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臣 第9章

卫衔雪有些诧异,他回头,“世子……”

被他气傻了吧?

“……”江褚寒火气又上来了,“不知好歹。”

卫衔雪知道不拿白不拿,江世子吃的比乌宁殿送的东西好吃多了,他接了盘子过去,“世子大恩。”

江褚寒又瞥了眼桌上还剩的东西,“那书你也拿走。”

“?”卫衔雪就知道他还得恶心自己。

“早晚诵读。”江褚寒往椅背上一靠,“本世子下次可要问你心得。”

他今日在卫衔雪面前出了洋相,可他不信卫衔雪看了没什么反应……

卫衔雪伸了伸手,狠心把书合起来,他张了张口:“……”

“……”

“多谢世子……”

眼见卫衔雪离开,鸦青的脸上反而起了波澜,他欲言又止,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才离开了一会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要怎么给侯爷说呢?

第10章 :麻烦

卫衔雪顶着寒夜,回到乌宁殿的时候已是夜深。

他走的时候给北川下了点药,他睡得正沉,殿里没有旁人,卫衔雪干脆在屋里点了盏烛火,他端着烛台,放置在了他床榻旁的铜镜边。

卫衔雪开始解起了自己的衣襟。

他一边想着今日遇到江褚寒的事,这世间的冤家路窄属实有些滑稽,从前在离宫之前,也没那么频繁地和江褚寒扯上关系,怎么如今愈发想要躲开他,愈发就事与愿违了。

他仔细地拨开了肩头的衣领,包扎的纱布微微泛出血色,伤还没好,今日差点又被江褚寒伤着了,卫衔雪忍着痛,将衣服解下,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空气里有些冷,皮肤裸露出来让他起了鸡皮疙瘩似的,卫衔雪转过身背对着那铜镜,偏着头去看镜子里自己的后背。

他白皙的背上还有些伤,是在来大梁的路上被人打的,但那重叠的伤口之外,还有一个印记印在他的右肩背上,铜镜里模糊地透出那个印记的轮廓,似乎是个什么猛兽的图案。

今日江褚寒是想看这个吗?

卫衔雪想起那日在侯府被江褚寒撕破了衣服,怕是当时就被他看到了,可是碍于洪公公在场,他不好追究,今日借着由头,怕只是想看他这个印记。

卫衔雪又把衣服系了回去,他慎重地想:还是得早些把伤养好。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绛京城终于放晴了,和煦的阳光久违地洒在宫墙里,化了积在屋檐上沉闷的寒雪。

卫衔雪听着外面雪化的声音,像在听雨,他惫懒地躺在床榻上,等着将到的圣旨。

午后就有小太监来了,宫里年年都有听松宴,约莫都是在初雪后融雪的时候,青松积雪,融化时大块积雪滑落,其声簌然,因而御花园里摆了宴席,名为听松。

年年宴请的都是王公大臣,朝廷里敢收门生的贵人们都会来,今年大梁战后初宴,其中有封赏,也有敲打,除此之外,众人还等着看他这个燕国来的质子。

卫衔雪从小太监那里领了旨意,知道明日就是听松宴了。

这宴会躲他是躲不过去了,兵来将挡,只是卫衔雪送走太监时,回首看了眼北川。

北川之前替卫衔雪找大夫的时候尽心尽力,若非是重生,他该和从前一样觉得他万分亲切,远在他乡有这样一个人照顾衣食,卫衔雪也算是心有慰藉,谁知后面吃了他的亏。

心有良善,总归是容易吃亏的。

卫衔雪又躺回床上,他闲来无事,竟然真的翻过了那本江褚寒给的“礼记”。

其实他记得江褚寒家里这样的书还有好些,从前他在江褚寒的书房给他看账本,那柜子里不乏就有这样的东西,卫衔雪在深宫里哪有这些见识可涨,从前觉得羞愧极了,江褚寒却还觉得他这模样有趣,照着书来和他翻滚。

