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英睿疲惫一笑:“不是哥不帮,丁凯复真是只疯狗。以后,能躲就躲吧。”
黎建鸣低低地骂了一句。
黎英睿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嗯。这茶点不错。也是你雇的那个小师傅做的?”
“嗯。手艺不错吧。”
“不错。人看着也干净稳当,等你出国了就介绍给我吧。正好我缺个师傅。”
黎建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不给!”
黎英睿第二口还没咬下去,就被这句不给震住了,瞪着眼睛看黎建鸣。
黎英睿的老婆三年前去世,留下一个小闺女。他工作忙,只能雇人照顾。可小丫头任性,只要是女的,一律不让进家门。男的吧,又有几个愿意做保姆。就算有,也不能放心把闺女交给男人。
他看弟弟这里的师傅年纪小,又干净稳当,就想挖挖墙脚。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事,黎英睿没想到黎建鸣居然拒绝地这么干脆。不仅干脆,还颇有点,独占的霸道味。
黎英睿看着黎建鸣,越看心越往下沉。
他这个疼爱的小弟,是有些风言风语在外的。他曾经一度想要问,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越是亲近的人,越不敢把话说开,只是明里暗里试探。
“小气东西。你出国还能揣兜里带走不成?哥就跟你要个厨师,又不是找你讨老婆。”
黎建鸣喝了一大口凉茶,没接话。
黎英睿又换上一副轻松的笑模样,拉家常似的开口:“说起来前两天,你猜我见着谁了?”
黎建鸣抬起眼皮:“谁?”
“许叔。”
许霆是老黎最好的朋友,好得要穿一条裤子。黎家的孩子小时候都管许霆叫干爹。
“许叔不是移民了?”
“离婚了,又回来了。你还记得许叔的闺女娜娜不?和你同岁。小时候不怎么好看,现在成大姑娘了,漂亮得打眼,人也优秀€€€€€€”
黎建鸣听到这里,要是还不知道黎英睿什么意思,他就白做了这人二十年的弟弟。
黎建鸣啧了一声,挥手打断黎英睿的念叨:“睿大婶子,我才二十。你至于么。”
黎英睿干笑了两声:“哎。过年的时候合计你有女朋友了,这会儿又没信儿了。哥不是催,是这心里不安定。生怕你哪天给我整出来个大的。”
黎建鸣被这直白的话给噎住了。
“我€€€€€€”
“鸣鸣。你跟哥说实话,外面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这小师傅,是不是就只是师傅。”
黎建鸣错开眼神:“什么东西。我什么传言了。”
“偏要哥说明白么。”黎英睿站起身,走到黎建鸣身前,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审视着他。黎建鸣被盯得后背直冒冷汗,甚至比被枪抵着脑门还要紧张。
黎英睿一定是知道了乔季同和余远洲的关系,才会如此直白地问。
可他该怎么办。
说实话吗。说是,他是我媳妇儿。然后呢?眼睁睁看着黎英睿把乔季同整走?
他把出柜这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黎英睿是整个家里最溺爱他的,尚且态度如此强硬。如果黎巧怡知道了,不知道是怎么一翻雷霆万钧。
他自己倒不必怕被怎么样。
他怕伤害了家人,更怕伤害了乔季同。他现在根本没那个本事两全。要等,等他能够独当一面,最起码不用管家里要钱的时候。
黎建鸣站直身子,直视着黎英睿:“€€€€€€什么传言我不知道。小乔是我雇的面点师,一个月五千块工资。你想要他是什么就直说,我照着你的思路给你编一个。”
黎英睿看了他半晌,伸手拍了拍黎建鸣的肩膀:“我想要他就只是面点师。”
“就只是面点师。”
黎英睿得到保证也不再揪着不放,话题又转回到了丁凯复那边。
话里话外,就是这个丁凯复不仅神经病,做事豁得出去,人脉还广。黎家的财力能跟丁家比,其他的,真就是没法比。
黎建鸣问道:“丁凯复的安保公司,是不是和他小叔用的同一家会计事务所?”
黎英睿去拿第二块点心的手顿在了空中,锐利的眼睛看向黎建鸣:“你要干什么?”
黎建鸣抱起手臂,靠到窗台上:“总不能白让他欺负。”
“鸣鸣!”黎英睿脸上严肃起来,拿出了家主的派头,“被狗咬一口,你还得回咬狗一口么!哥今天为你这点呼朋唤友的小事来一趟,就是希望你明白,丁家,咱们惹不起。”
黎建鸣看着黎英睿,抿紧嘴唇不说话,像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爸还在医院,你姐又快生了€€€€€€”
“我知道。”黎建鸣有点怄气,不知道是因为怕乔季同失望,还是因为觉得自己窝囊。“我任他骑我脖子上,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还不行么。”
“你这小混蛋,在这里说的什么东西€€€€€€”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门外是乔季同的声音:“黎先生,菜齐了。”
黎英睿吃了晚饭,没有多呆就走了。临走时还特意叮嘱黎建鸣,让他千万不要任性。
黎建鸣耷拉着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关上门一回头,就见乔季同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微笑着看他:“不行就算了,别想太多。”
黎建鸣烦躁地耙了把头发:“丁凯复那个疯B玩意儿,比我想得难搞。”
乔季同走过来抱了抱他:“那就算了。”
黎建鸣眉毛一拧:“你不管你余哥了?”
