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回到屏风后,“你说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到最后还不是……”
“江褚寒€€€€”等不了多久,卫衔雪的声音忽而一高,他气恼地把人打断,“你……你混蛋!”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你拿的什么衣服……”
听着这人恼怒极了的话,江褚寒自个笑了一笑,故意道:“你不喜欢吗?”
“本世子……”
江褚寒话没说完,突然就听见身后闷声一响,像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屏风上,接着那屏风当头就倒了下来,江褚寒听着声音一退,屏风“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差点就砸了他的脑袋。
“……”江世子望着人道:“卫衔雪,你脾气也太大了。”
没了屏风,这下是真“坦诚相待”了€€€€卫衔雪站在水池边上,身上只挂了一件薄薄的里衣,外面的衣服他还抱着,抓着衣角却没穿上,一根丝带垂下来,在那迷蒙的水汽里若隐若现,轻薄得好似能被风吹起。
“江世子想要世子妃想糊涂了,拿我当什么玩笑在这里作践。”卫衔雪把里衣拢了拢,将他胸口遮住了,往前两步就把衣服往江褚寒身上丢了过去,那衣服散开,长裙的裙带飘了飘,裙角上的绣花翻到了外面。
江褚寒接了那条长裙,他散开抖了抖,被卫衔雪刚才那句说得不高兴,“一条裙子罢了,你怎的又在说什么世子妃。”
卫衔雪被他用条女子穿的长裙戏弄,哪里还有跟他玩笑的心思,“你想看钗裙大可以出去找乐子,来我这里找什么晦气。”
“忘了。”卫衔雪冷冷道:“你现在禁足,只能挑着我来戏弄。”
“你让我出去找乐子?”江褚寒不可置信地一恼,他绕开屏风,动作汹汹地朝卫衔雪走过去,伸手就对着卫衔雪微微系起的领口,“卫公子还真是大度,真这么大度,你站那让我……这不是躲了?”
卫衔雪还只掀他手避了避,就被江褚寒抓了胳膊,他将那条裙子散开,围着就囫囵往卫衔雪身上绑了过去,裙带系在人腰上,胡乱打了个结,“让你穿条裙子,像是我出去花天酒地给你找了什么美娇娘回来。”
那一下绳结打得卫衔雪腰腹都勒了一下,“你花天酒地跟我有什么关系,江褚寒你松开!”
“松什么松!”江褚寒语气一哼,动手动脚地拦住他解开,“让你穿裙子是因为我想看,扯这么些旁的,你不跟我吵嘴是心里不舒坦吗?”
“分明是你不怀好意。”卫衔雪脸上还红着,“你想看你自己去找……”
“又让我找别人?我又不想看别人穿,就想看你穿不行吗?”江褚寒抓着人折腾的手,他好像是想了会儿,跟着直截了当地把他胳膊一拢,抓着裙头的带子就把卫衔雪往肩头一扛,“穿条裙子都不让,白瞎了漂亮脸蛋了。”
卫衔雪头发虽然挽着,在浴堂里泡了许久还是湿了,滴下的水落在江褚寒后背上,卫衔雪被晃得头一昏,回不了头,“你登堂入室拿人衣服,现在说什么想看,你放我下来!”
“回回这么跟我闹,你看我什么时候放过你。”江褚寒一脚把门踹开了,屋里的热气猛然就往外头冲散出去,忽然触着外头的风,还带了点凉意似的,江褚寒把人又搂紧了,脚下生了风似的走快了些,“一言不发地跑来沐浴,防我像防了什么苦大仇深的对头,脱衣服不让看,穿衣服也不让,我对你够好了吧卫衔雪,你就不能顺顺我吗?”
江褚寒说得像受了什么委屈,可他脚下一快,卫衔雪胸口肚子全都不舒坦,若非外头天色快黑了,他这衣衫不整的模样整个侯府都能瞧着,“想报复我就直说吧,没人比得过世子颠倒黑白……”
江世子这人其实忒喜欢找人算账,像是那种卫衔雪给他一次脸色,他就是嬉皮笑脸也要把人便宜占回来,嘴里还说得好听,其实一点亏也不肯吃,卫衔雪都被他糊弄多少次了。
江褚寒对这话置若罔闻,人都到手上了,他直接奔着侯府后院的墙角过去,蹬着高墙就往上一跃,利落地翻墙就出去了。
人在半空的时候卫衔雪简直一愣,江褚寒他……抗旨不遵!
