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总是“温明惟、温明惟”地叫,“明惟”是假装服软时骗人的称呼,“哥哥”是自己都嫌肉麻的撒娇叫法,“老婆”偶尔在床上喊两句,都不如大名自然。
温明惟无所谓他叫什么,但如果非要选一种,其实有点想听他在做的时候叫“哥哥”。
想到这儿,温明惟思绪飘远,有点走神。
谈照本来就情绪不佳,见状更不悦:“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
“嗯。”温明惟正了正色,“我的确有些话想跟你说。”
他转得突然,明明是被压在墙上的那个,却顺势搂住谈照的腰,好像他才是主导者,“我有点好奇,你真打算囚禁我一辈子吗?”
“不然呢?”
温明惟每次贴近,最先涌上来的都是他头发的香味,发丝冰冰凉凉,滑过谈照的脸。
“除非哪天我死了,”谈照硬邦邦道,“否则你别想用任何话术劝服我。”
“……行。”温明惟松开搂他的手,按住门把,“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之间的矛盾都在你身上。”
“胡说。”
“你别不信,你好好想想,谈照,如果你不胡思乱想,整天找事,我们会吵架吗?”
“敢情都是我的错。”谈照被他一句话撩起脾气,两眼冒火,“什么意思?你想算旧账吗?我劝你没必要算的账就别算,否则你赢不了。”
“这也有输赢?”温明惟笑了,“如果论输赢,我们不是早就有结果吗?更怕分开的那个是输家。”
“……”
他的话让谈照沉默两秒。
这分明像一句嘲讽,打得“典狱长”气焰一低,接不上下句。
可他紧接着却说:“你总是担心我离开,但只要有选择,我从来都不想离开你啊——难道你没发现,我才是更怕分开的那个人吗?”
谈照猝然抬头,不敢相信温明惟这么直接的表白,每个字都是裹着糖衣的炮弹,在他心口炸成一片糖浆,糊住理智,他迟疑几秒:“你又想骗人,我不吃你这套。”
温明惟半晌没做声,突然按下门把手:“你自己看。”
“……”
门打开的瞬间,刮过来一阵潮气。
卧室很大,窗隔得远,谈照的眼睛好似也被糖浆糊住,迟钝地看了好几秒才发现问题。
原来今天的异常都不是错觉——
温明惟不对劲。
岛上的“野猫野狗”不对劲。
他增派人手是对的,但没拦住。
谈照瞳孔紧缩,手攥成拳,紧盯着窗下平铺的那块玻璃,雨水借着风势淋进来,从玻璃表面流向地板,窗帘湿了,一片狼藉。
有一瞬间,眼前的画面跟梦境重合,他还是不够谨慎,不够决绝——应该在别墅四周埋上炸弹,除非有他的通行密码,否则谁敢靠近都是死路一条。
温明惟怎么可能有机会逃跑?
“……”谈照心里掠过一阵后怕,是控制欲爆发到极致时却突然失控的惊惧。
仿佛事实已经发生,他手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将他奋力攥紧的手掌刺出一道裂痕。
但梦里不知所踪的那个人还在他身边,给他展示玻璃的缺口,是为了告诉他:“我不是没机会逃走,谈照。”
“……”
温明惟按住他的肩膀,仿佛早料到他的反应,无论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仍然愿意安慰他,不可更改地需要他。
“是我选择留在你身边,你明白吗?”
第90章 如露如电(8)
谈照不想失态,但表情不受控制,他想撇开脸躲几秒,却被温明惟按着脑袋推进卧室,走到那块玻璃前。
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温湿度调节,在今天通风以前,温明惟没发现空气这么潮,突然间房里的一切都蒙上湿漉漉的水汽,包括谈照。
“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看错了。”谈照板着脸装无动于衷,“几句话就想骗我信任?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不走只能说明留下更有利,你对我另有所图。”
“哦,那你说说,”温明惟笑着靠近,“我图你什么啊?”
“……”
窗外雨势稍缓,却起风了。温明惟飘动的发丝像意志化成的触手,极具侵略性地挠了挠谈照。
谈照本能地退一步,马上又回来,顶到他脸上:“我哪知道。”
……大脑已经好半天不思考了。
如果有一种能给人脑呈像的机器,就会发现,谈照正在回放刚才的画面:温明惟打开门,视线定在他脸上,说“是我选择留在你身边”“我才是更怕分开的那个”……
怎么听都不像真的,但有哪一种利益,是温明惟必须被他囚禁才能获取的吗?
