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小猫爆改大佬全家 第99章

等他难得闲下来,就看见母亲恳切拉着他的手,听见她几近哀求似的问他想不想哭,说只要他想倾诉,妈妈一直都在。

他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沉默抽回自己的手,沉声稳定道:我没事。

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没有半分压抑的颤抖。

他没有强撑,他真的没事。

段知影如此深信。

他当然没事。

内心毫无苦痛,心脏和大脑像是被打了麻醉剂,意识与身体切割,他感受不到内心的悲喜,也感应不到眼睛是否酸涩。

他又不想哭。

既然他不想哭,那就说明他没事。

没事的段知影甚至在当夜猛然惊醒,狂笑不止:

他笑自己冷血,初恋死了,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掉。

感情也不过如此嘛,死了心上人,连所谓的“痛彻心扉”都没有。

那些因爱恨情仇死去活来的歌也好、故事也好,都在矫情什么?

死了个人而已。

区区死人而已。

在温妙然火化后的第二天,段知影重回了车祸发生的街头。

他站在马路一端,平静地看着斑马线正中的位置。

那里曾经坐着他闭眼的、年仅十一岁的弟弟。

那里曾经停着一辆失控的卡车,承受过巨大的冲击力,以至于前保险杠都被撞得扭曲。

距离车头约七八米的位置,是一滩汩汩冒出的血,直到干涸成段知影已经忘不掉的形状,旁边还有一盒散落满地的曲奇。

血迹上面,躺过他的初恋。

他身着雾霾色上衣、白色裤子的心上人,温妙然。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被清理干净。

没有一点白线,没有一点血迹,甚至似乎没有一点磨损。

人来人往,一双双脚踏过他注视的位置,车来车往,一个个轮碾过他凝望的方向。

段知影平静地看着那个位置许久,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以至于他身边匆匆行过的路人,没有一个会想到,他或许也来缅怀此地曾逝去的一位青年。

毕竟至少那些善良的市民来到此地,都会眼含同情的泪。

而这个莫名站在路边的人,毫无泪意。

离开那个街头,段知影按计划前往温妙然的出租屋。

恰好老房东从出租屋出来,眼眶发红,老太太得知租住在此的那个温柔青年意外殒命,难过了很久。但生活还要继续,得知有人预约要买房,她今天特地来收拾租客的遗物。

段知影主动解释:提前联系要把这间屋子买下来的,就是他自己。

他办事效率堪称神速,当天就拟定合同打款交接,只有房产证的转户需要时间,他和老太太说清楚,已经委托好律师之后来补办。

若不是过程中段知影并未压价甚至提出比市价更高的购买价,若非段知影执意要求屋子“保持原样”,老太太本以为这小孩和原本的租客毫无关系,只是得知这老屋子死了人成了凶宅想低价购入的捡漏客。

交接钥匙后,老太太还特地仔细打量段知影的神情:

这孩子真和那个孩子有关系吗?

怎么朋友死了,这孩子一点都不难过呢?

段知影在新买下的老房子里,待了一整夜。

他抱着温妙然衣篓里还来不及洗的衣物,躺在温妙然还没换过的床单上,他深深呼吸,试图捕捉温妙然的气息,却只能嗅到冬日空气的寒意。

他就那样躺着,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将温妙然未洗的衣物和床单丢进洗衣机,洗好,一件件晾在阳台上。

他破天荒提起扫把,将地板清扫干净,他将冰箱里的食物清空,将垃圾打包,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回到隔壁自己家,将其中与温妙然有关的素描取走,再回到温妙然家,将卧室旁那间小书房,布置成他的画室。