抗旨不遵就算了,他还拉了垫背,卫衔雪觉得自己是倒了大霉,不长记性地和这混账混在一起,没准要把自己都搭进去。
江褚寒功夫倒是好,稳步落在地上,那高墙外停了辆高大的马车,江褚寒立刻把人往马车里放进去了,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一进去,里头竟然是暖的,还点了灯盏,卫衔雪诧异地落在地上铺的地毯上,被接着上来的江褚寒差点扑倒下去。
江世子方才的气恼一路上自己消了,现在得逞地在上头笑了笑,“怕你温水里头泡久了忽然出来着凉,特意给你放了炭火,还铺了毯子。”
“感动吗?”江褚寒往下压着卫衔雪不让他起来,故意勾了下他半掩的胸口衣服,“你要是早说你去沐浴我肯定拦着你了,可你这刚洗过的模样,我还真不想带你出去。”
这马车虽然宽大,但两个人进来躺下还是有些逼仄,卫衔雪连推人起开的余地都不大,“你要出去找麻烦,带着我做什么?”
“带你出去玩儿还不乐意了。”江褚寒指尖碰了下他的头发,“今日槐安阁在蕴星楼开阁,我带你去瞧瞧。”
他的手顺着下来,就把卫衔雪胸口的衣服撩开了,“所以才特意给你找衣服掩人耳目,却被你当成不安好心的薄情郎,这委屈本世子都没处说道。”
卫衔雪在说到槐安阁的时候偏了下神思,不想接着就被江褚寒寻衅占了便宜,他不为所动道:“掩人耳目穿什么不好,一番刻意说成这样,江世子好本事。”
江褚寒一笑,他摸着旁边放的毛巾拿过来往卫衔雪头上盖过去,捋了下他有些湿乎乎的头发,“你夸我。”
卫衔雪被他把眼睛盖住了,“江褚寒€€€€”
“越来越没规矩了。”江褚寒下手其实很轻,摸过卫衔雪湿漉漉的发尾,指节在人发丝间穿梭了会儿,放开了他的眼睛,“你我身份特殊,现如今出现在蕴星楼肯定要被人瞧见,你也不想被我连累,掩人耳目算是明哲保身,何况我现如今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件衣服。”
他故意放轻了声,“你要是不穿€€€€可就只能衣衫不整了。”
“你这是威胁……”卫衔雪心里还气恼着,可江褚寒那轻微的动作添上马车里温情的氛围总容易安抚心绪,两人又隔得太近了,他提醒自己似的咳了一声,“想看我的笑话,你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
“是€€€€”江褚寒居然突然俯身了一下,贴着人有些泛红的耳朵就道:“我就是威胁你,想看你穿我挑的衣服。”
“你……混蛋……”卫衔雪骂出口了,才发觉心里惊心动魄地跳了一下,这马车里的氛围好像愈发旖旎,烛火与炭堆烧得周围升了温,浴堂里的热气已经蒸腾干净了,可卫衔雪脸上还莫名发着烫,他在江褚寒的注视里垂下了眼。
卫衔雪攥了袖口,余光瞥到了自己胸口上未曾掩好的衣服€€€€太狼狈了,他竟然被江褚寒轻易地逼成了这样。
江褚寒在他那视线里轻轻把他面前的衣服拢好了,又温声道:“听话,我又不吃了你,这些时日我谨守本分,哪次不是让着你。”
“这可是够难得了。”江褚寒把他头发擦干了些,就将毛巾丢开了,他起身了些,没再圈着他,他还是盯着人叹了口气,“要是你实在不愿意,你就在马车里等我,我让人看着,不让人进来。”
卫衔雪总容易被江褚寒一步步把底线也击溃了,“江褚寒……”
江世子道:“嗯?”
卫衔雪低头抿了抿嘴,这些时日被圈在侯府,他差点忘了槐安阁的事,人都插进去了,他怎么能不去蕴星楼……卫衔雪把眼睛闭上了,狠下了心才道:“我明日肯定找你算账!”
