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臣 第47章

胡家从前出身商贾,几乎算是花钱买了个官,如今北川这意思胡家的钱都流到皇后的手里,其他的事和胡家并无半分干系。

“你还是记性不好。”卫衔雪微微叹气,“胡大人若非从前就靠上关系,怎的入了手握兵权的枢密院,又能娶了将军的女儿,其中的关系可非巧合二字可以言说的。”

北川挣扎不过,他攥着锁链想了片刻,“是……是蕲州……”

他的记忆好像突然抓住什么苗头,他忽然害怕地想起什么,被他偶然撞见的账本似乎次日就成了一堆灰烬,“钱……钱都去了蕲州,可是我不知道蕲州有什么……”

北川又抱着头痛哭:“我真的不知道……”

卫衔雪眉头微皱,肃然地望着缩成一团的北川,这人的命大概也就这么到头了。

时间过了许久,他终于还是松了口,“罢了。”

“把人逼疯了汪大人不好交差。”卫衔雪后撤一步,也示意降尘松了手,他转身道:“这案子也该结了。”

第50章 :绑架

卫衔雪回府已经到了午后。

午后下了小雨,卫衔雪未曾带伞,有些淋湿了。

酡颜和鼎灰已经回来,卫衔雪没跟他们解释,只淡淡地道了谢,随后换了身衣服去了书房。

先生送来的书卷堆了小小一车,府里的下人替他搬过来,卫衔雪一本一本分门别类,填着书架的空缺摆上去。

卫衔雪其实是喜欢读书的,在宫里那么些时日,他读的书可有半边书阁之多,因为每每读些东西,他能短暂地忘掉那么些生死仇恨,仿佛他这一生的意义能更明晰深刻一些。

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卫衔雪不经心地翻过一本本书卷,拿下一本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一下。

那本书有些不同€€€€崇文馆的书分门别类,是特意统一糊了封页的,但这书封页破旧,上面什么都没写,也不知是不是破损弄丢了。

卫衔雪好奇地拿过翻了一翻,封页下边倒是写着字的,四个古字落在纸页上,仿佛留着许些岁月的痕迹,但他不过认了一眼,立刻又把书阖上了。

那封页下写着的,竟然是“祈族物纪”几个字。

祈族二字在卫衔雪这儿算是讳莫如深,燕国把这事当做秘闻,按理说大梁应该更是不为人知,可他居然能在大梁宫廷的书里看到祈族相关的记载。

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外头轻轻的雨滴声落在树梢,还带着点风吹门帘的声音。

卫衔雪的心缓缓沉下来了,他又重新翻开了书页。

……

*

雪院门可罗雀,这日却有人给雪院递进来一道帖子。

卫衔雪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不多,亲朋好友更是不必拿手来数,那人他随意一猜,就能想到是谁。

褚黎给他下了帖子,邀他明日去蕴星楼赴宴。

前些日子户部受到问责,褚黎在御前替娄平修说了几句话,不想惹恼了陛下,连带他这几日的毛躁,永宴帝当着众臣的面重重责骂了他一顿。

三殿下恼羞成怒地回府让那些门客一分析,事情还是巧妙地落到了卫衔雪身上。

褚黎这人心气有些小,这宴会如何看都是一场鸿门宴。

降尘对其中利害并不清楚,反倒是鼎灰跃下屋顶,站在屋檐下喊了声:“卫公子……”

卫衔雪将帖子收进衣袖,对外回首,“世子走前可是吩咐了什么?”

“世子……”鼎灰有些不好言说似的,“世子说他不在之时,恐有三殿下来找麻烦,所以若遇上他……”

卫衔雪垂眼笑了下,“江褚寒想让我避开褚黎吗?”