卫衔雪翻过几页“啧”了一声,这画图人怕是并不懂如何实践,画得有些夸张,难怪江褚寒昨日……

卫衔雪想来“呸”了一声。

这日傍晚的时辰,卫衔雪躺得惫懒,望着夕阳发愣。

他悄悄摸了块昨日带回来的点心,鸦青是懂江褚寒喜欢吃什么的,江世子爱吃甜食,御膳房的糕点做得合他胃口,想来昨日江褚寒是真的气恼了,竟然把糕点丢给了他。

但马上北川过来了,卫衔雪把点心藏了身后。

北川回来时左右望了望,像是做贼,跑到卫衔雪跟前时却坦然,“殿下,奴才替你去御膳房拿了些吃的。”

他从怀里捧了盘糕点出来,“奴才知道殿下受伤,得吃些好的,可那些宫里人最会欺负了人了,给咱送的吃的都……”

北川一脸不忿的样子,“所以今日奴才特意去御膳房,给殿下找了些糕点过来。”

那盘糕点捧到卫衔雪面前,他低头一眼,是盘青莲酥。

卫衔雪端详着那盘精致的糕点,受宠若惊似的:“这是拿给我的?但是……”卫衔雪蹙了蹙眉,“这梁国宫里的人待我如何我心里知晓,劳你替我不忿,又跑了一趟,但这糕点是御膳房给的还是……”

还是他偷拿过来。

这糕点自然是北川在御膳房偷拿的,但他使劲摇了头,“殿下明鉴,奴才怎么敢给您惹麻烦,这两日正是备着宫里的听松宴,那些梁国的厨子宝贝着那些东西,若是重要,怎么会被奴才拿了过来。”

北川说得诚挚,卫衔雪当初听了这话,自然就将点心收下了,谁知道第二日就被找了麻烦。

青莲酥是三皇子褚黎最爱吃的糕点,御膳房早早给他备着,就等着听松宴讨皇子的欢心,谁知被北川偷偷拿来给了卫衔雪。

但卫衔雪会心一笑,他目光指了指桌子,“难为你为我着想,放下吧。”

他过去拿了一块,和从前一样递给了北川,“你也尝尝。”

北川接了点心,尝得色香味俱全,“多谢殿下。”

卫衔雪笑了笑,搁置着点心没有再拿,他刚吃了点心,现在还腻着。

*

翌日,天气放晴,宴会当时。

早知要面见永宴皇帝,梁国皇宫里的人给卫衔雪送了礼服过来,卫衔雪这日有些精神不济,却还是起了个大早整理仪容。

北川端了水盆过来,目光落在桌上时笑了一下,“殿下昨日怎么不吃糕点?”

那盘青莲酥还和昨日差别不大,摆在桌上像是不曾动过。

卫衔雪揉着眉心醒神,他摇了摇头,并未答他,而是道:“今日面见梁国皇帝马虎不得,想来宴会上……”

卫衔雪无畏地笑了笑,“宴会上听不到什么好话,你也就不必同我出席了。”

北川有些诧异,却答:“是……”

这日的御花园里花团锦簇。

一边还有未化积雪,一边却是各色明艳的娇花,宫里不缺奇花异草,今日全堆在御花园了。

江褚寒是一夜没睡,他打着哈欠从御花园走过,被花香熏得清醒了半分,他问鸦青:“抄经都给皇后送过去了?”

鸦青方才回来,他点了头,“皇后那边收下了,还让属下带了赏回来。”

“赏不赏的……”江褚寒收了后话,朝路过他身旁行礼的内侍点了头,还是有些困倦,“陛下天恩浩荡,也不知一大早喊我过去为了何事。”

鸦青跟着,“许是……还要赏吧。”

“……”江褚寒揉了下手腕。

江褚寒去的是皇后的宁阳宫,永宴皇帝这日陪同皇后用膳,江褚寒进来的时候刚有内侍把早膳撤了下去。

他行了礼,被皇后喊过去瞧,皇后余锦秋是三皇子褚黎的生母,江褚寒幼时母亲去世,父亲久不在京,他被接到宫里住了好长一段时日,那时他和褚黎一起玩乐,两人都是宫里的混账。

