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宸:“我问你,如果闻小姐真跟周贝贻在一起了,你祝不祝福?”
许汐言盯着她。
盯着她。
继续盯着她。
“你别瞪我。”窦宸睨过去:“如果你开口,工作室拿钱出来,到时给闻小姐包个大红包。”
许汐言掉头就走。
两天后,许汐言让陈曦给闻染打电话。
陈曦说:“她把我拉黑了。”
“什么?”
许汐言接过手机,自己又打一遍。
果然被拉黑了。
陈曦颇有些幸灾乐祸:“估计闻小姐把你身边的人都拉黑了。如果未来你们真有什么商务上的合作,她应该能为了你,另买一个工作手机号。”
许汐言:“你去查查,她现在住在哪。”
闻染下班时,久违的在出租屋旧楼下遇到了许汐言。
她现在开自己的工作室,赚的比以前多了,但开销也比以前大了,租的还是很旧的老房子,小小一间。
她早出晚归,回来已是深夜,不知许汐言在楼下等了多久。
闻染到底不忍,走上前去:“找我?”
许汐言:“你连陈曦都拉黑了。”
“我没有办法跟你做朋友。”闻染道:“如果之后我们真有业务上的往来,那我……”
许汐言接话:“那你就另买一个工作号的手机。”
闻染看她一眼。
身后偶有其他楼栋夜归的住户,闻染怕许汐言被人瞧见,叫她:“我们进楼道里说。”
许汐言跟着她走过去:“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工作室正式决定签下周贝贻了。”
闻染点点头:“知道了。”
许汐言:“我想着还是当面告诉你一声,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是为了接近你,才决定签下她。”
“我为什么会误会?”闻染浅笑了笑,籍着夜色遮掩,忽然冲动的说了句:“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难道你爱我么?”
许汐言蓦地一顿。
秋风一拂,许汐言身上复合的香气四溢。
闻染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要跟许汐言签情人的合约,许汐言找到她出租屋的楼下来,两人第一次在黑暗的楼道里接吻。
那时身边就是这样的铁锈味,混着许汐言身上的香。
现在回忆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秋风却是有味道的,裹着人像一件藏进衣柜很久的风衣,口袋一抖,让人想起连自己都不肯记得的往事细节。
许汐言望着她,翕了翕唇。
许汐言发现,她会世界上那么多语言。“爱”这个字,中文是一个音节,英文两个,更复杂些的意大利语,也不过三个音节。
可舌尖打一打弯,于她而言,这个简单直白的字却又从来都难以面对。
变作口袋里那个她不敢弄丢的打火机,钝角圆润,硌着她柔软的腿,存在感永远那么强,暗银的质感,像一枚不曾套上手指的指环。
她看着闻染的眼睛,良久,在她要开口以前,闻染先道:“其实我明白的。”
“我知道你不会为了任何人拿钢琴开玩笑。”
“那是你的信仰。”
闻染这句话说得很诚挚。让许汐言想到,钢琴是她的信仰,其实,也是闻染的信仰。
眼前这个看起来€€*€€ 文静的、内敛的,却分外倔强的、极致的姑娘。
许汐言心里清楚得很:她此生也再不会遇到一个像闻染的人了。
许汐言点点头:“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上楼吧。”
闻染:“那,再见。”
她背着包向楼道里走去。
老房子没装电梯,她踏着楼梯往上。万万没想到,许汐言跟了上来。
闻染回头瞥一眼。
许汐言一张瑰绝的脸映在楼道透进的月光中,冲闻染翕了翕睫。
闻染问:“……你干嘛?”
“我不干嘛。”许汐言:“我顺路。”
闻染:?
这是老破小出租楼,顺路到哪里去?
