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半年吧。”邓世子不解地看向她。
蓝铃叹口气:“难怪,总觉得你变得有点天真,果然是镇北府的政治风气导致的。”
邓世子闻言有点不可思议道:“什么叫做天真?是理想中的风气,晋王领导下镇北府可以这样,我大梁为何不可?”
他嘀嘀咕咕,让邓薇忍不下去了。
“无论你怎么想,别拉上皇嫂就行。”说着太和公主邓薇牵着蓝铃就要离开。
邓世子连忙拦了过去:“你们都是皇兄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跟着我一起劝他,谁还能够劝动。”
说着他急忙把目光投向蓝铃。
蓝铃终究是心软,告诉他:“你皇兄逼不得,逼急了,会走极端。”
到底是夫妻,她非常了解太微的性格。
“如果你不信自己去御书房外看看。”
邓世子还真不信邪,皇兄一世英名,只有那晋王可以与之媲美,难道在肚量上还会逊晋王一节?
他果真去了。
然而看见的是清流跪在地上声讨皇爷爷时,他的心情先是复杂,后来断案的名臣,更是跪在殿前,希望皇帝早日断案,因为此事已经传遍大梁每个角落。
其中不妨有南青的功劳,现在荒北做什么事都容易传到大梁那边作为一个典范。
比如香香馆,大梁也搞了一个报馆,天天报道乡里乡外的事,可大梁的读书人们总觉得隔靴搔痒,报馆不如香香馆那样批评尖锐,敢播报时事。
还敢于刊登报纸批评一些官僚做派的官员。
而且那些官员屁都不敢放,纷纷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像以前那样偷闲。
还有晋王对手下官员与管事的考察制度也非常巧妙,不但不养闲人,一旦被抓到,该官员后面有的是人顶替他上位。
让不少官员忙里忙外,为了每个月每年的绩效,到处奔波。办理了许多为民的好事。
正所谓近臭远香的道理。
大梁的报馆无论如何都不敢报道朝廷的事,甚至有人敢刊登,第二天就有人敢上门抓人封馆。
对比之下,让大梁的读书人十分失望。
邓世子眼睁睁看着清流声讨他爷爷,太微并没有想象中大度去倾听,反而不管不问,直到清流在太阳底下晒晕。
都没有人敢抬去太医院。
邓世子到底是皇宫出身的人知道,如果没有皇兄的授意,这些肱骨大臣是不会有个好歹的。
现在大臣以劝诫的名义,希望太微站出来,顶天立地,有错改错,无错加勉。
尤其是踢到高家的案子。
几位大臣情绪似乎都非常激动。
“陛下,高家世代为忠臣烈士,求还他们一个清白!”
“高家老太君曾为太皇太后有过救命之恩。”
“您作为后代子孙,要知恩图报!”
“太皇亲手犯下的冤案,需要您去矫罪,以正朝风!”
“陛下!请您三思!还高家后人一个体面。”
邓世子眼看殿门紧闭,他想不通为什么皇兄不站出来?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
他当即要过去,就被一位公公拦住,显然早就有备而来,将他请到一边,提醒道:“世子爷,陛下最近犯了头疾,请您这几天少进宫为妙。”
“公公,您告诉我,陛下真不打算替高家翻案?”
公公上下看了一圈才小心翼翼道:“世子,您也是皇家血脉,应该知道不是翻不翻案的问题。”
“是死者为大的问题,若陛下承认高家是冤假错案,那老太上皇的晚节不保不说,陛下也会背个不孝的罪名。”
邓世子道:“错就是错,对就是对,皇兄真顾念孝道,就应该主动承认,然后下罪己诏,相信天下人会体谅他的。”
公公摇头道:“您错了。陛下可以为了顾全面子下罪己诏,可之后呢?宗室以后还敢有人支持他吗?”
“说他为了名,竟然将自己的爷爷推到众人面前,口诛笔伐,说他是造成冤案的凶手。日后保不准也会对宗室动手。”
“那老太上皇在天之灵恐怕...”
邓世子闻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望着公公。
他万万没想到皇室为了面子,竟然可以公然违背大义。
公公也盯着世子感到莫名其妙,总觉得世子好像变得越发单纯。
听说他在荒北呆了半年,也不知道耳濡目染,受了晋王的什么蛊惑。
等公公走了。
邓世子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一个不慎滚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纷纷过去扶起他。
邓世子捂着流血的额头,问他们:“高家的案子,对大家来说很重要吗?”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都大义凛然坚定道:“对后代子孙很重要。”
“因为前人必须树立典范,更要身先士卒成为他们的榜样!”