谈照短时间内捋不清,他状似沉思,其实根本就是短路的状态。
他不动,温明惟也不动。两人对立在落地窗前,身侧是时急时缓的风雨,夕阳隐没在乌云下,潮湿的风里传来香气,是晚灯玫瑰的花香。
谈照终于缓过来一些,强势地扣住温明惟的手腕,下巴一抬:“随便你图什么。反正今天不走,以后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你最好别后悔。”
他大步迈开,牵着温明惟下楼,衣服不换,也不打伞,把人拖到门外,给手下打电话,叫人来修玻璃,整扇窗户都换新的,加厚,并且多加两层。
手下来得很快,但新玻璃要等等,明天才能换上。
谈照说“行”,把人打发走,又牵着温明惟回屋里。显然他和手下交流的整个过程里温明惟没有出现的必要,但谈照非要把人扣在身边——理智没恢复,分不清真假,没关系,抓住就对了。
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两个人一起窝在客厅沙发里,谈照盯着温明惟,有将近十分钟没说话。
他一脸严肃,温明惟觉得好笑:“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加强守卫。”谈照说,“或者干脆搬个家。”
“……”
这控制欲是治不好了。
“今天弄坏我玻璃的人是谁?”谈照后知后觉,“顾旌吗?他几点来的?”
温明惟撩开碍事的长发,侧身趴在他肩上,故意说:“上午,和你差不多时间。”
谈照一愣:“我回家的时候他就在?”
温明惟微笑:“是啊。”
“……”谈照眉头紧皱,没顾上生顾旌的气,反而被眼前这人轻描淡写的语调气得不轻,“温明惟,你的活动范围还是太大了,我应该把你锁在小黑屋里。”
“有必要吗?我又不走。”
“不走”和“被强迫留下”果然不一样,温明惟恢复以往游刃有余的姿态,从侧面压着谈照的肩膀,主动往上贴了贴。
动作有些暧昧,谈照故意视而不见,却被他勾着脖子亲了两口。
轻轻的,玩笑似的,温明惟很喜欢这么亲,柔软的嘴唇从脸侧掠到脖颈,顺势搂住他的腰,把他压进沙发里。
温明惟在这事儿上从来不害羞,反而是谈照以前经常被他弄得不好意思。
但不好意思也很久没有过了,现在突然被压倒,眼睁睁看着他纤白的手指慢吞吞拽自己裤子的时候,谈照久违地脸上发烧,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一派无知,被温明惟哄得晕头转向的时期。
“我的话你全都不信?”
温明惟从上方垂首,长发散他一身,“那你好好想想,我有什么时候想过跟你分开吗?”
“就算是——”温明惟话音一滞,突然把他吃进去了,有点痛,“你跟池本康上新闻的那天晚上,我都主动找你,希望你回来。”
“……”
“我一直很需要你啊,不明白吗?”
……不明白。
谈照默然看他,一点也不明白。
被爱的感觉很淡,更浓烈的是对温明惟的不理解,弄不懂,看不穿。
正因为负面情绪太多,远超过在一起的喜悦,谈照才无法控制自己,想将一切打碎,换种关系,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无处倾泻的负面情绪都清除。
可惜没有,它们还在,只是从害怕自己被温明惟抛弃的不安转化成担心这房子锁不住他的另一种不安。
但今天,温明惟没走。
谈照那颗被糖衣炮弹轰过的大脑还没变正常,满脑子只有“他没走”“他怎么不走”“他在骗我”“一定是又在骗我”……
不能相信的时候怀疑准没错。
只要保持怀疑,就不会落入温明惟的甜蜜陷阱。
……可它是不是太甜了点?
谈照像个被强迫的,稀里糊涂地被温明惟压在身下,一下也没动过。
但身体反应比思维敏捷得多,他抓紧温明惟的发梢,望着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从中看见了无计可施的自己——还没做多久,就被温明惟给迷晕了。
这感觉可真糟糕。
谈照心想,推开他,让他知道谁才是主人,就算上床也得经过自己允许才行。
可手伸出去,却扣住温明惟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按——
眼前长发飘荡,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浮起笑容,“你闭眼干什么?”
“……”温明惟低头亲他,和刚才一样的亲法,从他的脸颊亲到下颌,缠绵地吻住喉结,激得谈照呼吸一紧,胸腔都在颤,忍不住翻身调换位置。
做得激烈起来,更不能思考了。
谈照索性彻底放弃思考,让大脑放空,专心盯着温明惟的脸看。
他们做了两次。
中间有几分钟间隔,用吻填充,亲密接触一秒也没中断过。
结束后,温明惟把湿透的睡衣扔到地上,问谈照:“你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