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被保镖抢走后 第107章

孟绪初站在窗前,出神地凝望着外面的街景。

病房里电视开着,像是为了不让空间显得过分寂静,随意停在一个频道,充当背景音。

这间房楼层很高,可以看到广阔的天地和尽头的一线海岸,目之所及皆辽阔浩荡,云层却是灰色的。

终年青翠的树叶在寒雨侵袭下变成沉甸甸的深绿,向下低垂着叶片,偶然坠下一滴雨珠溅落在行人的伞上,而行人撑伞的身影化为很小的一点。

孟绪初的视线随着形形色色的伞面晃动,眼珠在自然光下呈现出玻璃珠一般剔透的质感。

窗台上手机显示通话中,孟阔的声音从略显吵杂的地方传来:

“……总之你就在先医院好好待着,别操心了,万事都有我和骞哥不是?”

“也不是不让你过问,主要你那身体不抗造啊,医生也说忌忧思伤神,咱起码得遵医嘱吧?”

孟绪初没回话,手撑在窗台上借力活动腿脚。

他现在就是在遵医嘱,医生说多走动有助于恢复,他就从房间到走廊走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小腿有点发胀。

孟阔的念叨还喋喋不休地从听筒里传来,孟绪初索性关了免提,撑着挂输液袋的架子弯腰锤自己的小腿。

病号服宽大,套在他身上本来就撑不起来,一弯腰肩背瘦削的轮廓就格外明显,过于宽松的领口遮不住平坦的胸腹。

没插吊针的那只手背依然满是输液后青紫的痕迹,孟绪初锤了几下就感到力气耗空,呼了口气直起腰,感觉手机那头的声音小了下来,便重新打开免提。

“说完了?”

“昂,”孟阔下意识答道,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不是,合着您根本没听€€?”

“听了一半,”孟绪初不甚在意道:“反正你说再多不都一个意思吗。”

“……”

这倒也是,但他哥这是在抱怨他话多且无用吗?孟阔咂舌,有点委屈地咳了声。

听对面总算安静了,孟绪初切入正题:“所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唉,你……”

孟阔哀叹一声,心道果然还是拗不过孟绪初,犹豫两秒还是简单把这两天的事给孟绪初说了。

“那天从咱家出来以后,于柳先是去了A市一趟,找穆玄诚。”他说,“回来之后才去报的警,把穆海德那些事全抖搂出来了,现在已经立案了。”

孟绪初若有所思听着,几秒后没等到下文:“然后呢?”

“……什么然后?”

“警察那边的说法,于柳的证据,还有穆海德是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这些你都没提,”孟绪初皱眉:“你在跟我避重就轻什么?”

对面整整沉默了好几秒,半晌才传来孟阔的叹息:“你可真是……”

“生病就好好养着不好吗?”孟阔无奈于孟绪初的敏锐,不得不如实相告:“于柳没有马上报警,穆海德这么多年在亚水也有点东西的,提前保释出去了。”

“意思是现在人跑了?”

孟阔咳了声,似乎有点难堪:“于柳报案的时候他已经放出去了,那警察要再抓人也得先调查才行,申请搜查令什么的也得要时间……”

孟绪初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孟阔话音一顿,有点慌:“不是哥你别气,你千万别生气,警察已经在找人了!”

“今儿上午去他屋子里搜了一圈没找着,多半是想逃去境外……不过你别担心,咱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不管怎么绝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出境啊!……”

孟绪初轻轻一哂,摇了摇头,“没生气,就是原本以为下一次看到他能是在看守所里。”

“他这根本就是负隅顽抗!”孟阔愤愤道:“就算现在逃了又能怎么样,机场海关高速公路,所有通道全部设了栏,他根本不可能跑出亚水,抓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孟绪初点点头,随口应了声,走去置物架前倒了杯水喝,又从抽屉里拿出药吃了。

“€€€€现在插播一条特别消息!”背后电视还在一刻不停播放着,从广告变成了新闻节目,孟绪初没说话,边听边咽着药片。

“今日凌晨五点三十九分,A市xx县穆安希望小学,重建期间与地下发掘出一具女性尸骸……”

孟绪初手猛地顿住了,电话那头孟阔的声音也卡顿一瞬。

孟绪初立刻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大,画面里是那所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希望小学,几个月前他才去那里监工视察过。

原本快修好的学校现在又是一片废墟泥泞,四周拉着警戒线,披着雨衣的警察绕着一个深坑四处走动。

“……初步鉴定该尸骸至少被掩埋三十年以上,损毁严重,目前尸体已交由公安机关进行具体,举报人称该事件与近日穆安集团董事长穆海德丑闻有关,具体案情有待公安机关调查……”

主持人平稳的播音腔源源不断传进耳中,孟绪初略微僵硬地站在电视机前,注视着那一幕幕画面。

手机被他捏在掌心,不由自主地加深力道。

他仿佛看入了神,孟阔在对面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勉强回过神,举起手机放到耳边。

孟阔:“你看见新闻了?”

孟绪初怔然地注视着屏幕,那具尸骸早已被警方带走,新闻播报里根本不会出现这种东西,他却好像隔着细雨和茫茫的大雾,看见了那具尘封三十余年的少女的尸骸。

“所以……”他喃喃道:“这就是于柳的证据吗?”