“人各有命。尽力了也没办法。”
黎建鸣定定看着乔季同:“你是不是又想把我摘出去?”
乔季同被看穿了心思,苦涩一笑:“那还能把你们一大家子都牵扯进来么。建鸣,你对我好,我知道的。我不是往外摘你,是我良心不安。你大哥,你爸,不能为了这事平白遭殃。”
黎建鸣皱起鼻子,伸手弹乔季同的脑门:“又听都督的墙角!”
乔季同转身去收拾碗筷:“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们俩那么大声。”
黎建鸣在原地笑了笑,刚想跟过去,忽然脑子里晃过和他哥的对话。
在说到黎英睿公司和乔季同叫他们吃饭的中间,有一段关于乔季同的对话。
黎建鸣脑子空白了一瞬,心底生出一股恐惧。他快步走到乔季同身后,搂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媳妇儿,咱俩的事我会跟家里说清楚的。现在不是时候。”
乔季同擦着灶台的手停了一瞬,他无所谓地笑笑:“我都明白。你别紧张。”
我都明白。一开始就明白。
明白我们所在阶级的差距,明白我们个体之间的差距,明白我们早晚会分道扬镳,明白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我是明白着喜欢你的。我于你从没期待过天长地久。不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而将来,你腻了我也没关系。我只求你能允许我继续喜欢你。
仅此而已。
第37章
这天晚上的黎建鸣尤其缠人,小猪似的,在他身上乱拱。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颇为熟悉,从蜻蜓点水到大开大合,并没花什么功夫。
乔季同双手轻抚着黎建鸣的脸。他舌头顶着上颚强迫自己清醒,瞪大眼睛端详捧在手心里的人。
重压压的两道剑眉下,镶着一双宝光璀璨的黑眼睛。靡颜腻理,唇红齿白。是一种惊艳的,浓墨重彩的英俊。而此时他脸颊正泛着情欲的潮红,美得像中世纪宫廷里的名贵瓷器。
黎建鸣见乔季同愣神,使坏般横冲直撞起来。等乔季同眼神涣散后才放慢节奏,低下头去舔他耳朵:“再分心干死你。”
低沉的嗓音和被舔舐的酥麻感,让乔季同浑身起电,头晕目眩。
“没想€€€€€€别的€€€€€€”
“那是在想我?”
“嗯€€€€€€”
“想我什么?”
“你真得€€€€€€好帅€€€€€€”
黎建鸣猛得弹起身来,把乔季同的腿折起来狠劲儿抱进怀里。
“艹!这可是你招我的!”
乔季同觉得自己上半身被扯上了云端,而下半身又被拖进了地狱。把天使塞进他的心里,把魔鬼推进他的身体。被温柔地扣进怀中,又被无情地肆意侵犯。
冷一下,热一下。松一下,紧一下。
密密麻麻地交替往复,他难耐地咬紧牙关,绷紧身体抵挡汹涌而来的浪潮。
“不准忍,叫出声€€€€€€”黎建鸣分开他,俯身趴在他耳边,从唇齿间吐出魔鬼般的蛊惑,“我想听€€€€€€乔宝€€€€€€出声€€€€€€叫老公€€€€€€”
乔季同终究是没扛住,失去了自制。什么矜持,什么羞耻,都去他妈的,都统统都随着情欲消失。
想爱得再浓一些,想贴得再紧一些,想吻得再深一些。
乔季同觉得,不仅仅是身下那柄手枪,黎建鸣把他的整个灵魂都塞进自己身子里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如此喜欢他,如此为他着迷,在温柔乡里堕落成瘾。不知不觉中,心之所念目之所及,来来回回的都是他,都是他黎建鸣。
月光水一般,泻了满室。轻纱似的春梦不住摇曳,在心底落下斑驳的倩影。
乔季同在黑暗中睁开眼,看着眼前黎建鸣熟睡的脸。
腮帮子被枕头嘟起来一块,看着软乎乎的。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心微蹙着。乔季同用手指碾开他眉心的小川,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梁。
黎建鸣挠了挠鼻子,咂么了一下嘴。
乔季同无声地乐了一会儿。乐着乐着,又开始惆怅起来。回想起在书房门口听到的对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不怪黎建鸣,只是难堪自己。人是贪心的动物,尤其擅长得寸进尺。不管他怎么自我警示,还是控制不住去期待。
乔季同的人生并不长,但他受过的磨难不少。磨难化作一把名为岁月的小刀,在他心上划了一道又一道。伤口流血,结痂,长成了坚硬的伤疤。这些伤疤变成他心上的铠甲,让他不管发生什么,都能管得住自己。
离开温暖的童年,离开校园,离开大姑家,离开一个又一个职场,离开因缘际会的朋友,离开谭海€€€€€€他不是一个“离不开”的人,他的心从来都不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