但皇后只拉着他说话,并未问他有无用过早膳。

永宴皇帝褚章被人服侍换了衣服,今日出席隆重,他一扫此前病气,出来时威仪不凡。

未到宴会的时辰,永宴帝还在宁阳宫里说话,让江褚寒也落了坐。

永宴帝看江褚寒,与皇后闲聊,“朕记得褚寒比黎儿还要大上两岁,褚寒过了今年,应当要满……”

见目光落在身上,江褚寒笑着回话:“今岁冬日一过,臣就要满十六了。”

“这小子就满十六了。”永宴帝和气地想道:“放在皇子这个年纪,也该是出宫立府的时候了,朕记得你父亲当年……”

永宴帝掰扯当年,停顿了会儿,“你父亲上阵杀敌,好像也是十六。”

说起父亲,江褚寒低了头,笑得有些生硬,永宴帝说得起兴:“当年江辞勇猛,一杆长枪与朕长姐难分伯仲,打得当初父皇都夸赞不已,只是可惜……”

永宴帝面露惋惜,没说下去。

当年江辞还是个小将的时候意气风发,他与同样征战沙场的长公主以长枪交手,一战打得平分秋色,那一战先帝见了,亲自给两人赐了婚,这桩事被传为佳话,至今也有人提及,只是可惜后来长公主病逝,江侯爷成了独骋疆场的孤将。

而他们唯一的儿子江褚寒,如今也不是上战场的材料。

下面的内侍正上了茶,永宴帝端过来喝了一口,“褚寒这次南下和谈,有了长进,朕思来想去,你也大了。”

他目光全绕着江褚寒,“你不能随江辞远去边境,但京城六部,有的是地方给你展露身手,明年开春就是个好时候。”

江褚寒敛眉,装作被一口茶呛了,“舅舅要给我赐官?”

以江褚寒的身份,本是要跟着去战场的,他出身将门,自小就天生神力,可他幼时偏偏生过一场重病,留下了心疾的病根,不能随镇宁侯远去边境,只能一直在京城做个闲散世子,但江褚寒大了,也不好一直让他闲散下去。

过惯了舒坦日子的江褚寒像是惶恐,“陛下此前不是说要赏,怎么如今还要拘着我了。”

人人都求名利,就这个小子嘴上不用功,永宴帝皱眉,“你这小子。”

“陛下息怒。”见永宴帝还要说教,皇后拦了过去,她头上的钗环跟着动,“褚寒如今年少,自然是贪玩的,等他满了年岁,自然要明白陛下的苦心。”

皇后笑得华贵,江褚寒跟着她笑,“还是皇后娘娘宽宏大量。”

永宴帝摇了摇头,他放下杯子,偏头去问:“什么时辰了?”

他这偏头,却看见身后的洪信正与旁边的小太监耳语着什么,他眉头微敛,不怒自威似的,“发生了何事。”

洪信赶忙回了身,他端着拂尘垂下腰,“陛下恕罪,是……”他有些支吾,见永宴帝眉头更深了,这才赶忙说了实话:“是三殿下,今晨好像生了什么气。”

听到褚黎,皇后先扶了桌子,她端着方才的仪容,“黎儿一向孩子心性,臣妾调教无妨,惯着他的脾气了。”

皇后说起褚黎年少,按理也知他惹不出什么大麻烦了,永宴帝微微缓了神色,“派个人去看看他,让他莫要误了今日宴会。”

这就是要轻轻放下,洪信领了旨,“是。”

“舅舅。”江褚寒却出了声,“好几日未曾看到三殿下了,不如让我去看看,也和他叙叙旧了。”

江褚寒不想多留,却找不到由头,这倒是个好时机,永宴帝也没话说,当即允了。

江褚寒退出去的时候已经没了瞌睡,他同洪信并排,“洪公公,不知三殿下如今是去找了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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