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臣 第57章

这和谐的场面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鸦青话说完了,当机立断地一退:“属下告退。”

江褚寒没回过去搭理鸦青,整个人往书桌上靠了靠,还是接着劝,“你早上吃得也不多,怕是不合胃口,尝尝点心,晌午我亲自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卫衔雪霎时抬了下眼,“世子还有了得的厨艺?”

他江褚寒从前做的东西自来是不能吃的。

“那是自然。”江世子说得胸有成竹,他观察着卫衔雪还要张口的时候像是见缝插针,直接就将点心往他嘴里塞,但那糕点只塞进去一半,还有一半全散成了碎屑,落下来洒在卫衔雪衣服上。

“你……”卫衔雪嘴里塞了东西不能吐出来,直接咽进去还要卡住,再要生气也堵了一半了,只好搁下情绪嚼了几下点心。

江世子这会儿的功夫把桌上的纸页抽出去一张,又拿过了笔,他自己跑到书桌对面把纸页铺上,提着笔就开始划着什么。

“生气啦?”江褚寒嘴里不忘了说:“这才一日就气了,你还有好些时日要对着我,往后可怎么办啊?”

卫衔雪咽下点心,兜着衣服把碎屑弄了弄,“哪敢生你江世子的气。”

江褚寒摇了摇头,“你气急了才会这么跟我说话。”

“就是不知道卫公子在气什么,气我喂你点心?这不能够啊,这般好心伺候,本世子还是头一回,那你还是气鸦青?鸦青昨日是下手重了点,可你咬我的时候也没留过手啊……”他趁机抬头瞥了一眼,“难不成还是……画册?”

卫衔雪朝他眯了下眼,“什么画册,世子倒是说清楚一些。”

“宫里送来的画册啊,陛下这不是要给我选妃吗?”江褚寒低着头,话里却是坦然,“我也到了年纪,想来也是该找个媳妇,好歹替我管一管侯府,这里头账目多着,找个可心人也是合适的。”

他甚至笑了笑:“陛下这打算,还真算是关怀备至。”

卫衔雪将衣服拂下,抬眸时有些不动声色的冷静似的,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就祝世子得偿所愿了。”

江褚寒长叹一般道:“你这人呐……”

他似乎是写完了什么,把笔一丢,掀起那张纸来吹了吹油墨,“但陛下的画册我也不用看了,人选我心里早就定了,他要让我从画里边选,本世子就给他画上一张。”

江褚寒抬起手,把那画扬起来,对着卫衔雪就展露了过去,偏巧微风过来撩了一下,吹得纸页飘动了些许。

江世子仿佛摆弄了什么得意之作,笑得还有些显眼。

可卫衔雪定睛一看,怀疑自己眼睛生了毛病,怎么看着江褚寒笔下的东西老是眼睛疼,他委婉地说:“世子,世子还是多考量考量吧。”

“我若是……若是,应当也……”他摸了块糕点,想缓些尴尬似的,“世子还是别把这画呈上去了。”

江褚寒他自己都不看看他画了什么吗?

那画仔细辨认,怕是也只能看出画了个五官俱全的……玩意儿?

江褚寒顿时眉眼一拉,比着画就往前拍到卫衔雪额头上,他不高兴地说:“你润笔也好,找人画也罢,今天这张纸上不画成你的样子,本世子就把这张纸呈上去。”

他理直气壮:“不会画画,我还不会写字吗?”

“……”看着江褚寒张牙舞爪,卫衔雪一时还有些语塞,这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解释也好,安抚也罢,卫衔雪这会儿还真没什么好生气的余地了。

他把纸张从额头上拿下来,只是低头一看,那墨迹浸透纸背,他刚要担心额头上是不是也黑了,就见江褚寒看着他笑了起来。

卫衔雪心起猜测的时候就用袖子擦了一下,果真就一手的墨迹,他江褚寒见着,还笑得更欢。

“……”卫衔雪抓着纸页就往桌上一拍。

江褚寒不含糊,笑着就凑上来,“怎么变成花猫了,我来给你擦擦。”

江世子抹着手就往他脸上糊过来,仿佛小心仔细地给他脸上擦了个遍,可他松开手,卫衔雪一脸花猫的模样更成了真。

卫衔雪拿手心想也知道江褚寒干不出什么好事,他坐在椅子上往后仰,一双沾了墨的手拦着人,“我可不像世子满柜的衣服,沾了墨可是要洗的!”

“在侯府你还担心什么。”江褚寒直接端着椅子把人一拥,几乎提着椅子顿了一下,差点把卫衔雪摇懵了,“衣服脏了洗就是,本世子还给你买新衣裳!”

