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小猫爆改大佬全家 第98章

第55章 往事

段知影特地把外套脱了, 沾着仆仆风尘的大衣迭挂在椅背上。

身形颀长的男人里头只着单薄衬衣和西裤,宽松的黑白色兜着那具削瘦的身体,若非因怀里揣着什么而小心得肩臂绷紧, 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几乎毫无生机。

好在,驻足在他几步之遥的身后的黎黛, 看到了他怀里的襁褓,看到了那个降临于世不到两天的小婴儿。

因为这个婴儿, 消沉多年的段知影, 难得展现出一丝情绪。

那是对生命的呵护与敬畏。

段知影抱着婴儿,几乎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身体僵硬得一丝角度都没变化, 怕伤了这个依赖自己的小家伙, 怕摔了这个信任自己小生命。

但这人显然甘之如饴。

哪怕肌肉僵硬会酸痛难受, 他也未曾转身求助过其他医护人员, 而是独自站在那里,和小婴儿静谧地交流。

黎黛看得眼热,视线微微模糊。

她抽吸一口气, 将泪意憋回身体里。

“他练了很久。”

一个护士用气声轻轻说着, 站到了黎黛身边。

黎黛转头,见那护士面带笑意,示意她看自己臂弯的婴儿教具。

看到那模拟的假婴儿, 又回想起护士刚说的“他练了很久”,黎黛重新看向段知影的方向。

她虽没亲眼目睹,却已经可以想象出所谓的“练习”画面,可以想象到那个年轻男人第一次真实触碰到那个小小婴儿时的情形。

“对不起。”

黎黛心一惊。

她听到男人的身体里穿出一个很低很低的声音,是她久违的温柔,令她陌生到初听时, 险些没认出来。

她恍然,原来自己已经这么久没有听到儿子如此温情的声音了。

也大抵是与尚不通语言的婴儿独处,才会让封闭多年的心悄然打开一条缝,让段知影难得愿意对这世界,倾吐片刻心声:

“白天太突然,哥哥状态也不好,怕伤到你。哥哥没有讨厌你。”

黎黛眼酸,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抬手掩住了嘴。

她听见段知影脆弱得几乎要破碎的低音,颤抖地祈愿:

“你是我们的希望,你还没有经历过任何伤痛。

“礼颜,哪怕疏远我,也要好好长大。

“不要被我拖累,你要快乐长大。”

*

妙妙坐在副驾上,看向行车中的段知影。

车内并未点灯,只有窗外的流光划过男人线条起伏的侧脸。

光被浓密的眉睫遮蔽,丝毫透不进那双眸子里,阴影投落在他的面颊上,随车流动,像一闪而过的黑色的眼泪。

段知影没说话,但妙妙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很不好。

它的视野很低,并不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并不能判断段知影要开车去哪。

好在,车载的实时地图显示了沿途路况,从几条路名和几个眼熟的店铺名来判断,妙妙初步得出答案:

是前往出租屋的方向。

妙妙知道,段知影不能轻易回忆温妙然。

但出租屋里又有太多和温妙然有关的记忆。

所以,只有当段知影的心情,糟糕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到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更失落的程度,他才敢去那里看看。

上一次妙妙知道的这种情况,是段书逸的演唱会后。

大量与温妙然强相关的中伤、谣言、风波、曲折出现,让段知影不得不直面,直到亲手终结一切后,他才遍体鳞伤地躲进那个小屋疗伤。

而今天,段知影再次选择了去那里。

是因为,又发生了让他十分难过的事吗?

妙妙没料到,原来和段礼颜相处的不顺,会让段知影如此挫败。

可转念,妙妙又理解了段知影的心情。

因为段知影最适应的表达爱的方式,是纵容€€€€

答应陪段书逸一起出差奔赴演唱会,答应黎黛将送小猫改为探班,答应段南寻一起难得地喝一次酒。

可碰上不会主动提出需求的段礼颜,段知影就会无措。

面对一张与自己相似的童稚的脸,面对与自己几乎相仿的寡言隐忍的个性,段知影不懂得,如何主动给予爱。

就好像一个人独处,却无法享受孤独,因为内心不得平静,因为他从始至终未曾自洽。

毕竟段知影许久未曾善待自己。

要一个虐待了自己整整七年的人,有朝一日突然擅长爱惜自己,其实是一种苛责。

这便是段知影此时面对的困境。

和段礼颜的相处,是一面镜子,让他看见了镜中不堪的自己:

自温妙然死后,他就面目全非,不曾爱过自己。

他不是不爱段礼颜。

他只是不会。

*

得知自己刚出生时,曾被那个看似冷冰冰的哥哥那般小心地抱着哄过,段礼颜本绷紧的小脸果然舒展,蓄着腼腆的笑。

小孩很好哄,哪怕没有那段经历的记忆,只要得知自己喜欢的哥哥也很疼爱自己,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因为心情好,段礼颜也很好哄睡,黎黛和段书逸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让小孩乖乖上床入眠。

奔波了一天的段书逸本该疲惫,可却因黎黛方才意味深长的话而心绪起伏,毫无困意。

如果黎黛所知道的往事,仅仅只是“抱婴儿”这种程度,不至于让她这么多年回忆起来,还带着哭腔。

段书逸有种隐约的直觉:黎黛还有事情没说。

而这件事,或许与他自己有关。

果不其然,刚走出段礼颜的卧室,段书逸就看到了厅中的黎黛。

黎黛独坐沙发上,还在小儿子的套间里等,显然不会是等已经睡着的段礼颜,只能是等才刚从段礼颜房间出来的段书逸。

“妈。”段书逸走到黎黛身边。

黎黛抬头,看到段书逸,露出一个平静的笑,“陪妈去花园里散散步?”

“好。”

庄园里有片温室,种着反季的花。

黎黛带着段书逸在花园里一圈一圈地逛,看白羽似的昙花,看娇艳的朱丽叶玫瑰,看通透的大叶洋桔梗,看罕见艳丽的百合。

“这些花很好,但大多反季,或者珍稀。如果不是被园丁费尽心思呵护,被我斥巨资养在这里,它们早就死了。”

黎黛平静的声音,微微刺痛段书逸的心脏。

他认知中的母亲向来温柔和善,在家几乎不会用“死”这种刺耳的词,和他们说话。

因而他确定,母亲所说的“花”,和刻意使用的“死”字,都别有深意。

黎黛驻足,顶着昂贵的温室灯光看回段书逸,这光适合植物,却不太衬人,使她本保养得当的美丽容颜,一瞬苍老了数十岁。

“演唱会之后,南寻说你们已经和解,我以为你已经解开心结了,但你其实还是不敢相信,知影一直都很疼你,一直都没怪罪你,对吧?”

段书逸没说话。

只是垂在身边的手指默默蜷紧。

她说对了。

他在后台听见段知影亲口说出希望他健康快乐时,他甚至不敢在心理想法里,补全哥哥对自己的感情。

他只推测到“哥哥可能也……”,便转移了思路。

因为他认定自己不配再从段知影那里得到半分亲情。

“看来我说对了。”黎黛苦笑,“这也正常,毕竟他不说,你不知道,总是会怀疑的。我猜,他后来和你坐一辆车,同意陪你去演唱会,你都以为,是因为小猫?”

段书逸错愕抬眼,虽没开口,“难道不是吗”的疑惑,已然写在脸上。

“也不能说妙妙一点功劳都没有,但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疼你。”

“妈。”段书逸心灼难耐,“你是不是还有事想告诉我?是不是哥还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大哥让我瞒着你,他不想你自责。”

“妈!告诉我!”

段书逸难以自控提高的声线,触动了黎黛岌岌可危的心防。

她的呼吸间掺了水汽声,她眨眨眼,睫毛湿润,热泪还是翻滚而下。

“段知影死过一次。”

“……”

“他之所以选择活下来,是为了你,段书逸。”

*

段知影并未参加温妙然的葬礼。

温妙然死后,他表现得堪称完美,冷静得黎黛难以置信,以为他在强撑。

温妙然的尸体被送去火化的那天,段知影甚至没去现场。

数不清的市民亲自到殡仪馆送行,一柄柄撑开的黑伞下,没有一面有段知影出席的痕迹。

他只坐在家里,平静地打了好几通电话,理智且妥当地处理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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