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总在翻旧账 第40章

醉话才更是真心话。

苏景同笑笑没接这句话,他爱生活爱享受爱玩乐,不耐烦学四书五经,不耐烦练习武艺,但这十余年也并非全然虚度,太学府的兵书、地理星象、各国历史都看空了,总也学了些东西,苏景同淡淡道:“往后不会了。”

苏季徵愣了一下,“不用你操心,爹就你这一个儿子,所有都是你的。”

别人给的算什么权力。

自己抢来的才是。

苏景同垂眸,视线在自己手上转,权力还是抓在自己手上好。

苏景同问:“你怎么在我这儿,这几日不是该忙你的大事么?”

苏季徵下意识道:“没。”从苏景同晕过去当天,苏季徵就再没上过朝。摄政王不来,朝会自然没开的必要,凡事朝臣自行协商解决,不必过会了,也不必往摄政王府送。

他都不上朝不管事,哪里还管“大业”。

“再说吧。”苏季徵从心底漫上疲惫感,手指头抬起来都嫌费劲,什么事都没精神再想。

“朝中没大事?”苏景同问。

苏季徵摇头,不知道。

苏景同以为他说没大事,便没再多问。

“爹错了。”苏季徵又说了一次。他想过苏景同的反应,醒来以后要闹,要生气,要让他滚出房间不许进来,这都是他常见反应,慢慢哄总能哄好,但苏景同的态度太平静了,平静地好像躺在床上的不是他。

苏季徵把那条马鞭拿出来,马鞭经过清洗,仍然能看出沾过血的痕迹。

苏景同静静看着他。

苏季徵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常人经历苏景同的事,再看到鞭子,会无意识躲闪,苏景同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季徵当自己想多了,把鞭子交给苏景同,转身背对着床,将脊背留给苏景同,“来。”

第35章 现实-刺杀

苏景同纳闷:“来什么?”

“你打回来。”苏季徵道。

苏景同无语,有儿子打老子的么?

“算了。”苏景同把鞭子丢到一边,“我没力气。”

苏景同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的耳朵还在嗡鸣,闭着眼会好受些。这顿打算是他自己讨来的,苏季徵对他的安全过分看重,他敢寻死觅活,苏季徵就能打到他认错。

苏季徵被拒,把鞭子捡起来,道:“是,你刚好些,不必费力。”

苏景同又烧起来,半晕过去,耳朵模模糊糊什么都没听到,苏季徵在他床边待了一会儿,给他换了条冷帕子,悄悄退了出去。

假如苏景同这些天醒着,他会发现苏季徵的举止不正常——从苏景同晕过去以后,苏季徵就没离开过苏景同的房间。但他昏睡着,于是命运像脱缰野马,肆意奔腾着去往不可控的地方。

等苏景同再醒过来,苏季徵已经不在他床边,大概办公务去了,也不知他的“大业”办的怎么样了。

苏景同睁开眼,看着架子床的床顶,顾朔已经被晾了几天了,再晾着不好,且那晚周文帝安排人在他酒中下药,他饮酒过多,不知有没有事。

苏景同在床上躺不下去,慢吞吞避开伤口爬起来,叫人进来帮他换了套玄色世子服,脖子上戴了条狐狸毛围脖,挡住狰狞的伤痕,又叫侍女进来给他化妆,掩住脸上的病色,最后在铜镜前反复看了几次,瞧不出生病的迹象。

苏景同这才慢慢往陶然居去。

陶然居在东院的拐角,离苏景同住的云光馆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若是从前,苏景同会埋怨苏季徵把人安排得太远,此刻心里只剩庆幸,陶然居太远,这边的动静惊扰不到陶然居,顾朔听不到自己的情况。

苏景同靠在轿辇中合眼,他最近总发烧,连带着睡眠也变多,总睡不醒,逮着空就要迷糊一会儿。

轿辇摇摇晃晃到了陶然居,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二层小楼,院中挖了个小池塘,旁边有座小凉亭,往日这个时间点顾朔应该在院中练武,苏景同来时却没见。

苏景同沿着石字路进屋,脚步声刚到,屋里的人警觉道:“谁!”

“殿下,是我。”

屋里的声音低沉:“别进来。”

苏景同愣住。

“为何?”

顾朔的声音犹豫片刻,似乎经历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颓然道:“算了,你进来吧。”

苏景同推开门,顾朔一身嬖人的打扮,左脚踝戴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床头,只给他到桌边的活动空间。

苏景同:???

嘛呢这是。

顾朔耳朵红得发紫,从脸颊到脚趾都羞耻到发红,提醒苏景同:“非礼勿视!”

苏景同:……

苏景同沉默地退出房间,远走几步,到顾朔听不到的地方,把弦歌叫过来问:“我爹怎么把人弄回来的?”

弦歌拍胸脯十分骄傲:“王爷说世子想要个嬖人,在他门前跪了两天,他就一个儿子,耐不住您求,只好请陛下成全。陛下同王爷大吵一架,但晚上把人送来了,对外只说殿下病重,留在宫中修养。”

苏景同头又开始疼了。造孽啊,我是找个借口,谁让你们真这么干了。

弦歌嘿嘿笑:“世子喜欢吗?我翻了好多南风馆的话本子才找到的嬖人打扮图。”

苏景同没好气:“喜欢你个头,去拿殿下的衣服来,锁链钥匙呢?”