江世子大方一说,看人愣了片刻,直接就倾下身往人脸上一亲€€€€卫衔雪几乎还没来来得及避开。

江褚寒亲得很快,但那一下把卫衔雪脸都亲歪了,嘴上还不小心沾了墨,他也没管什么,意犹未尽似的,干脆抱着他的头往他嘴上又亲了过去。

他把卫衔雪的脸都要揉圆了,推着他的脑袋在自己脸上碰了下鼻子,亲得有些肆无忌惮的。

“江……褚……”卫衔雪话说不明白,给他怎么都堵了回去。

只剩了点方才点心的甜味搅来搅去。

……

过了几日。

侯府有些不得安生似的,还鲜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江世子差点自己烧了厨房,吓坏了后厨干了多年的老厨子,端着厨房里的剩菜出去喂狗,给侯府还添了好几笔抓药治狗的银子。

白日里碰了壁不说,江褚寒晚上跟人动手动脚,给人从屋里赶出来了。

这几日不曾下雨,夜里的风并不寒凉,许是快要入夏了,他站在屋檐下边,回首回味了会儿方才卫衔雪腰间的尺寸,伸出手来又想去敲门,却偶然看见鸦青过来了。

江褚寒自己咳了一声,下意识藏了自己出门的事实,他转过身往屋檐外走,故意赏月似的€€€€今夜正是月末。

鸦青旁的话也不敢说,跟着江褚寒走到院子里,直接说了正事:“大理寺那边传信,林€€的案子或许就要结了。”

“结了?”江褚寒一点旖旎的心思瞬间消了,他负手停下,“凶手都没抓到,大理寺敢当着国子监的面结案?”

“说是意外。”鸦青垂着眼道:“尸首仵作验过,是溺亡,林大人的意思,就当他是意外落水。”

江褚寒回忆了番,“我记得仵作案卷递过来,写的虽是溺亡,但他身上还开了口子,找到了凶器,另外胸口上有个重击的痕迹,问起来说是褚黎踹的,那凶器更是娄家偏房传家的宝刀,查起来应该是个麻烦事,怎么这就不追究了?”

“说是追究到三殿下和娄家,就不准备往后查了,但属下听汪大人说起……”鸦青讳莫如深地压低了声:“是林大人听闻了那日蕴星楼的事,即便见着林€€的尸首有所动容,却还是痛斥他所行有违道义,接着没去追究真凶,而是带着国子监的学生联名上折,弹劾了三殿下那日弃下百姓,致人伤残的举动,让那事闹得更加满城皆知了。”

“林大人……”江褚寒喉中默了默,“结案之后,让人给林府送副仪奠过去,说是学生禁足,不能亲自过去,还望先生节哀。”

“那日的事倒是给世子添色不少。”鸦青说的是江褚寒那日处理灾民的事,“如今京城里对世子赞誉之人甚多。”

江褚寒自嘲一笑,“碰巧做了次好事,就能把此前的名声挽救回来,世人还真是爱看‘浪子回头’的把戏。”

“褚黎呢?”江褚寒在漫天星斗里随便晃眼,“他就光等着挨骂吗?”

鸦青又正了色,“三殿下那边有些动作。”

“世子可知道槐安阁?”

江褚寒“嗯”了声,“说是槐安阁收藏天下至宝,偶尔开阁拍卖,我去凑过一次热闹,比京城当铺里的玩意儿多些,瞧着有些意思,可这拍卖的事得看谁老底丰厚,大多时候买些面子,侯府就是有钱,也不能任我胡乱败家,这热闹凑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他敛眉问:“怎么,这事和褚黎有什么关系?”

“槐安阁往年开阁都在京城外的槐安楼,今年却不同了。”鸦青道:“三殿下把槐安阁请来了京城,说是要在两日之后于蕴星楼开阁拍卖,宴请四方,这租下蕴星楼一整日的银钱由三殿下出了,但又放出了话,这次拍卖至宝所得的银钱,槐安阁会抽出其中三成,拿来捐给朝廷安置流民。”

江褚寒诧异地在夜风里挑了下眼,“褚黎这回倒是聪明,如此一来一举两得,名声和百姓都挽救了,不像他往日的作风,怕是余太师的意思。”

槐安阁原本就有引人入胜的名号,这次办在京城,又有了赈灾的由头,必定引得众人蜂拥而至,褚黎想要挽救名声,这一步棋走得很是明智。

鸦青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拍卖的东西这两日就公示出来了,属下去查看了,其中有一物,世子或许……会有些兴趣。”

“我这还禁足呢。”江褚寒低头看了眼递到身前的册子,“唔……你说。”

鸦青道:“是天巧匣。”