这话像是狠话,可江褚寒眸中一亮,他盯着那人羞愤的脸,“行行行€€€€”
卫衔雪露着獠牙的模样实在看得人心痒,江褚寒不止一次想要把他这样圈禁起来逗弄着玩儿,可把人惹急了他又觉得刺挠,只能带着点轻拿轻放的耐心又哄一哄。
江褚寒抓着人衣襟又掀开了,要给他重新系一遍似的,他柔情蜜意地说:“明日你想怎样就怎样,侯府后院的账本我都交给你。”
“……”卫衔雪好像后悔了,他微愠道:“你转过去。”
江世子“啧”了声,悻悻地松手了,他翻了个身转过头,“你会穿吗?”
卫衔雪自己解下腰间的带子,反问道:“你会穿吗?”
“我……”江褚寒不吭声了。
马车里一时安静,就剩了点宽衣解带的动静,外头渐渐黑了,已是入夜的时候,但江褚寒忽然耳朵动了动,似乎有什么动静闯进了他的感官里。
他眼神几乎瞬间凌厉起来,在那马车帘子拨动的刹那,分毫不差地抬手一拦。
刀锋划过空气的声音伴着刺破帘子一声响动,一把刀眨眼穿透马车帘子刺了进来,江褚寒抬手之间,两指正正卡住刀刃,几乎将那刀兵折断。
他朝帘子外冷声道:“是什么人在找死。”
第62章 :热闹
刀锋在帘间对峙了片刻,江褚寒余光回顾了眼身后,他不想弄坏马车帘子,只好生硬地抵着刀把将其逼了回去。
“江褚寒€€€€”马车外接着就传来个焦急的声音,“你把我家殿下交出来!”
“……”马车里紧张的氛围一时散了半分,江褚寒回头的目光被卫衔雪瞪了回去,只好还是叹气,“你调教的好下属。”
降尘提刀站在外边,不忿地叫起门来,前些日子是他不察,没想到自家殿下被江世子手下的人掳走了,他在侯府外转悠了好些时候,总是被鸦青和旁的人堵回来,虽然觉得卫衔雪在江褚寒这儿出不了什么事,可见不到人他总归是着急的。
卫衔雪衣裳还没换完,他这模样实在不便被降尘看到了,他立马开口喊了一句:“降尘,你别……”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涩得厉害,平白禁忌的感觉让人惊心动魄似的,他刻意平了下嗓子,“你别过来。”
江褚寒封了下帘子,仿佛无意地笑了一声。
“殿下€€€€”降尘不想卫衔雪连他的面都不愿见,仿佛有些伤心,“你是不是被人胁迫了?”
“……”卫衔雪瞧见江褚寒不怀好意的目光,还真想承认了,可这场面他咬了下牙,只好说:“不是。”
“你,你先去蕴星楼吧。”卫衔雪咳声清了嗓子,“我今夜也会过去。”
卫衔雪打发人只需几句话,却是眼睁睁放走了脱身的好机会,等着外头动静远了,紧张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才松开。
江褚寒回过头,烛光下卫衔雪衣服换好了,只是马车的空间里伸展不开,卫衔雪还坐在地上,浅色的裙摆散了一圈,这人身子单薄,若是光凭身形,除了个头比一般女子高些,其实分辨不清,他头发微微散了,把头垂下去,见不着容貌,还真有几分娇羞似的。
其实卫衔雪是真的羞€€€€往日里被人开口骂上几句,他不往心里去是因为那些话多半不实,可现如今他真扮上,被江褚寒这个混账世子瞧了,仿佛是一点强迫加了他无奈的首肯,就是他自己答应这样的。
“好看。”江世子盯着人,笑盈盈地够上前去,“你把他打发了选了我,我可当你是投怀送抱。”
“……”卫衔雪抬起脸,那张脸还是凶的,除了眉眼浅淡,不像个美娇娘,“骑虎难下的举动,还真给世子当成自愿了。”
江褚寒不为所动,他从旁边放置的匣子里找出一副面具,放在卫衔雪面前晃了晃,却拨着系扣自己戴上了,“今年槐安阁开阁虽在京城,但按照往年的习惯,大多数人财不外露,还是避着身份过去的,我尚在禁足,怎么也不好真的露面,所以蕴星楼那边我安排了,没挂你我的名字。”
那面具蒙住了江褚寒的上半张脸,他嘴唇生得浅薄,盖住眼睛像生了许些疏离,他又从匣子里摸了什么出来,凑着脸离卫衔雪近了些,“你放心,你这模样我关起门来看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你抛头露面。”
卫衔雪在凑近的呼吸里觉得局促,那身衣服像把他束住了,江褚寒过来的时候他都没躲,江褚寒伸着手,把卫衔雪挽了一半的发丝放下来,又两只手往后一合,一道面纱跟着往卫衔雪脸上蒙了上去,若隐若现的纱布盖住了他下半张脸,衬着那一身的衫裙,还真看不出卫衔雪小公子的模样。
江褚寒眼见卫衔雪更紧张局促,于是轻轻笑了笑,“在我面前这么紧张,你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卫衔雪说不出来,他鬼使神差地问:“你……你喜欢女子吗?”