他将和他有关的每一幅画都挂起来。

每一次挂画时,他就会和他的片段,保持仅咫尺的距离。

他的视线扫过他定格的、不再颤动的睫毛。

他的额角触过他泛红的脸颊。

他的鬓角蹭过他粉润的唇瓣。

他的指腹抹过他浅浅留疤的锁骨。

他的鼻尖厮磨过他红热的后颈。

他将他的爱意装满整个房间,而后,头也不回地将房门关闭。

没有回头看一眼。

段知影出门,驱车前往殡仪馆,取走了那份提前办好手续的、无人有资格认领的骨灰瓷瓮。

他怀抱初恋的尸骨,稳稳行车。

车却没走上任何一条他熟悉的道路,而是越行越偏,离家越来越远。

公路越抬越高,直到一侧呈茂密的野山,一侧是高崖下鳞动的海面。

段知影望向天际与海的交接。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朗,金色的光点在水波面闪动,蓝天白天,风景开阔。

本可以在他眼中折射出无与伦比色彩的光线,此时却只呈现单调的灰。

段知影微微勾起嘴角。

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他感应到大腿上本冰凉的瓷瓮,经过一路暖化,此时已有了和他同步的温度。

他的爱人已经有了他的体温。

山路的转弯角,道旁特地布设了减速警示牌。

段知影却脚底用力,踩死了油门。

车子疾速飙升,油表和速表指针弹射到红区。

直到失控的车头猛然撞碎道边的防护栏。

车冲出路面,滞空,重重翻下山崖。

第56章 觉醒

“这都好几天了, 我儿子为什么一直不理我们?”

段南寻拉住主治医师的手,迫切问。

病房里,几度被下达病危通知书、被医护昼夜不分艰难抢回一条命的青年, 此时怔坐在床上,任黎黛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哭泣喊着他的名字, 也毫无响应。

好像只是被抢回了这具身体,并未被抢回他的魂。

医师叹了口气, 望向那年轻的病人。

本该是风华正茂的青年, 此时病容枯槁,一双罕有的漂亮眼眸,此刻死水一般静止, 毫无波澜。

“他听不见你们的声音。”

“为什么?”段南寻不解, “检查报告没说他听力受损……还是他神经哪里出了问题?”

“唉……”医师斟酌片刻, 才找到合适的例子, “段董有没有过注意力高度狭窄的经历?就比如,会议过程中偶尔走神,回神时就发现自己没听清刚才别人汇报的内容, 但实际上, 在你注意力转移的瞬间,那个人并没有停止过汇报。”

声音一直都客观存在。

只是没能被当事人捕捉到。

“病人现在就处于极度偏执的精神状态,俗称六神无主。我们彻查了, 他的身体没有明显的器质性病变,所以,是心理问题。”

“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毕竟是多年旧识,出于私交,医师还是给了个并不专业的推测和建议,“我只能说, 这段时日你们最好盯紧他。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很可能脑子里还在规划他没完成的事。”

“你是说……”

“对。”医师点头,“已经和理智无关了。他被魇住了。只要被他钻了空子,他可能还会寻死。”

“……”

“我也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例。只能说,人的注意力是会涣散的。你们持续和他说说话,如果能在他注意短暂从那计划中抽离的瞬间,被他听见,或许还能以一种温和的方式留住他。”

“温和的方式?”

“是的。”医师叹气,“否则,接下来的治疗,不管是我,还是接手的心理医生,都只能采用强硬的药物手段,那对他的大脑神经,将带来严重的副作用损伤。”

刚目送医师走出病房,段南寻就听见背后扑通一声。

他回头,只见自己的妻子哭得因脱力跪坐在床边,手还颤抖地牵着长子的手。

“黎黛!”

被丈夫搀扶起时,黎黛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竟有一瞬的断片。

这些时日,她心力交瘁:

先是得知年幼的小儿子出了车祸,救下他的那个青年,年纪特别小,才21岁,正是大学刚毕业,人生才开始的阶段。

一个善良的孩子因自己对幼子管教疏忽,失去了生命,她收到噩耗时,已然悲恸难当,可她不得不收拾好情绪,先安抚年幼受创的、不肯睁眼的小儿子。

这边烂摊子还没收拾好,那边就传来补充的消息,死去的那个青年,是自己大儿子喜欢的人。

巨大的震撼,让她甚至无瑕思考儿子何时喜欢上了同性,她第一次以恐惧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长子,绝望地目睹他死气沉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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