一直到她上了五楼,站在自己出租屋门口,一扭头,许汐言就站在她身侧。
闻染:“……我现在不太方便邀请你进来。”
许汐言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
“不是说了我顺路吗?”许汐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拧开闻染隔壁的房门:“你工作一天应该很累了,今天就不多聊了。我先回去了,晚安。”
她冲闻染挥挥手,关上了门。
闻染捏着钥匙,站在自己出租屋的门口:……
……………………
数小时前,陈曦将闻染的地址发给许汐言后,许汐言回复消息:【附近有空房么?】
【言言姐你等等,我去查一下。】
过了会儿,陈曦回复:【目前隔壁是空着的。先前住了群很爱打游戏的年轻男生,群租房,太闹腾,好像被人给举报了。】
许汐言:【租下来。】
【啊?】陈曦惊了:【言言姐你要住这?】
这追妻火葬场的火,烧得有点猛啊!
许汐言:【不住。】
陈曦没忍住八卦:【不住你为什么租?】
许汐言:【钱多人傻。】
第72章 “她不适合,她没良心。”
老房子的墙板和防盗门, 仿若被岁月锈蚀,变得越来越薄,以至于外面的声音总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闻染总怕关门的声音吵着邻居老人休息, 所以总是轻手轻脚。她发现许汐言也是。
进屋以后她甩开包,盘腿坐在沙发上。这沙发还和她以前的出租屋一样,小而窄,双人座, 若她和许汐言同时坐在上面, 两人势必有身体的某一部分要交叠。
此时她坐着, 脑子里甚至还没回过神来。
许汐言……住到了她隔壁?
不知为何,闻染脑子里存了个很清晰的画面:
方才她在楼道里回头, 没有灯,只有楼下一层声控灯是好的, 传来很微弱的光线,楼道水泥窗口是很复古的镂空,菱形花样, 月光倾洒进来, 照在许汐言那张瑰丽的脸上。
那张脸无端显得很孤独。
闻染心想:现在这跟我还有什么关系?
她站起来,热水淋浴过,把自己扔回床上。创业已经很不容易了对吧, 哪有时间奢侈的悲春伤秋。
第二天一早, 阳光普照, 洗去昨夜月光。闻染早早出门,没听到隔壁是否有动静,背着帆布包路过单元门口, 阳光是一种馨暖味道,昨夜许汐言同她站在这里, 身上溢散的复合香气,早已消失了。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唯一变了的,是闻染出租屋前的声控灯。
这种老房子的线路大多有问题,即便换了灯泡,也不亮。而这一次,闻染下班回家,发现那盏灯亮了。
烫着她握钥匙的手,像昨晚许汐言立在她面前,皮肤纹理里散出微妙的温度。
闻染心想:莫名其妙。
许汐言真的莫名其妙。
闻染回到家,发现另一个变化€€€€隔壁静得出奇。
老房子隔音不好,租金便宜,租房的年轻人不停的换。从闻染住在这里开始,经历了很爱唱歌的女销售、醉酒后总是大笑的广告文员、还有之前那群总是打游戏骂脏话的男生。
隔壁倏然安静下来,闻染的睡眠质量显著提升。
但她再没遇见过许汐言。
许汐言真的租下了这里?
问是不可能问许汐言的。闻染这天下班,忍无可忍看了眼墙面贴着尚未揭去的招租广告。回到家,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喂,请问房子还出租么?”
对方是位海城老阿姨:“喔哟小姑娘,你打晚啦,我这套房子俏得来。”
她随口的一句称呼,却听得闻染悲从中来。
闻染早不是什么“小姑娘”了。从前十七岁,遇到在学校香樟树下回眸的许汐言,那时她是小姑娘。后来二十六岁跟许汐言重逢,纠纠缠缠间,已然又过了这么久。
都说人的声音是最晚苍老的,所以阿姨听她打来电话,还是操着本地方言唤她“小姑娘”。
只有闻染自己知道,她不年轻了。
且不说熬夜后皮相总比十七岁时浮肿些,更重要的是一颗心,像受伤后痊愈一般,结出层厚厚的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