“多谢李兄。”

李行洲朝他摆了摆手。

“如何?”李行洲问他,“时隔三十年,再次拿到这桂冠,心中有何感想?”

三十年前的比武大会,沉怅雪拿过一次桂冠。

但只有那一次。后来,他对桂冠敬而远之了。

想到三十年前,沉怅雪面上的笑意有些淡了下去。

但他仍然带着浅笑回答:“实不相瞒,如今正有些茫茫然。此次又误打误撞得了第一,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来误打误撞,你本就剑法高超。”李行洲说,“自打三十年前你赢了桂冠后,大会上就鲜少认真。理由,我多半猜得出来。”

沉怅雪苦笑着。

“这次你能全力以赴,我也知道,我猜中了。”

李行洲说:“人活在屋檐底下,若没个好靠山,身前身后无人可依的话,为着个好日子,谁又敢亮出獠牙来。”

“我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夺了桂冠,众人前去向干曜长老贺喜,可他却神色奇怪。后来有奇怪的传言说,他对你夺了桂冠之事非常不满。”

“门下弟子夺冠,长老怎会有不满……这流言甚是奇怪,无人信之,渐渐地也便消逝了。”

“可你之后在大会上不再用全力,我便知道,那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说着,李行洲往旁侧侧头,看向台上

沉怅雪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天决门的方向。

更准确来说,是天决门的玉鸾长老。

钟隐月正被众人所拥,他满面红光,大声笑着,那股得意的劲儿,仿佛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沉怅雪是此次桂冠。

沉怅雪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他在焚云派得了桂冠时,坐在那个方向的干曜长老,露出的却是黑压压的、压抑着愤怒的一张脸。

他那时心中咯噔一声,迷茫与恐惧同时漫上心头。

沉怅雪阖眼轻笑,将头扭回来。

他说:“身后无人倒也无妨,只怕身后之人如蛇一般盯着人,若有一点不如他的意,便要撕咬上来……当真是说到我心坎里来了。与李兄交手数次,我竟从未发现,李兄如此看重我,也将我看得如此透彻。”

“不怪你,我也不敢同你多说。”李行洲说,“我看得出,你在那门里日子不好过。我若多说几句,只怕会害你多受些苦。”

没料到李行洲竟然早已看透到这个份上,沉怅雪微微瞪大了双眼。

片刻,沉怅雪失笑出声:“是我瞎了眼了,从未发现世上还有如此挂心我的人。不过,李兄也不必担忧了,马上就都要结束了。”

李行洲点点头:“说的是。”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

忘生宗弟子回头望了眼,见到荀不忘与顾不渡走上了台来。

他眸中一惊,忙回身来,躬身作了一揖:“沉师兄,李师兄。”

“比武胜负已出,二位为此次大会的第一第二,都赢了此次大会的彩头。只是场地需要修缮,请先随我来。”

沉怅雪点点头,帮着焚云派的小师弟扶起李行洲,走到了一边去。

台下观席上,钟隐月正受着八方来贺。

弟子夺了桂冠,哪怕他在外界眼中还是个弱鸡,周围还是有一群人簇拥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贺着喜。

钟隐月一个一个应着,话都说不过来了。

“此次大会,我一早就见玉鸾长老今时不同往日了!”

“沉弟子往日在干曜门下平平无奇,此次到了玉鸾长老门下,就再得桂冠了!”

“长老门下弟子此次也是大放异彩,定是长老日后必定得封仙位,山天上有神星庇佑着!”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钟隐月被说得脸越发红了,哈哈笑着应着声。

忽然,有人说:“长老快看,宗主们上场了!”

此话一出,钟隐月立马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踮起脚尖,往那边抻长脖子一瞧,就见荀不忘和顾不渡走上了台子。

“瞧,忘生宗的左蕴也上去了!”