鼎灰垂着头,“世子让我等护好卫公子。”

卫衔雪的表情忽而凝了下,他站在屋檐里边转过身,半晌叹了口气:“明日之事是避不开的。”

这一趟蕴星楼卫衔雪要去。

翌日的宴会定了午时,卫衔雪不便托大,早些时候换了衣袍便坐上了马车,降尘亲自驱的车。

这一日下了小雨,窗子外头的雨声细细响了几声,马车滚过闹市,立马就给人声鼎沸盖过去了。

京城里近日流民愈发多了,当今陛下向来奉行仁德,做不出把流民挡在京城外的举动,可京城里不能弃着这些百姓不顾,这些日子各部忙着起草处置的办法,应当过几日才能拿出章程。

降尘牵着马绳,有些漫不经心的,他昨夜弄清楚始末,才明白这个三殿下的意思,心里生了些担心,他扶了下斗笠,又“驾”了一声。

不想方才走神,这宽阔的道上忽然就窜出个流民,那人似是乞讨,碰着降尘的马就冲了上去,佝偻着腰往前伸着手里的碗,“大爷……大爷行行好……”

他恳求地往前两步,那浑身破烂的衣服偏巧顺着风往前一飘,立刻糊了下马的眼睛,片刻视线的遮挡引得那马甩头两下,喷着鼻腔打起响鼻,谁想那流民也不退,反而被一下吓得手里的碗也掉了,破碗一声砸得稀碎,正正砸在马蹄上。

降尘还来不及“诶€€€€”上一声,那马立刻就受了惊,套了辔头的马仰头嘶鸣,不受控制地要往前冲上去。

降尘的思绪远在天南地北此刻也拉回来了,他骂声拽着马绳,赶忙“吁”了一声。

偏偏都这样了,那流民惊吓之际似乎两腿一软,当即朝着马蹄下面摔了过去。

降尘的心都悬了一下,他赶忙往前跃上马背,踩着前头使劲一拉,勒得那马前蹄高抬,蓄势飞箭在弦似的,跟着错开倒地那人的肩背,使着力气往旁边拽去,这才毫厘之差地将马拉得偏了开来。

但高扬的嘶鸣声破开长空似的,瞬间在这满街的喧嚣声里杀出重围,把街上的目光全吸引过来了。

马蹄没踏着人降尘才松了口气,他懊恼了会儿方才走神,但那窜出来的小子也太不长眼睛了,这马前是能随便闯的吗?他把目光一偏刚要开口,不想那倒地的流民先高声地“唉哟”了一声。

降尘:“……”

那人跟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嘴里哼叫着喊痛,双手捂了胸口,像被马一下踏了正着,他那乌黑的脸连年纪都看不出来了,一身的脏污还添了好几分的可怜劲。

他这一喊,周围注意马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一时围过来好些人。

“……”降尘觉得好像麻烦大了。

且不说这人是不是真的摔了,这倒在他的马车前面,没有好歹怕是也要给人说出几分好歹。

降尘想了会儿从马车上下来,这事儿算是闯祸,他暂且没去惊动殿下,先过去查看了下那人的情况,可降尘才走近一步,那躺地的人立马滚过来抓住他的衣角,跟着痛哭流涕地哭喊起来。

周围的声音便开始此起彼伏。

降尘心里的冤枉一下在这拉扯面前落实了。

可这人也忒没眼光了,他来碰雪院的马车,雪院的大门如今还塌着,卫衔雪能拿出几个钱给人赔啊?

若非大庭广众,降尘一脚就能把这人踢出去,但那人哭喊着疼,降尘只好无奈地在上边问:“你要多少?”

那人听到这话停了一下,他拿破烂衣衫擦了下脸上淌下的眼泪,鼻子里哼了声,接着竟放声哭得更大了,“冤枉啊€€€€”

“我无辜被撞,这人觉得我是要讹钱……”他一溜往降尘脚下滚过去,“各位,各位都请评评理!”