弦歌取出来钥匙:“这个。”

苏景同缓了缓,他自觉身体大不如前,只略走了走,便腿软盗汗。苏景同再度进门,顾朔坐在书桌旁,看他膝盖:“疼?”

苏景同嬉皮笑脸道:“那可不,本世子花了好大心力才把你弄来。”

苏景同走到顾朔面前,“殿下,滋味如何?”

顾朔沉默。

“殿下一向尽心,当皇子时注重皇家气度,去新州当郡王尽心竭力改善民生,去滨州赈灾焚膏继晷安顿灾民恢复新州运转,如今当嬖人,也该兢兢业业些。”苏景同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胸口闷胀,喘不上气来,假做无事人,慢慢磨到床榻旁,脱力躺了下去,拍拍床,示意顾朔上来。

顾朔怔住,在这之前,他俩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给他擦眼泪。

苏景同用眼神催促他。

顾朔沉默,他现在已经是苏景同的嬖人了,作为主人,要求嬖人陪伴再正常不过。顾朔深吸一口气,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躺在苏景同身边。

苏景同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抱住顾朔,“殿下,你知道我想这一幕想了有多久么?”

顾朔轻轻搂着苏景同,“膝盖疼吗?”

苏景同点头,又摇头,想了想,又点头,“你对我好点,我就不疼了。”

“你以前对我太坏了。”苏景同控诉,“你都不理我,晾着我。”

顾朔喉咙哽住,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搜肠刮肚地想嬖人此刻应该做什么。可惜顾朔生活太干净,不知嬖人何样,只好干巴巴道:“以后不会了。”

苏景同在他胸前蹭了蹭,“那就好。”

苏景同昏昏沉沉,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胡乱道:“现在你是我的嬖人了,没皇子和世子了,你要好好爱我。”

他脸颊出了汗,冲掉了脸上的一些粉,露出下面病态苍白的皮肤来,顾朔嘴唇无声地开合,说了一个“好”。

苏景同没听到。

那天阳光太好,顾朔的怀抱又很温暖,他发着烧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后来的很多年,苏景同都在后悔,假如当时他醒着,后来的事会不会不一样。但那时他睡着了。

命运同他开了场巨大的玩笑,搭进去他的一切。

苏景同合上手中的话本子,江天停下马车,对他道:“公子,康宁侯府到了。”

苏景同从车上下来,敛起思绪,高高兴兴提着文房四宝去找左正卿炫耀。

昨晚缠着顾朔问左正卿和江天的往事,如今见到本人,苏景同却没了八卦的兴趣,只兴致勃勃同左正卿分享新得的宝贝。

炫耀是没有好下场的。

皇宫一共六刀“梨满堂”,顾朔给左正卿两刀,苏景同自己拿了两刀,现下左正卿不仅拿走了自己的,还顺走了苏景同的一刀。

左正卿不遗余力地给苏景同画大饼:“我怎会白拿你的,等我研制出‘梨满堂’怎么做,年年做给你。你想想,你用一刀纸,换来了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纸,是不是很划算?”

苏景同回以白眼:“我今年二十三,不是三岁。”

左正卿笑。

他手边放着一叠公文,最上面一封打开,苏景同扫了一眼,是姜时修的画像,“你还真给他找啊。”

“怎么说也是平定西北的大功臣,是生是死得有个定论。”

苏景同合上画像,“你少劳心劳累些吧。”

“查的怎么样,有眉目么?”苏景同随口问。

“以往找人,都是从贼人身上下手。但这条路现在走不通。绑走姜时修的人是死士,全部自尽了,只找到他们的尸骨,知情的先帝也驾崩了,没有着手点。我换了个思路。”

“嗯?”

“姜时修大概是化名。”左正卿慢条斯理道:“我差人去了姜时修老家,按他说的信息找到了他所谓的父母,家中确有一子叫姜时修,但连年身体不好,家中抓不起药,送给一户没儿子的生意人了。至于那生意人,”左正卿略停顿一下,道:“一年前携带全家出海远洋了。”

“你说巧不巧?”左正卿问。

“凑合吧。”

“这是姜时修父母的画像。”左正卿拿出一副画卷,画上是一对长相淳朴忠厚的夫妻,“我略通些相面。”

苏景同:……

左正卿说话谦虚,他说“略通”,那应该是非常通了。

“这是子女早夭的面相,”左正卿补充,“且他俩敦厚老实,生不出姜时修这般聪慧的人。”

苏景同无言以对,左正卿查案的方式令人耳目一新。

“你都相面了,就没算了算姜时修在哪?”

左正卿道:“我不会算,请了几个占卜的师父来,一人说在东,一个说在西,一个说已经去世,一个说逃到海外了,还有一人最荒诞,说人就在皇宫。我该信谁?”

“姜时修会占卜,兴许会些神鬼之术,占不出来。”

“我也这样想。”左正卿颔首。

“慢慢看吧。”左正卿道:“他身份有玄机,不知来陛下身边何目的,未必是真被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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