孟阔没有立刻回答,但这无疑是种默认,良久,他叹了口气,“没错。”

“尸体是穆世鸿帮穆海德处理的。”孟阔说:“老叶本来就是个小老百姓,他闺女也只是普通学生,对这种人穆海德就没把他们当人看。”

“如果说他对付林老师得花些心思,那对他们根本就是草草了事有恃无恐,善后的功夫全留给了穆世鸿,所以穆世鸿也就趁这个机会给自己留了一手。”

新闻已经播完了,现在画面又转成天气预报,孟绪初吸了口气,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眼。

他轻声说:“可是这么多年了,尸体都破坏得差不多了吧?”

“咱们现在的技术,至少DNA是可以验的,”孟阔说:“而且,穆世鸿当时把凶器一起埋进去了,这才是最关键的证据。”

那边似乎又喧杂起来,孟阔像是掩住了嘴唇,声音闷闷的:“放心,等DNA提取出来,再和老叶还有穆庭樾的一比对,事情就板上钉钉了,穆海德不可能赖得掉!”

“骞哥已经亲自去接老叶了,我现在也在警局,警察找我问话,晚点可能还会找你,你先好好休息,养养精神。”

孟绪初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结束了通话。

他把手机随意扔在桌上,感到两腿虚得站不住,心绪起伏不定。

A市那块地他是知道并且相当熟悉的,多年前原本是要用作做房地产,只是后来开发的重心转移到亚水市的新城区,那片工程才慢慢停了下来。

后来又重启修成了希望小学,穆世鸿一直把这个项目看得很紧,直到翻新扩建才交给自己最宠爱的大儿子穆天诚负责。

可偏偏穆天诚偷工减料导致承重墙坍塌,要再次重建,重建的工作又偏偏交给了穆玄诚主持。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怕只有一个环节不对,尸体都很难这么轻易被挖出来。

孟绪初弯下腰,撑住桌角,为这种冥冥之中隐约的牵绊而心惊肉跳,眼前也有些发花。

病房门被推开,响起一串脚步,紧接着就有女生“哎呀”了一声,孟绪初手臂被人扶住。

“小心小心,”戴口罩的护士把半弯着腰,看上去快要站不住的孟绪初扶起来,连连道:“怎么又乱走呢?你要多休息才行啊,来来来快上床……”

“这是怎么了,说过现在不能受刺激呀,稍等一下我帮你叫医生……”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

孟绪初侧躺在床上,抬起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对护士的举动不太关心也没什么反应,蔫蔫地闭着眼。

很快就有一位医生进来,推着医用推车,最上那层的托盘里放了一袋输液袋和几支注射器。

孟绪初放下手,略微瞥了眼,莫名觉得这辆医用推车比平时用的要大些。

他皱了皱眉,又看了眼那位医生,高高瘦瘦和护士一样带着口罩,大半张脸都被遮住,拿着注射器要往他的输液袋里加。

“我好像没见过你。”

孟绪初突然的发问让医生手顿了一下,“您的主治医师只负责为您做手术,”他说:“其他都由我们来照顾。”

孟绪初还是觉得不太对,看向注射器:“那是什么?”

“是镇定类的药物。”医生说:“您情绪激动,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不用了。”孟绪初当即打断,从床上坐起来,用强硬的口吻:“我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对面两人静了下来,孟绪初看到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而后齐刷刷转头看向他。

这短短不到半秒的间隙,在孟绪初眼里却像放慢了无数倍,唰地一声,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蜿蜒攀上脊背,长年以来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孟绪初眼皮猛地跳了跳,瞬间汗毛倒竖。

短暂的寂静被打破,就像点燃了某种导火索。

孟绪初翻身下床试图搞出动静,同时,护士猛地扑过来抓住孟绪初的手臂,和医生一起将他重重按回床上,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死死按住他的口鼻。

下一秒,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医生径直将药物推进了孟绪初体内。

强效镇定剂连狂躁症发作的病人都能很快镇压,何况是孟绪初这种刚做完手术的人。

他甚至没有挣扎的时间,就感到手脚瞬间软下来,眼前开始模糊,意识变得抽离。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听到护士用又轻又软的声音在耳边说:“别害怕,我们只是受人所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睡一觉就好了……”

€€

半小时后,值班护士端着托盘走在空旷的走廊上。

她扭了扭头,觉得今天的走廊似乎格外安静,让她有些心里发毛。

但这栋楼原本就是用作疗养的,和医院其他的大楼都不一样,日常就要安静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继续往前走。

到病房门前,却没看到往常守在那里的几个保镖,她狐疑地凑近,屈指敲了敲门,侧耳贴到门上:

“孟先生,您该换药了哦。”

没有回应。

护士于是更加不安,心脏开始狂跳,她又耐着性子再敲了两下,在依然寂静无声的响应下,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咣当!

下一刻托盘掉落,噼里啪啦砸向地面。

五分钟后,整栋大楼的警报被拉响,院长室的门砰一声推开,出现院长极其凝重的身影。

他捂着手机,既严肃又紧张地朝对面说着什么,不一会儿身后就汇聚了乌泱泱一大群人,个个神色惊惶,跟在院长身后疾步向外赶去。

€€

亚水国际机场。

为了尽快把叶国梁接回来,江骞直接使用了家里的私人飞机,在警方的陪同下一起到机场接叶国梁。

来的路上叶国梁已经知道了事情大致的原委,被人从飞机上搀扶下来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为哀恸。

他中风后本就有点偏瘫,极度激动下当时就站不稳,众人又只好找来一辆轮椅让他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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