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你也真是会为难人……我这个样子,瞧着像是能为他净心、布阵,插手此事之人么?”
云序哑口无言。
照掌门这个修为几乎没有的情况,若是贸然插手耿明机入魔之事,入了隔壁那院,没被当场砍死都是好的。
“你瞧,你也知道。”掌门抬眸一瞥他的神色,“你若有心,大可现在就去寻干曜,为他做一些事,而不是到这儿来为难我。”
第115章
云序长老哑口无言, 神色却扭曲了。
想必是没想过会被这么回答。
他咬了咬牙,又说:“没掌门允许,我怎么敢私自行动?掌门若是心中有此事,就应当主动安排我等,一同去那院里做些什么!”
“我已经安排人了。”上玄掌门说,“干曜入魔,毕竟是上不来台面的事,不好弄得大张旗鼓。若是我们一同去,若是在那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几个长老闹成一团,事儿被传出去,岂不是更丢脸。”
“师兄为天决门尽心尽力,如今掌门是觉得师兄累赘了?”
云序冷声。
掌门沉默不言,没有回答。
他擦净衣物上的脏污,将毛巾折了几下,交还给弟子,叹了一声。
他仍然不做声, 又把桌上茶壶拿起来,取了个新的小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云序长老紧蹙眉眼,不满又愤怒地紧紧盯着他。
掌门始终不做声。倒好茶后,他抿了一口。
心魔入心, 占据魂魄, 是有钻心入骨之痛的。
就听隔壁突然传来耿明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大约神志不清醒了,竟开始哭嚎着求饶。
云序长老猛然一惊, 连忙转头,心急如焚地往那边去了两步, 又忽然缓步停了下来。
他停在院墙前。
耿明机的惨叫声还在隔壁凄惨地响着,可他却不动了。
上玄掌门喝了几口茶,听着突然没了脚步声,抬眼往那处一看,就见云序背对着他,跟一尊石像似的僵在那儿。
上玄掌门突然轻笑了声。他放下茶杯,道:“你也害怕,是吧。”
云序两肩一抖。
他回过身,一脸怒意。
“掌门若有时间在此处说风凉话,不如赶紧想想办法!”云序说,“师兄这百年里为山门尽心尽力,即使是做了些错事,可毕竟是功大于过!这四周可都是其余山门的院舍!今日动静就已经如此大了,若是一拖再拖,只会将这桩丑事闹得更大!”
上玄掌门沉默不语。
这话似乎是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他的神色也严肃几分,黑了下来。
“掌门。”
院门又传来声音。上玄掌门寻声看去,是灵泽领着祝海云走了进来。
灵泽匆匆走来,也顾不上行礼,走到他跟前便开门见山道:“干曜师兄近日已经入魔了,合该进去看看,阻拦一二了。”
上玄掌门沉默片刻,皱起眉来。
他站起身。一旁的弟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上玄掌门望向他们,道:“去找玉鸾。”
“还找他做什么!”云序长老一甩袖子,怒道,“掌门你是老糊涂了,是!玉鸾近日是修为大涨,打了魔尊,颇得您喜爱!可如今是师兄出了事,您还惦记着他做什么!他与师兄不对付,您是还嫌师兄院里的事儿不够乱吗!他若去了,只会惹得师兄大怒!入魔之人本就喜怒无常,一个不好便会魔血攻心,您——”
“你觉得你二人,能赢干曜不成?”
云序一下子不吭声了。
灵泽轻轻皱了皱眉。
祝海云在她身后,也跟着皱了皱眉。
云序长老是才入大乘期的长老,又是体修,靠着一双拳头打斗修行。他与干曜长老差了两个小境界,又与干曜长老交好,能否狠心出手都是问题,说他不敌倒是事实。
可灵泽长老与干曜长老境界相同,她又向来是非分明,自然能与其一战。
掌门却这样一棍子打死,祝海云心中有些不满。
不劳她多说,灵泽就开了口:“掌门,灵泽与干曜师兄境界相同,能与其一战。”
“你一介女流,能打什么。”掌门说,“男女之别,天差地别。即使境界相同,可毕竟性别有差,你赢不了他。此事我早已交给玉鸾了,只是他一直没动作,该去再催一催了。”
这一番话惹得灵泽长老与云序长老皆是眉头一皱,神色难看。
云序说:“玉鸾能做什么?他向来与师兄不和,这事儿自然不会积极!”
