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被保镖抢走后 第49章

他父亲脾气一直很奇怪,喜怒不定,却在那几天突发奇想表示要做个好父亲,于是策划了一场家庭旅游。

和他阴晴不定的性格一样,那次旅游来得突然且草率,放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个人说走就走当然无所谓,但一家人没计划地外出就会暴露哪里都是问题。

孟家条件不差,出行都是VIP商务通道,但那次也头等舱也没有了位置,一家人在狭窄的经济舱里挤着。

孟绪初一直记得母亲心情很不好,全程皱着眉毛,还很嫌弃经济舱里的味道。

但孟绪初却不觉得有什么味道,他满心满眼只有第一次坐飞机的喜悦,还有刚才过廊桥时,父亲怕他踩空,将他抱上了飞机。

他很少被爸爸抱过,到座位上心里都还砰砰地跳,趴在窗边看机身巨大的羽翼和闪烁的星空,想象着另一个国家的天空和现在看到会不会不一样。

就在他感到最幸福的时候,漂亮的乘务员姐姐在过道里询问,是否有乘客需要办理升舱,说头等舱临时空出几个位置。

他记得母亲当时眼睛都亮了,被告知只有四个位置时也没有犹豫。

可当时他们全家加上照顾孩子的保姆奶奶总共有六个人,父亲还纠结了一瞬,母亲却直接站了起来,带着哥哥姐姐径直去往头等舱,还不耐烦地让父亲赶紧跟上。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父亲似乎面上挂不住,特意交代保姆奶奶好好照顾他,转头跟上了母亲。

他们一次都没有回头。

孟绪初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一家人不能坐在一起,又为什么明明有三个孩子,偏偏只扔下他。

他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头等舱是什么地方,就那么好吗?却知道自己是被丢下的。

也是因为太小了,所以他很没出息地哭了,看天上绚烂的星空也变成了孤单的星星,抽噎着问保姆奶奶,是不是因为他不乖,不该在刚才让爸爸抱他。

他记得当时保姆奶奶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过了很久才说:“不怪小初,可能是因为小初坐在最里面,奶奶太胖挡住小初了,爸爸妈妈不方便抱你出来。”

“不怪小初啊……”她不停重复这一句话,粗糙却温暖的手掌拍着孟绪初的背,“都怪奶奶太胖了,都怪奶奶太胖了……”

没有什么后知后觉,孟绪初那个时候就知道,那只是善良的老人安慰他的谎话。

于是便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亲生父母连这样的谎话都不肯给他一个。

那时候保姆奶奶已经很老了,旅行回去没多久就辞掉了工作,又没多久就死掉了,孟绪初再也没感受过和那天一样温暖的怀抱。

哪怕后来他被林承安收养,林老师很耐心很温柔地抚养他长大,教会他做人的道理,他也早已从孩童长成少年,过了只用爱和温暖就能融化冰冷心肠的年纪。

总之从那以后,他非常讨厌靠窗的位置,讨厌看到起飞后孤零零的天空。

他骨子里不是什么真善美的人,或许那次旅行其实是快乐的,但他也什么都记不得了。

只有在悲伤无措的眼泪中,埋下的名为怨恨的种子。

“€€€€飞机即将起飞,请乘客系好安全带,将手机等电子设备调至飞行模式或关机……”

孟绪初在播报声中回过神,扭头发现江骞一直在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却一直没发现。

江骞眉心微微蹙着,像隐含了某种不解与担忧,问他:“不舒服吗?”

“没有,”孟绪初溜走视线,看见江骞挤缩在狭窄空间内的大长腿,笑了笑:“委屈你坐这里了。”

“没什么委屈,三四个小时而已。”江骞只是认真地注视着他,“倒是你可能会难受。”

孟绪初身上很多旧伤,久坐久站都会难受,平常他坐一会儿就会起来活动一下,避免肌肉僵硬。

可现在的环境,座椅走道都狭窄,想要好好活动几乎不可能,一趟飞下来想也知道有多难受。

“没关系,”孟绪初学着他的话:“三四个小时而已。”

明明语气轻快,江骞却觉得他像在压抑着什么。他看见孟绪初转过脸,失神地望向窗外,隔着闪烁的夜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临近起飞前,孟绪初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露出一种虽然笑着,却莫名让人觉得很难过的神情。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他心里压抑喧嚣很久,最终忍受不了一般,叹息着问他:

“我们可不可以换个位置?”

第36章

孟绪初不开心。

江骞几乎立刻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手很冷,换座位时江骞扶着他的腰,碰到他的手背,在狭小的空间里,低头蹭到他的耳廓。

连耳朵也很冰。

而孟绪初的耳朵原本很容易发红发烫。

坐下后,江骞捏了捏孟绪初的手指,孟绪初向他笑了笑:“干什么?”