江褚寒霎时一愣,他伸着手就去揉了揉卫衔雪有些僵着的肩膀,“权当情趣,你怎么还当真了?”
江世子心里好像终于满意了,他故意去捉卫衔雪的下颌,“那你给我瞧瞧你像不像女子。”
卫衔雪无形的束缚不顶用了,他一把拍下江褚寒的手,“侯府里那么多书,也没让你学到点好的。”
江褚寒眉梢一挑,他顺手就从马车里摸出本解闷的书来,“巧了,本世子前些日子看了本书,还真让我学到了。”
他把书朝卫衔雪一扔,接着朝马车外面打了个响指,暗夜里侯府的侍卫循声过来,“驾”地一声赶上马车,车辙滚动就朝蕴星楼的方向驶了过去。
马车里的灯盏晃了晃,那书砸进卫衔雪怀里,他无奈地捡起来,凑在烛火前看了一眼€€€€那书页边角都皱了,江褚寒应当是真的翻看过,可那封页几个字实在太扎眼了,工工整整地写上了《男扮女装风月事》七个大字。
“……”卫衔雪当即脸色一黑,冲着江褚寒就把书扔了回去,“江,褚,寒€€€€”
他都要忘了,侯府里藏书千百,一半都是他江世子亲藏的风月话本。
“你……”江褚寒没管书落在哪里,而是先过来捂了卫衔雪的嘴,“你轻点,这偷跑出来的……”
江褚寒过来捂嘴的功夫,还把人也一并搂上了,这夜京城没有宵禁,马车滚过夜市里的喧嚣,里头收敛着声音,其实藏着动静闹了一路。
*
蕴星楼。
这夜算是满楼结彩,宾客满堂,蕴星楼累高九重,除了皇家的观星台,就数这里算是京城的最高处,今夜为着槐安阁的拍卖,将整整九重高楼全点上了红烛灯笼,从上而下挂起的彩绸几乎有数百米€€€€一应的花销,全是三殿下褚黎府上出的。
京城里自来就有富家子弟爱凑槐安阁热闹,这番有了扬名立万的添头,自然来的人更多了,许些从前不敢露富的显贵听闻了此次为着赈灾,想着一份银子能当两份花,也就不像从前掩人耳目了,大方地在蕴星楼点了贵座。
当然也有跟从前一样不愿显露身份的,脸上蒙了面,连座也没点在明面上。
江世子就是如此€€€€马车停在蕴星楼前,这车不能驶到高楼上去,还是得江褚寒和卫衔雪亲自进门。
卫衔雪的脸皮薄在这种时候,他不好意思见人,就由江褚寒引路,江世子这会儿光明正大地把他腰搂上,摸着他的头脑勺把他塞进怀里,几乎带着他指哪走哪,还没见卫衔雪这么听话过。
面具只盖住了江褚寒的上半张脸,他嘴角的笑盖都盖不住。
直到卫衔雪扑在他怀里狠狠掐了他一把,差点让江世子舒坦坏了。
两人进了楼上的雅间,卫衔雪进门就把人推开了,江褚寒这才疼得“嘶”了一声,“平日里手不能提,这会儿又力气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