江褚寒接过册子的手一顿,那几个字好像在心头敲了几下,夜里看不清册子上写的字,江褚寒却盯着那封页思忖了片刻。

天巧匣……前些日子查到户部,江褚寒亲自去把侍郎姚春呈的尸首从定州带了回来,然后将尸体交给了朝廷,但江世子多了心眼,那从他尸体里找到的钥匙他还留着,正是一把天巧匣的钥匙。

如今正巧碰到了天巧匣。

夜色里静了许久,江褚寒把宝物名册收入囊中,深思熟虑地说:“去。”

“这样的热闹,本世子怎么能不去。”

第61章 :钗裙

晃眼就是两日之后,侯府浴堂。

迷蒙的热气蔓延了整间屋子,几乎有些看不清屋里的陈设,侯府的浴池里连了外面炉灶里换的热水,能叫里面温泉似的暖和。

屋里有人,湿热的水汽不断从池子里扑腾起来,水里却没什么动静,连涟涟的水声也停了,只依稀有个冒出半截上身的人影趴在池子边上,久久没什么动作。

“还不起来吗?”浴池隔着门放置了屏风,有个略微挑逗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你都泡了多久了,身上够白了吧卫衔雪,再一会儿都要起褶子了。”

“……”卫衔雪按着浴池边上的砖石块,他满脸都晕了红晕似的,从脸红到了耳后根,像被热气蒸的,可他半边身子浸在水里,怎么也不动,“江褚寒!”

那红晕原是被气的,卫衔雪咬着牙,“你把我衣服还回来……”

时辰快傍晚了,卫衔雪过来沐浴,这几日江世子缠人没完没了,卫衔雪见他带着鸦青去了书房,这才一个人跑来浴堂,省得这人又生什么幺蛾子。

可这人一会儿就跟过来了,卫衔雪隔着朦胧的热气看不大清,等他伸手去摸衣服,才发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空了。

屏风摆置在门口,卫衔雪冲着门边就恼:“江褚寒!”

朦胧的人影在屏风后动了动,盯着浴池的江世子缓声道:“身子这么单薄,侯府的厨子也养不出你身上几斤肉。”

浴池里立刻“扑通”一声,卫衔雪又重新下了水,他方才找衣服从浴池里站起来,人影模糊地透过了屏风细密的针脚,落进了江褚寒观赏的眼里。

卫衔雪埋在水中,脸上耳垂全都红了,“你拿我衣服作什么?!”

江褚寒站在屏风后一笑,“你那衣服穿了几日,我让人拿去洗了。”

“……”卫衔雪的手拨了下水,“那我穿什么?”

“你着什么急啊,本世子还能让你没衣服穿?”江世子在后面扬了扬手,胳膊上正挂了衣服,“这浴堂没有别人,我手里就是衣服,你来找我拿就是。”

“……”这人摆明就是戏弄,卫衔雪冷着声就说:“你要能脱光了拿衣服进来,我就敢过来找你拿衣服。”

江褚寒一晒,“要这样坦诚相待吗?我有什么好不敢的。”

“……”卫衔雪呼吸一沉,“江褚寒,要耍流氓你出去耍!”

“怎么说不了几句就着急。”江褚寒轻叹了声,“那你不过来,就是想让我进去了。”

“你……”卫衔雪语塞了片刻,他又往浴池里沉了些,雪白的肩颈也蒙了水汽。

江褚寒在屏风后挪了挪步,“也不知你在我面前羞涩些什么,把你看完了也看不出什么新的名堂。”

他隔着朦胧的水汽还真走进来了,冲着水池里那张有些泛红的脸瞧着,“美则美矣,脾气大了些。”

“真想磨磨你的锐气,让你下回不敢对我甩脸色,可惜了……”江褚寒走近过来,将手里拿着的衣服放在身前,像怕被生气的卫衔雪浇了水,他叹气道:“我这人心善,见不得美人垂泪,拿你衣服也是出于好心,本世子给你裁了新衣裳。”

江褚寒这自顾自地说着,看不清卫衔雪如今的脸色有多难看,他站在浴池边上,把衣服垂了个边角下来,“真想逼你喊我一句夫君。”

卫衔雪二话不说,腾起手来就将衣服边角抓住了,他拉扯衣服,咬着牙说:“松手。”

江褚寒好心道:“真拿你没办法。”

接着他还真手一松,衣服哗哗地垂下来,差点落在水池里,卫衔雪手举着衣服并未细看,言简意赅地喊人走:“你出去。”

江褚寒一点也不见生气,只幽幽喊了声,“小白眼狼。”

他缓步转身,当即被卫衔雪从后面浇水一甩,水珠子扬起来朝江褚寒身上洒了过去,可江世子身影像条泥鳅,偏身一步就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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