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汐言看着她。
闻染跟她对峙了会儿,放开自行车:“你不是不知道喝酒了不能骑自行车,你是知道我会拦你。”
“你叫我出来,就是叫我来拦你的。”
闻染忽然转身就走。
这次换许汐言愣了下。
她没想到闻染会发脾气。
她叫闻染去加州找她,她自己反倒跟跟瑞奇教授去M小镇待了两天,闻染都没有生气。
可这会儿,闻染生气了。
许汐言从自行车上跨下来,锁了车,两步追上闻染去捉她手腕。
闻染手一挥甩开她。
恰好这时有人到酒吧门口抽烟,望见了这一幕。
但碍于许汐言,那两人并没有走过来,只是远远瞧着。
闻染深吸一口气,在原地站定,不再让许汐言追她。
许汐言终于得以问:“你为什么生气?”
闻染看着她:“逗我很好玩么?”
“我几时逗你?你不信我真去剪短发?我……”
“不是头发的问题!”
许汐言又愣了下。
那是闻染第一次吼她。
音量不大,可闻染的语气,的确是在吼她。
许汐言勾唇笑了下:“的确不是头发的问题。如果是头发的问题,我还真就去剪了。”
“可剪了头发,难道我还去整个容么?”
闻染看着她,翕了翕嘴,看上去很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静静站着。
许汐言又摸了支烟出来,点了,望着闻染:“给你唱生日快乐歌的人,是谁啊?”
闻染凝眸看了她许久。
“许汐言。”
“嗯?”
“你就是不相信有人会不喜欢你,我提出跟你当情人的时候,你肯定觉得我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吧。”
“我没这么觉得。”
“潜意识里呢?”
许汐言顿了顿。
方才道:“我没觉得你在欲擒故纵,是我对你动心思在先,我们可以撕毁合同,我可以好好追你。”
“然后呢?”
“等你真正喜欢我的时候,我们恋爱。”
“如果不合适呢?”
“就算不合适,我们还可以做回朋友。”
闻染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声音忽然放得很轻:“就像你所有的朋友一样么?”
“就算分手,我们也不会交恶。”许汐言道:“我会永远把你当最珍视的朋友,闻染你到底在怕什么?”
闻染缓缓摇头,缓而坚决:“我不会跟你做什么朋友。”
“也不会跟你谈什么恋爱。”
“两年合约一到,我们就分开。”
说完转身就走。
许汐言在她身后说:“你还真是够狠的。”
闻染站住了,但没回头。
许汐言也没追上来,站在原地继续说:“我相信你今晚说的话。你喜欢的类型,应该真的跟我完全相反吧,所以放心大胆的跟我提出当两年情人,到时候你走的毫不犹豫,一点不会难过。”
闻染的背影晃了晃。
转过身,望着许汐言。
许汐言不知是不是酒吧招牌的霓虹映射过来,她隔着段距离,好似看到闻染的眼尾微微发红。
闻染哭了吗?可闻染为什么哭?
许汐言疑心自己看错,正要上前。
闻染开口:“你站着别动,我们就这样说。”
一副隔着距离,才好跟她冷静谈话的模样。
许汐言的心里也有点受伤。
闻染的一双眼已恢复澄澈,好似刚才发红的眼尾的确是霓虹造成的错觉。闻染很理智的问她:“你一个连猫都不敢养的人,为什么敢谈恋爱呢?”
“因为养猫要负责任,可是谈恋爱不用。”
“你的恋爱,永远是玫瑰色的冒险,如果快乐,就继续谈下去。如果淡了乏了,就退回朋友的位置。”
许汐言问:“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一个不想负责的人?”
“恋爱当然是为了快乐,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恋爱?”
闻染忽然笑了笑。
许汐€€*€€ 言本来拧着眉要上来攥闻染的手腕了,可闻染一笑,她忽然被定在原地。
脑中又忆起高三跨年,她在海洋公园多媒体馆睡了一觉,睁开眼来的场景。
眼前的少女背手仰头,望着屏幕上身长两米的鲸鱼静默游过,少女和鲸鱼一般安静,世界里沉寂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多媒体屏的淡淡蓝光映在闻染脸上,和现在酒吧门前霓虹映在闻染脸上,带来同样的感觉。
让人觉得,闻染很寂寞。
也是在那一刻,许汐言觉得虽然脑中零星的记忆碎片,让她在这么多年都没忘记过这个高中时其实并不算相熟的女孩。
但其实,也许她一点都不了解闻染。
闻染轻声说:“一百一十六天。”
许汐言抿了下唇。
她很聪明,所以她立即反应过来了,闻染说的是她们签订合约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百一十六天。
以两年为期的约定,闻染清醒到,每天都在数日子。
******
闻染走了,许汐言一个人往酒吧里走。
路边除了零星飘落的银杏叶,便只有她扫码骑了两步后又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孤零零的。
她回到酒吧,没再去玩游戏,一个人走到吧台前。
解了颗衬衫扣子,一只手肘倚住吧台台面的模样也好看,微偏着头与酒保说话:“一杯西瓜汁。”
酒保笑道:“许小姐,您是今晚第二个点西瓜汁的。”
许汐言喝了口,抬手抚过颈项间昨晚被闻染咬出的痕,又把衬衫扣子系上了。
聚会散场,陈曦送许汐言回酒店。
许汐言坐在后排,望着窗外渐渐染了秋色的街景不语。
陈曦莫名感觉有点低气压,可许汐言的长相过分沉妩,带着天生的冷意,平时不笑不说话的时候也这样,她又有点拿不准。
回了酒店,时间这么晚,陈曦本来是要直接送许汐言回房间的。
但许汐言说:“去琴房。”
许汐言如果在某处停留时间较长,都会在五星酒店单开一个行政套房,由她团队的人做好特殊的隔音设施,充作她练琴的琴房。
这会儿她发话了,陈曦也不敢置喙,陪着她上楼。
许汐言一抚裙摆,在琴凳前坐下,纤指堪堪在白键触下一个音节,已能听出她弹琴的感觉与其他人那样不同。
陈曦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说是天赋。
直觉一般的天赋。
许汐言把琴谱翻到一首曲目,她练琴时一般不许人打扰,陈曦刚要离开。
“陈曦。”
“哎言言姐。”陈曦立刻站定听她吩咐。
“你说,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陈曦一愣。
这问题由许汐言问来格外奇怪。她跟许汐言这么多年,深深觉得许汐言无论弹琴还是做其他任何事,都是凭着盛大的直觉和本能,而不会想太多。
许汐言这么问,是因为……闻染?
可许汐言摆开架势,用黑白琴键谱出一段旋律。
她弹的是舒曼的《A小调钢琴协奏曲》,浓睫微微垂着,肩肘起伏,好似又只是在探索这首舒曼献给爱妻的爱情素描。
陈曦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许汐言自己笑了下:“我觉得大概是,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会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
“如果不喜欢一个人的话,会觉得她哪儿哪儿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