如此天下为公的精神,让邓世子感到眼熟,很奇怪明明之前在镇北府好像天天能看见,可在大梁突然觉得公正公平,成为了奢侈品。
邓世子强撑身体,他坚定下来:“诸位请回去,我会让陛下同意下罪己诏,并且给高家翻案!”
几位大臣错愕不已:“您。您承认老太上皇的错失?”
“错就是错,不会因为掩饰,它就能黑白颠倒。”邓世子站起来毅然而然朝殿门走去。
他的身影让几位大臣感到欣慰。
这时卓相刚刚从国子监下课,正好与几位大臣撞见。也看见邓世子进了御书房。
“几位还是回去早点吃饭,吃饱再来。”卓相发言瞬间让几位大臣无语。
“卓太傅还是如此悠闲。”一个大臣道。
卓相纠正道:“是临时太傅。你可以叫老夫临傅。”
说得大臣嘴角一抽:“大姚现在已经动荡不安,亏您还吃得下饭?”
卓相大大方方道:“我担心什么?我有个好儿媳,百姓们都拥戴她,我有什么好顾虑的?”
“你们还是想好什么时候劝劝陛下,把我送回荒北。”
此话让几个大臣哑口无言,无法反驳,要是从前还能嘲讽卓相几句你女婿是个假龙虚凤。
现在别说嘲讽,他们自己心里都有点佩服一个女子,竟然在小小的荒北创下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盛世之地。
害得他们的女儿儿子天天嘴里念着去荒北看看。
有的还离家出走去了一直没回来。
终于有个女儿逃婚去荒北的大臣没绷住,站出来:“这件事我正要说你,你儿媳到底给年轻人吃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个都要跑去荒北。”
“还说什么证道!”
“我们大梁有哪里不好,不能让他们实现抱负的!”
没想到卓相一语生怕不惊死人:“连高家满门忠烈都无法翻案,还好意思自己这里政局清朗。”
“也不怕大白天打雷劈死你。”
为此卓相还甩袖,十分有脾气宣布道:“别惹老夫,老夫有个好儿媳。”
气得那大臣吹胡子瞪眼,硬是无话反驳,最后自己怒急攻心,气血上头,差点仰倒在地。
还好有同僚们扶着他。
邓世子踏进御书房,毫不犹豫下跪,直接开门见山提起高家兄妹一事。
希望他能够顾全大局,把目光放长远。假以时日,按照太微的贤名定不会输于晋王。
可太微听见他和晋王比,毫不犹豫拿起砚台朝地上砸去。
似乎拿他跟晋王对比,是一件极其羞辱的事。
“难道要我罔顾皇室的颜面与利益?”太微指责他不懂事:“皇权受到打击,损害的是邓氏,你以为朝中那些大臣一个个都与我们同心。”
“日后此事若成为把柄,他们还不得对日日夜夜盯着皇家,连点小毛病都要挑出来,损害皇家的信誉。”
“弟弟,你不懂权力的可怕。”
邓世子觉得自己确实天真了。
但皇室只要作为表率,不一定就会发生这样的事,长远来看是可以获得天下民心的。
“臣弟不觉得皇室会因此失去权威,相反说不定能获得万民的拥戴。”
“愚蠢!民心民意,不过是统治者眼中的一种驭人术罢了。”太微失望对着邓世子:“天下终究是士大夫与帝王共治,你以为那些人就很光彩,每个人揪出来都能拿出一两件做过的肮脏事。”
邓世子还要争辩。
蓝铃已经赶来了。
“陛下,世子爷进宫前与公主殿下喝过酒,兴许是一时醉意才会胡言乱语。”
她的一句话让太微眉眼一松,立即拿起茶杯砸在邓世子脚下:“滚!看在你皇嫂的面子上,朕今天就当做没听见。”
邓世子继续不依不饶时,蓝铃从他身边经过小声提醒:“这里是大梁。”
瞬间让邓世子闭上嘴,不甘心甩袖离去。
太微觉得也就他敢在自己面前摆谱,若不是亲弟弟过继给皇叔,他罚了也就罢了。
“你来的正好,铃儿,对于白凌迟与高家的事,有什么想法?”
蓝铃敏锐察觉到太微的情绪,便笑道:“陛下是想要顾全皇家颜面,成全孝道,又不想在臣子间失了威严。”
太微满意地点点头:“知我者莫过于铃儿。”
可惜要是男人,她一定是个杰出的臣子。
蓝铃继续道:“陛下想要两全,并不难,就看您愿不愿演下去?”
“演?”太微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