他神情已经看不出异常,显然快速调整好了情绪。

江骞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更觉得不该突兀地提问。

他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一条毯子搭到孟绪初肩上,借由这个动作短促地抱了抱他,由于是公共场合,由于人多喧杂,他没有抱得很紧,也没有停留很久。

温暖的气息逼近,孟绪初在那瞬间产生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既是江骞身上熟悉的温度,又让他回忆起童年时那个粗糙却温暖的拥抱。

回忆与当下在同一瞬间重迭,孟绪初呼吸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又被自己迅速扼制。

他碰了碰江骞的肩,笑着说:“行了,坐好,要起飞了。”

除了没回视江骞的目光以外,看不出任何异常。

江骞低着头,就这么又看了他大约一两秒,才收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孟绪初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在机身的颠簸中静静闭上眼。

€€

抵达A市时已经是凌晨,机场外却热闹喧天。

媒体闻风赶来,都想第一时间采访到孟绪初€€€€甚至哪怕采访不到,拍张照片也是好的。

穆玄诚亲自开车来接,带了一堆保镖和媒体抗争着维持秩序,焦急等在接机口。

不一会儿,接机口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乘客拖着行李箱出来,四面八方的相机高高举起,记者们整装待发。

孟绪初几乎是在最后出来的,身边依然跟着那个阴魂不散的混血保镖。高大的男人与他并排而行,没有说话,孟绪初也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们站得很近,随着走动的步伐,孟绪初风衣的下摆时不时扫过江骞的小腿,而江骞恍若未察,在身边有人经过时还会更加靠近一点,像是保镖本能的警惕。

分明只是一段沉默的路程,却莫名地让媒体们兴奋起来,他们似乎被激发起了某种想象,举着话筒一拥而上。

穆玄诚赶紧带着保镖赶过去,和江骞一起把孟绪初夹在中间。

闪光灯此起彼伏,不断有话筒穿过围挡伸进来,记者们情感充沛的声音急切响起:

“孟先生!听说您此行前往A市是为了配合有关部门调查,请问情况属实吗?”

“听闻穆天诚总经理挪用善款用于偿还私债,是真的吗?”

“小穆总出殡近一月,至今未向外公布遗嘱内容,该遗嘱是否已在内部争斗中被牺牲销毁,集团内职权股权会如何变动,是维持原状还是大换血,您能否给大家一个解释!”

“听闻小穆总根本就没有留下遗嘱,他的全部遗产将会由您一人继承,是真的吗?!”

……

尖锐的提问接连不断响起,孟绪初自始至终没有透露一个字,平静穿梭于拥挤的人群中。

A市气温比亚水低一些,孟绪初身上披着外套,单手拢着衣襟,食指的红宝石戒指折射出暗红的波光,在雪白的皮肤上盈盈闪动着。

他眼帘微垂,眉心轻轻蹙着,唇色依然有些发白,显然是疲乏倦怠懒于应付的模样。

不过他在外向来很少露出笑脸,也从不回答媒体的问题,是以没有一个记者觉得他这样冷脸是有问题的。

穆玄诚挤在孟绪初身侧,对于记者的追问不堪其扰,连声地:“不清楚”“不了解”“无可奉告!”

“遗嘱没有公布!我们也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大声说:“如果职权有变一定会第一时间公布!现在的消息都是假的!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

如此热闹的阵仗引得路人接连围观,以为是有什么明星过来录节目,纷纷举起手机想拍照,却发现压根挤不进去。

“什么啊……哪里来的流量?”不明所以的路人发出疑问。

“哪有什么流量啊,”有人笑着说:“希望小学塌了的新闻看了吧?是人家公司上头的领导来过来调查了!”

“只是个领导有必要这样?”

“……你没看到他的脸?”

“挤成那样谁看得到?”

“啧,那你看到就懂了。”

接连不断的闪光灯和提问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孟绪初这种视力不太好的,闪光灯太强时,经常会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们前进的速度却不算快,不是不想赶紧结束,而是孟绪初根本走不快。

几个小时的飞机下来,他全身都僵了,从肩背到后腰的肌肉板结成一片,稍微动一下就抽筋一样的疼,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现在的速度已经是他尽力维持后的结果,如果再快一点,他大概就只能在闪光灯下,展现出僵硬别扭又行动不便的模样了。

好不容易逃离媒体的围追堵截,江骞护着孟绪初上了车,穆玄诚上了驾驶座,主动请缨当司机。

孟绪初在后座,身形仍然僵硬,单手杵着后腰,脊背却不敢贴上椅背,仿佛碰一下都疼似的,只能先静坐着缓缓。

穆玄诚发动汽车,从后视镜瞥了眼,问:“绪哥你不舒服吗?”

孟绪初垂着头,侧脸一片雪白,紧紧抿着下唇,过了几秒才说:“没事。”他笑了笑:“辛苦你开车送我们一程了。”

夜晚视野不好,穆玄诚不能一直分心关注后座,看了两眼便移开视线,笑着说:“哪有什么辛苦的,麻烦你大老远过来一趟,我才是很不好意思,后面的事还得辛苦你多提点我。”

孟绪初闻言,垂眸笑了笑,没有说话。

窗外街景飞逝,时而有光斑从他脸上飞速掠过,映出他额角绵密的细汗。

孟绪初仍然不能完全靠在椅背上,疼痛刺得他头皮发麻。

江骞一言不发注意着他的状态,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他大可以让孟绪初脱下外衣,靠在自己身上,再给他按揉一下。

可现在穆玄诚在前面当司机,这种行为显然不妥。

江骞思索几秒,只能在暗处伸手,接着衣物的遮挡,帮孟绪初托一托腰,再稍稍用力上下轻按,给他放松僵硬的脊背。

刚开始孟绪初咬着唇呼吸发颤,显然是被按地有些疼,江骞只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放轻力道。

过了一会儿,孟绪初才稍稍呼了口气,以略微放松的姿态向后靠了靠,脊背贴在江骞掌心。

缓过来这一阵后,孟绪初对穆玄诚说:“你按自己的想法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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