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鸟 第82章

温明惟罕见地词穷,不知道怎么赶他走了。

不能明着赶人,否则以谈照的敏锐程度,一定会发觉不正常。

但如果谈照不走,顾旌根本藏不住。

温明惟脑内迅速闪过几个念头,没有特别好的方法,一不留神,突然被按倒在床上,谈照腰间一个坚硬的东西压住了他。

——熟悉的触感,是枪。

温明惟迟疑了下,试探着伸手,想把枪卸了。

但谈照先一步抓住枪柄,玩闹似的用枪口抵住他的腰,一点点上滑,从肋骨掠到锁骨,压向脸颊。

“……别闹。”

“你心跳好快。”

谈照把枪当助兴的工具,一面抵着他,一面亲他。

睡衣凌乱散开,脖颈被咬了两口,温明惟顾及房里有第三个人,不想做得太过火,至少不能在这个房间里做。

但他越抗拒,谈照控制欲越发作,单手持枪,另一手去解皮带。

温明惟深深皱起眉,借势发火:“你有完没完?”

他推开谈照,嗓音低而不悦:“你就这么喜欢用枪指着我?一枪不够,还想再来一枪试试?”

“……”

谈照哽了下。

自从上回他含蓄地解释过一句,温明惟就没再提过自己的枪伤,好像根本不在意,不料这脾气来得猝不及防。

谈照心虚,瞥见他肩膀上还没长好的疤,手上一松,后退两步,声也低了,“不想做就不做,你摆什么臭脸……”

其实除了刚来那天大闹一场,谈照没有再用过强,他们每次上床都是两厢情愿的。

温明惟不搭理他,转身躺到另一侧,半天才道:“我还要睡一会儿,你要么陪我一起睡,要么走远点,别吵我。”

“行吧。”谈照系上皮带,“那我走了,不留下烦你——今天晚上也不回来了。”

他说的是气话,可说完温明惟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哪像是在乎他回不回来的样子?

谈照顿时气更大,离开时把门摔得震天响,咖啡杯闻声震动,连垂到地面的窗帘也被气流冲得小幅度抖了下。

大约过了五分钟,或者更久,温明惟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睡衣,打开卧室的门,走到楼梯口,朝下望了一眼。

——谈照真的走了。

温明惟心下一松,回卧室反锁房门,对窗帘后藏身的人说:“你先出来吧。”

“……”顾旌悄无声息地现身,低着头,面色有些尴尬。

温明惟浑不在意,当着他的面扎上头发,挑重点问:“你带了多少人来?”

“不多。”顾旌说,“这是一座小岛,不通船,陆路有他的人把守,我怕打草惊蛇,大部队安插在岛外。但只要您安全,我们的人马上就能打进来。”

温明惟点了点头:“不急,你先跟我说说最近半个月发生了什么。”

“……”

他不急,顾旌却很不安:“我们先走,路上再说?”

形势紧迫,顾旌的提议非常合理,可温明惟坐在床边,没有换衣服的意思。

窗帘仍然紧闭,昏暗中他的脸色异常沉静,像冰冻数年,利刃也凿不穿的厚重冰层,内里一片幽深。

顾旌有些心慌:“明惟?”

“谈照最近在外面做了什么?”温明惟不解答他的疑惑,自顾自问。

顾旌只得回答:“他忙得很,主要是在跟元帅打擂台,上周让池本康出面,以职场霸凌为由把元帅告上了法庭,闹得轰轰烈烈。”

“……”

“元帅焦头烂额,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谈照现在连谈氏都不顾忌了,一副就算把自家公司搞倒也不想给外人半分钱的凶相。谈翼受其波及,也是官司缠身,但联系不上他,无可奈何。”

顾旌详细地讲述事件经过,温明惟听了半晌,突然打断他:“顾旌,我有一个新想法。”

“……什么?”

顾旌心想,有什么想法不能回去慢慢讲?

除非这个想法本身不能回去执行,温明惟没打算离开。

他的猜测一点没错,温明惟淡淡道:“我留在这,暂时先不走,有几个安排你回去转达给心宁。”

第89章 如露如电(7)

温明惟交待任务的时候顾旌不能插话,他一面说,顾旌一面用手机认真记。

等他安排得差不多,顾旌才终于忍不住,担忧地问了句:“明惟,你真的不走吗?”

“……”

温明惟是个复杂的人,顾旌跟随他多年,对他了解深厚,理解却不算足。

虽然有许多不理解之处,但至少温明惟在大事上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原因可循,顾旌知道他是为了大局。

现在呢?

顾旌有些茫然:留在这里安全吗?更有利于他布局吗?