那是忘生宗的大弟子,也正是将温寒打得一掌就马上投了降的人物。

昨日,他才败下阵来。

他是这场大会的第三名,此时正站到了台边去,看着是领命过去,准备上台了。

“瞧这架势,宗主们是准备修缮两仪台,而后颁发彩头了,”人群中又有人说,“大会的前三名,向来能有万年法宝做彩头拿哩。”

连第三名都走到台边去了,想来就是如此。

荀不忘和顾不渡并肩走上台,而后两人互看一眼,交换了眼神后,点了头。

两人又各自看向面前。他们伸出手,灵光在手中出现。

从手中溢出的灵光化作数道光束,散在台上四方。很快,地上的碎石土块缓缓浮起。像是得到什么感召,它们追随着灵光,悠悠回到自己的地方。

场景美丽而恢弘,盛大而安静。被破坏成废墟的两仪台被灵光所罩,那些破碎的回到原本的地方。

不多时,两位宗主手中灵光消散,两仪台恢复原样。

“好厉害的法力……这么大的两仪台,片刻的功夫便修缮完了。”

“那可是大乘的宗主,必然的。”

人群中窸窸窣窣,钟隐月望着台上。

两仪台修缮好后,便有几人上了台去。

有忘生宗的弟子分别端着仙木盘上了台子,盘上的东西用红布盖着。

得了前三名的各大仙门弟子也上了台。

忘生宗的大宗主顾不渡向他们弯身低头,道喜过后,她转身向端着仙木盘的忘生宗弟子。

她将红布从仙木盘子上取下,将法宝一个一个亲手交给了他们。

她与每一个登上台的弟子都低声说了些什么。

等到彩头都交予完了,荀不忘回身向身后的弟子点了下头。

那弟子心领神会,便回身离开,走到台边的大鼓旁,咚地一声,敲响了鼓。

鼓声之中,站在那台上的沉怅雪回过头。他看向钟隐月的方向,朝他捧着手中灵光闪烁的法器晃了晃。

他压抑惯了的那张脸上终于有了些该有的色彩。

沉怅雪满面红光,眼睛里也闪闪发光。可他终究是规矩惯了,行事不敢太过张扬,便朝着他缩着肩膀,偷偷晃着手里的彩头。

钟隐月哭笑不得。他高高扬起手臂,朝他挥了两下,示意自己看到了。

沉怅雪便偷偷点了点头,又把脑袋缩了缩,偷偷笑了起来。

忘生宗弟子的声音在台上响着——

“本次仙门大会,弟子比武,本日结束——”

“本次桂冠,天决门玉鸾山,弟子沉怅雪!”

“明日之后,为长老比武——”

-

弟子比武,至此便算作结束。

长老比武要待到明日。好不容易比完了一阶段,大会各方都想歇歇,便安宁了一下午——除了天决门。

干曜门的院子里还在哭天喊地,嘶吼不停。

耿明机近日疯得越来越频繁了,动不动就一剑砍得地动山摇,连带着这一排天决门的院舍都跟着震三震。

这才过去两日,门中便有长老受不住了。

上玄掌门坐在院子里喝茶,茶刚倒了一半,隔壁便响起一声怒吼,随后咚地一声,大地一震,倒着的茶一阵晃悠,便从石桌上一跃而下,啪地洒在了上玄掌门的白衣上。

掌门两手扶着茶壶。

他看看茶壶,看看两腿间湿了一片的衣物,沉默良久。

耿明机又在隔壁大喊大叫,上玄掌门叹了口气,将茶杯从腿间拿起来。

还未来得及做些别的什么,突然,院门前砰地一声。

掌门一抬头,便见云序长老扭曲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毫无礼数地走来,啪地一拍桌子,怒道:“掌门!你便这般放着干曜师兄不管吗!”

上玄掌门朝他眨巴眨巴眼。

“我何时没管了?”他说。

“你何时管过!?”云序长老怒得又一拍桌子,指着上玄院边上的干曜院就喊,“师兄前几日遭心魔吞噬,掌门不说为他净心也不说为其布阵,竟连插手之意都没有!就这般……冷眼旁观!?”

“何成荫未与他净过心么?”上玄掌门问。

前代干曜的名字一出,云序一怔:“啊?”

“他的师尊,何成荫。数百年前,他早不知为他净心了多少次。”上玄掌门把刚拿起来的茶杯放远了些,又拿过一旁十分有眼力见的弟子递来的毛巾,低头细细擦拭着衣物,“若是净心有用,他万万不会到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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