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低的空调温度起了反效果,好似要勾出人心底最燥热的渴念。她到底是抵不住那般雪肌的刺目,抬起眼,本想趁着许汐言还在打游戏多看她一眼,没想到伴着一阵游戏胜利的音效,许汐言恰好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相撞,闻染心里抢拍似的一跳。
这种悸动甚至比方才看入那微妙起伏时更强。
她眼神大着胆子在许汐言脸上描摹一阵。
好似在做确认:嗯,是了。
这是她从高三见第一面开始,就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那个人。
现在她们坐在这里,许汐言那黑到微微泛起婴儿蓝的眸子注视着她,没笑,一手打横握着呈现游戏胜利界面的手机,另一手抬起来。
把那黑衬衫的扣子又往下解了一颗。
闻染看得心里悬吊吊的,总觉得那样的尺度会露出里面的黑色蕾丝,可是没有,衬衫只是松垮垮挂在许汐言的直角肩上,好似随时会垂落,要露不露的情态才最是勾人。
许汐言问她:“忙完了?”
手机还打横握在手里,轮廓在掌心轻轻的敲。好似闻染不忙完,她就有耐心一直等下去。
闻染:“嗯。”
许汐言的五官不笑时总生出三分冷隽。又问:“合同呢?”
闻染站起来,走进卧室,取出一份合同来,放在许汐言面前的茶几上。
许汐言并没有拿起来,只是俯低身子凑近去看。
丝缎的黑衬衫顺着她动作往下垂,闻染站在她身边,能闻到她身上那幽微的复合的香气,挪开眼。
“闻染。”慵懒不经意的调子。
闻染盯着地板。
“这样的合同你都写了,却不敢看我?”
闻染抬眸,看着许汐言。
窗外落起雨来了。
像昨日把楼道染得湿漉漉的那种雨。像让人心里氤氲一片的那种雨。闻染觉得自己声音也染了潮气:“你签不签?”
许汐言笑了声:“有笔么?”
闻染把方才一直握在手里的钢笔递出去。
又后怕:不知笔杆上是不是染了她掌心不断沁出的汗。
许汐言接过,落笔的时候好似想起什么,顿了顿。
然后很熟稔的签下自己的名字:不是举世闻名的「Shine Hsu」,而是闻染更熟悉的「许汐言」。
闻染不看许汐言绝美的侧脸,眼神落在A4 纸上的那个名字。
她从高三初见就魂牵梦绕的那个名字。
她不知在自己作业本最后一页写过多少遍又悄悄撕毁的名字。
她梦了近十年的名字。
她的钢笔习惯用一种很特别的蓝墨水,似海浪,让许汐言未干的字迹在空调出风口下微微摆荡。
而旁边是她一早签下自己的名字:「闻染」。
这两个名字连高三时都不会被同学同时提及,而今终于并在一处。
只是可笑的,其后的意义却是闻染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妄想。
与其冒着不知何时失去的风险,不如界限清楚的两年。
许汐言问:“你知道这种合同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吧?”
闻染点头:“只是君子协定。”
许汐言低低的笑了声,那把旧黑胶唱片一般的嗓音太显暧昧:“我好像不是来做什么君子的事。”
“签都签了,还是正式些吧。”
她偏了偏头,浓密而卷曲的长发落了一缕进大敞的衬衫衣领:“摁个手印?”
闻染刚要说家里没印泥,便被她捉起手来。
贴在自己唇边,吻上闻染的指腹。
闻染手指被空调吹得发凉,而许汐言体温素来高些,烫过来,却又软得好似要融化。
闻染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许汐言握着她的指尖反复揉弄自己的软唇,掀起浓密的睫,用一种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眼神望着闻染。
像她今晚这黑衬衫配蓝调正红口红的装扮。
既正式,又放浪。既禁欲,又缱绻。既无情,又多情。
闻染的指尖若稍微往里钻一钻,便会钻入她湿润的唇缝里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分明夏天了,为什么会下起春天般绵绵化不开的雨。
许汐言把闻染的手从唇边拖开,垂下浓睫望了眼,闻染肤白,沾着她唇上浓郁的正红,强对比几乎令人心惊。
许汐言始终捉着她的手,这会儿握着她指腹往合同上印去。
她随着许汐言的拉扯勾下腰,长发垂下来扫在许汐言的颈间,许汐言身上的幽香似藤蔓,绕上她后腰。
口红自然比不上印泥,指纹印上去浅而淡,只有半枚成型。
似落在上面的半枚桃花瓣。
正式到荒唐的一纸合同,随之变得旖旎。
许汐言放开她的手。她问:“你不盖么?”
许汐言纤长的指尖点了下自己的唇:“口红不够了。”
被闻染方才的揉弄蹭去大半。
闻染问:“那怎么办?”
窗外的雨斜斜打在窗上,往她声音里浸,屋里的氛围随许汐言的动作,似能拧出水来。
许汐言扬起眼尾瞥她一眼。
拿起合同,轻轻去吻自己方才签下的名字。
所以「许汐言」这个名字上印的不是指纹,而是许汐言淡而香的唇纹。
细小的纹路似蔷薇花瓣的褶皱。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丽的合同么?
闻染把合同拿起来,许汐言的手搭在她大腿后侧,声调既冷淡又多情,带淡淡戏谑:“不用一式两份么?”
“不必。”
这合同只用来约束她自己的心。许汐言不需要。
大概她声音装出的冷淡有点过分,许汐言一只手搭在她大腿后侧,轻轻的抚弄。
她握着合同背对许汐言,才终于敢闭上眼,大腿后战栗的感觉令睫毛尖都在发颤。
许汐言微暗的嗓音说:“那么走吧。”
“去哪?”
“酒店,行政套房。”还是那样淡淡的笑,淡淡的戏谑,又有丝没有刻意去藏的情动。
“不去酒店,行么?”
“嗯?”疏慵上扬的调子,微带鼻音。
闻染说:“我想在这里。”
“在你家?”
“嗯。”闻染往前迈一步,脱离她的手掌控范畴,嘴里说:“我先去洗澡。”
拿着合同走回卧室,又取了睡衣浴巾钻进浴室。
许汐言低头,勾唇,说不上笑得是什么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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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染直到吹干了头发才出来。
面颊因吹风温度微微发红,让许汐言很想掀起她垂顺的长发,去看她此刻同样发红的耳朵。
她看了许汐言一眼,没说什么,就往卧室里走去了。
许汐言站起来。
走到浴室门口,看到那里放着条干净浴巾,闻染给她准备的,白白软软,有薰衣草洗衣液的淡香。
她走进浴室。
女孩的浴室只有巴掌大,干湿分离的淋浴间包裹过来像枚透明的茧,有刚刚洗完澡的沐浴露香和浓郁水汽。
许汐言迈着纤长的腿走进去,这里逼仄的连置物架都没有,一众洗浴用品就放在窗台。
许汐言拿起那瓶沐浴露看了眼。
很常见的国产日化品牌,在超市可以买到的那种,山茶花香。
许汐言挤出来一泵。
闻染缩在空调薄被里,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
听到卧室外一阵脚步声的时候,她下意识蜷了蜷脚。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客厅的灯是冷白,卧室则是暖黄,两种光线交织一如海面交界线,许汐言便是在那样的光里走进来。
没穿西裤,只穿那件黑衬衫。
她从不是什么规整的人,连用浴巾擦干身上水痕的动作也懒怠,此时肩头的水痕染透了衬衫,又往下蔓延。
一双纤长笔直的腿,雪肌几乎刺痛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