刚才他给简心宁的安排没什么特别,基本都是指点她稳住局势的办法,要求她按部就班地推进竞选宣传,别理会郑劾和池本康的纠纷,尤其是不要做任何主动冒进之举,被动地防守,不引火上身即可。

至于期限,暂时不定,等待他下一道指令。

这意味着温明惟短期内不打算行动,他另有计划,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实现。

可他没说这个计划是什么。

顾旌站在密闭的窗帘下,默然看着他想,这个计划是一定有的,温明惟不可能心里没数就贸然做冒险的决定。

但既然有,为什么不能明说?

“明惟……”

顾旌下意识走近些,还想问,温明惟却抬手打断:“时间紧急,你该走了。”

他拉开窗帘一角,往外看了看说:“谈照最近疑心重,虽然被我支开,但很可能没走远,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他撞见。”

幸好阴天,雨越下越大,窗外一片白茫,便于潜行。顾旌是个中熟手,相比自己的安危还是更担心他。

可温明惟不想说的话顾旌作为下属不能没完没了地追问,担心也只能咽回肚里,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温明惟忽然叫了一声:“顾旌。”

顾旌顿步回头,以为他有什么事忘记交待,温明惟却前后不搭地说:“我们认识十多年了吧?”

顾旌“啊”了一声,不解:“怎么了吗?”

温明惟微微笑道:“你很有能力,跟在我身边伺候我其实屈才了,也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知道。”

“……”

顾旌面上一红,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赧然低头:“我委屈什么?没有您我就没有今天,而且我……做得不合格。”

如果不是他疏忽大意,温明惟不会被绑到这里。

但温明惟不生气,不提任何责罚,对他摆了摆手道:“今年是一道大坎,熬过去我们就会好过很多,你和心宁也都不用再背那么大压力了,到时候给你们放假,好好休息几个月——好了,你走吧。”

他说完了,可顾旌更加茫然,隐隐觉得他态度异常,似乎别有深意,可这几句闲聊能有什么深意?

顾旌无暇多想,再拖下去容易生变,不得不走了。

他整理全身武装,刚才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走,不料,掀开窗帘低头一看,切掉的玻璃还在,要装回去有些困难。

“这块玻璃……?”

“放着吧,不用管。”温明惟不甚在意,“我能处理好。”

顾旌点了点头,终于离开。

大约是上午十一点半,岛上雨势不减,但附近持枪的安保没有因为下雨而松懈。

温明惟猜得不错,谈照根本没走远,顾旌离开时他正亲自开车巡岛,把所有出入口都检查了一遍,又增派人手查封小路,如果再迟几分钟,顾旌就不好走了。

温明惟没理会那块玻璃,他拉开窗帘,任凭雨淋进来,难得吸到新鲜空气,享受地吹了会儿风。

然后他把冷掉的半杯咖啡倒了,洗净杯子,给自己泡了杯茶。

谈照买的咖啡不好喝,茶叶倒是不错。

温明惟慢慢喝完茶,和往常一样去书房里看书,中午随便吃了点水果。

原以为谈照要很晚才会回来,或者像他自己说的,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但没想到,温明惟的书没翻多久,天还没黑,谈照就提前回家了。

这时温明惟刚从书房挪到客厅,手边摆着纸笔,不是做笔记,是闲着画画玩。

门锁一开,他抬头往玄关看,谈照两手空空,扔下车钥匙,脱掉半湿的西装外套,下颌紧绷,一张脸板得像僵硬的雕塑,仿佛没有一块面部肌肉会动,做不了任何表情——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温明惟火上浇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不回家吗?”

“……”

谈照充耳不闻,把西装裤也脱了,在门口的柜子里翻出一套家居服换上,趿着拖鞋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冰镇汽水,拧开盖子仰头喝了。

他不说话,温明惟也不理他,收起纸笔上楼,不料谈照直跟上来,尾巴似的缀在后面,走一步跟一步,一直跟到卧室门口。

“你干嘛?”门关着,温明惟在门口回头。

谈照没长眼睛似的撞到他身上,终于出声:“怎么了,我的家我不能回吗?”

“你随便。”温明惟让开路,可他不进门,谈照也不进,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盯得人想笑。

温明惟受不了了:“回就回吧,我又没不让你回家,闹什么脾气?”

“闹脾气的是你。”谈照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给你配一台手机,只能联系我不能联系别人的那种,每天你无聊就给我发消息。”

“我看是你无聊想收消息吧。”

谈照被揭穿面不改色,接着说:“手机限制好做,定制一张只能联系我的卡就行了,但得先把屏蔽器关掉……我不放心。”

他上前两步,把温明惟挤到墙边,好像很有理:“你就不能让我放心一点吗,温明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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