“唉哟……”

降尘又不是什么好性子,见人有了胡搅蛮缠的意思,一把摸了腰间的刀,“老子原本还能赔你点,你这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锋利的刀刃眼见出鞘,忽而就有一只手和风细雨似地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如此生气不值当,莫要碍了正事。”

正是酡颜过来拦住了他的手,酡颜和鼎灰路上一直跟着,只是没出来相见,见人围起来似乎乱了场面,才想着过来解围。

酡颜低下头,语气冷静地朝地上那人道:“既是受伤,此处离医馆正近,哭闹也并无用处,若是诊疗受伤,我们愿出这看伤的银子。”

酡颜三言两语就把人给说停了。

降尘方才急着了结事情,头一回在个女子跟前犯了些羞,他摸着后脑勺的功夫,身后还有鼎灰去看马车里的情况。

卫衔雪身子弱,方才怕是要受了些惊。

刚才围过来的人将路给堵了,连马车也围了一半,这下瞧着没有热闹看,周围的人才散开了些。

鼎灰隔着帘子朝马车里问:“卫公子可有受惊?”

细细的雨丝飘过来,鼎灰等在外边,额角都沾了雨珠,但他等了会儿,马车里竟然没传出什么动静,接着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从心里飘过去了。

“得罪了。”他立刻伸手掀开了帘子。

“……”马车里是空的。

卫衔雪今日出门的时候衣服上熏了些新采办的淡香,一丝弥留的味道在马车里飘荡,可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人。

只有那马车后面的壁板,虚虚地掩起仿佛有过打开的痕迹。

鼎灰回身过来摇头的动作落在降尘和酡颜的眼里,酡颜才刚扶了下那倒地的流民,但下一刻她的手立刻扼上了那人的脖颈,几乎“砰”地一声把人按在地上,摔得那人肩骨狠狠脆响了一声,模样和顺的女子眼中一冷,逼问道:“人呢?”

*

此时正有一辆马车出了京。

马车闲庭信步地出了城门,在官道上缓步走了会儿,还有些像是赏景,等到走远,忽然就狂奔起来,差点将遭雨打湿的大道卷出灰尘。

*

卫衔雪是被人给绑走了。

他在马车听到动静的时候往前探了探身,准备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不想方才起身,身后忽然就伸出双手箍上他的脖颈,接着在他开口前捂住了他的嘴。

卫衔雪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连后面是谁都未看清,就被人拖出马车后面的壁板,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立刻滚动,从那喧嚣的人群里驶离了闹市。

事发突然,一把刀抵在他后面,卫衔雪试问:“敢问……”

那刀立刻钝钝地往前刺了几寸,后头一个壮汉理出绳子,“闭嘴。”

卫衔雪腰间隔着衣服有些疼,接着那壮汉把他双手一背,用根绳索干脆地将他的手绑在后面,又用黑布条蒙住了他的眼。

周遭的空气变得凝重了好几分,卫衔雪只好故意紧张地瑟缩了下,“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已经驶离人群,后面那人听他害怕的语气,冷哼了声,又将他手上的绳子抽紧了些,“你等着就是。”

卫衔雪疼得皱了下眉,后面这人不说,看来他是听吩咐办事,但他以为今日有褚黎设下的鸿门宴,不会有人在路上打他的主意。

很快马车就停下了,周遭僻静,算着路程到不了城门。

卫衔雪还想试着问些情况,“这里是……”

后面那人却二话不说,探身过来将他手臂按起,一把就提起他手上绑的绳子,几乎把他半拎起来往马车外拖。

粗糙的绳子磨得卫衔雪手腕生疼。

外面的雨下得很小,但风飘到脸上还是凉的,卫衔雪的脚才落到地上,那壮汉接着就朝他推搡,卫衔雪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后面麻烦地骂了一句,抓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卫衔雪手指攥着绳子,“阁下可否告知我是得罪了哪位大人?”

壮汉听了哈哈一笑,“你还不算蠢,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才走了不远,那人摁着卫衔雪的手臂把他往前一推,“都是有些大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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