“除了他,没人能胜。”掌门说,“他就算与干曜不和,可这事事关天决门的名声。若是名声有损,他也有份儿。”
“他无法置身事外。”
灵泽与云序闻言沉默,转头互相看了眼。
两人的眼神都各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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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鸾山的院子里,钟隐月小心翼翼地把沉怅雪赢来的法器拿起来,抬高手,对着天井,仰着头,仔细从底下查看了番。
这法器是一块灵骨。
灵骨之中满是灵气,这样摸一下,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灵力。
是个上等的法宝,可钟隐月却皱起眉来——午前在台子上看到沉怅雪拿了这个时,他就觉得奇怪了。
钟隐月把手放下,将这块灵骨小心地放回到案上。
桌案两旁,他的弟子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几个弟子看看灵骨,又看看他,一双双眼睛眨巴眨巴,都等着他说话。
钟隐月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沉怅雪。
沉怅雪无辜地望着他。
“这的确是归元骨。”钟隐月对他说,“但我想不明白,给桂冠的彩头怎么会是这个。”
道行还浅的几个弟子听罢,便茫然道:“师尊,何为归元骨?”
“归元骨是从万年秘境的秘境之主身上取下的灵骨。”钟隐月偏头看向他们,耐心道,“这东西与秘境之主同生,拥有万年灵兽的修为与魂魄,也吸取了秘境中的万年灵气。”
“这种灵骨生得与秘境之主的金丹极近,而秘境之主能镇压秘境的妖兽。因此,它有镇命镇魂之功效,能令人定心安神,摒去心中杂念与魂中邪魔。”
“说得明白点,它能治走火入魔,还有心魔。若是人心中有恶,需旁人助其净心的话,有它在,便实打实地能解决一切。”
说到这儿,钟隐月的神色就又不好看了许多。
他转头朝着沉怅雪一皱眉,道:“那两位宗主该不会是算到干曜入魔,所以特意把这个给了你,想让你去交给干曜,助他净心吧?”
沉怅雪歪歪脑袋:“顾宗主应该不会做这般事的吧?”
钟隐月想想也是,顾不渡在前些日处置耿明机时,一点儿都没留情。
瞧着那样,若不是还得给上玄掌门一个面子,她都想把耿明机直接交去杀仙阁了。
道理都明白,钟隐月心中却总觉得不对:“可为何要给你这么一块灵骨?虽说归元骨的确算是珍稀的万年法宝,但历年来,仙门大会的桂冠彩头,不是上等的剑便是上等的暗器,都是些能伤人之物。怎么这次到了你,就成了个安神静心的骨头?”
几个弟子听罢,也纷纷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白忍冬在原文里赢的可是个上等的杀人利器,怎么沉怅雪拿的是块骨头。
钟隐月心中极度不平衡,他替沉怅雪感觉不值。
他一抬头,正巧,沉怅雪也正抬眸望他。
两人四目相对。见他满脸写着不满,沉怅雪却扬扬嘴角笑了下。
还笑。
他还笑得出来。
钟隐月对着他的笑容皱皱眉,给了他一眼刀。
沉怅雪就又乖顺地低下眼帘,低了低头,无声地认了错。
钟隐月收回目光,又看向桌面上的灵骨。
原文里,白忍冬得了这仙门大会的桂冠后,给他的可是一把鸦杀笛。
笛曲一出,便有三千风刃冲向敌方。
杀人利器,非常好用。
那东西不知道帮他杀了多少魔修。
可同样是桂冠……怎么拿的是块骨头。
这怎么想怎么不对。
顾不渡为何……
钟隐月消化了下心中不满,细细思忖了番——顾不渡不是这样拎不清的人。
顾不渡在原文里也一向是非分明,往那儿一站便是为道理代言,从不偏袒于谁。
前些日子,她处置耿明机时,更是全然不给他留情面。
这样一个人,应当不会有什么给沉怅雪法宝让他去救耿明机的行径。
她是能问天的。耿明机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理应都知道的。
对,她能问天。
钟隐月忽然想,那她是否是知道沉怅雪日后会有什么事,才将法宝换了,把这把灵骨给了他?
“顾不渡不是这般拎不清的人。”
青隐忽然悠悠说了句。
钟隐月回头,见她又靠在自己床头上,握着本话本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