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总在翻旧账 第55章

江天挑眉,两个禁卫军进来,一左一右擒下洒扫太监,江天溜溜达达上前,从他怀里抽出左正卿的药方,“你鬼鬼祟祟就是为了偷这个?”

江天将药方卷起来塞自己怀里,他奉顾朔的命令查徐幼宜的藏身之处,表面在查王公大臣府邸,背地里紧盯着苏景同——苏景同既然需要和徐幼宜通信,那么只要盯住通信环节,就能看到信最后去了哪里。

结果徐幼宜此后再没给苏景同传信,反倒是苏景同主动联系了这个小太监。

江天仔细端详洒扫太监,伸手在他脸上左右摸摸,在鼻梁处摸到一点白泥,江天嗅了嗅,“易容用的泥?”

江天将人押解回禁军府,叫人清理干净洒扫太监脸上的泥,再看清太监的面容时,江天愣了一下,“弦歌?”

弦歌问:“你认识我?”

江天沉默,顾朔给过他弦歌的画像,苏季徵刚出事时,顾朔想找苏景同,把苏景同身边人的画像都给了江天,让江天找。后来苏景同在西南王府现身,江天便没再找过。

原来弦歌在宫中。

“苏景同让你查康宁侯的药方?”江天问。

顾朔登基那天,苏景同进宫前交代过弦歌,如果不小心被江天抓到,不要抵抗,不要试图蒙骗他,如实坦白即可。苏景同目前还没收回这条命令,于是弦歌老实交代:“没,我不小心翻到的。”

江天示意禁军把弦歌放了,“康宁侯的药方你看到了,知道怎么回事了?”

弦歌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是。”

“康宁侯不想让他知道。”江天交代:“他是你主子,要不要告诉他你自己决定。本统领建议你不要,他的样子看起来不正常,你说了他又得受刺激,还是不告诉他为好,你觉得呢?”

“但……”弦歌欲言又止,康宁侯就这么……

“康宁侯不在乎,”江天道:“你小心你家主子身体。”

弦歌眼眶发红,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我家主子要是一辈子都不知道……”

江天打断他:“那他就一辈子不因为这件事发病。”

“知、知道了。”

第45章 现实-下毒

广明宫里药香萦绕,苏景同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手腕上缠着一层纱布。他猜得没错,有顾朔在,他虽然发病,顾朔及时把他捏晕了,没给他发疯的机会。

趁苏景同晕着,顾朔叫来行走江湖的太医看他手筋还能不能接上,太医看完摇头,若是第一时间就治疗还来得及,现在过去这么久,早不成了。

太医字斟酌句地安慰顾朔:“事已至此,不提重物,万事注意着点,应当不影响后续生活。”

顾朔心里不痛快,又叫暗卫把西南王尸骨扒出来喂狗,暗卫吭哧吭哧道早上才喂完,没剩的了……

顾朔只好问去西南查顾悯的人传消息回来没,把顾悯宰了也算泻火。暗卫冷汗下来,西南十万大山,顾悯藏在其中,岂是这般好找的。

顾朔火不上不下,憋在心里,发不出去,不高兴地批折子。

批到中途,顾朔面前的光被挡住,顾朔抬头,苏景同光脚踩在地毯上,身上穿着宽大的睡衣,头发散在脑后,晃晃悠悠过来了。

顾朔还没来得及动,苏景同便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轻车熟路地窝顾朔怀里。

“醒了?手腕疼不疼?”

苏景同双手勾在顾朔脖颈上,探头去亲他。

一吻结束,苏景同小声凑在顾朔耳边说:“对不起。”

“嗯?”

“不该跟你发火,”苏景同嗫嚅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顾朔笑笑,亲他眼睛,“我也不对,不该不分场合就说你。”

“心肝儿,跟我说说,”顾朔握住苏景同的手,“为什么突然暴躁?”

“我……”苏景同踌躇,他也不太清楚,当时就是莫名其妙地暴躁,火气直冲天灵盖,就是口不择言。要问他为什么,他还真说不上来。

治疗陈年旧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挖开伤口,除掉已经腐烂的肉,重新上药治疗。顾朔揽着他,“在怪你当时无能为力?”

苏景同顿住。

“你当时以为你爹战死,苏家完了,而你当时没办法挽救苏家,你被无力感吞没了?”顾朔问。

苏景同心一阵一阵发颤,“也许吧。”

“我太废物了,”苏景同靠着顾朔:“我爹说得对,我一事无成,兜兜转转二十余年,还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如果我那时有兵,我就能介入他和你爹的事,如果我那时有权,我能联合朝臣逼你爹退让,但我什么都没有。”

“你爹现在好好的,”顾朔道:“你也替他报仇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你是我爹的儿子,你当时会怎么做?”苏景同问。

顾朔想了想,“不好说,我如果是你爹的儿子,很可能劝他别造反,把他劝到看到我就烦。我的心思都在劝他上,也许没时间发展自己,出了事,我也无能为力。”

苏景同又想:“要是正卿是我爹的儿子……”

顾朔沉默一瞬,左正卿……

“要是江天是我爹的儿子,他武功那么厉害,”苏景同喃喃:“说不定能把我爹救出来。”

“不要苛责自己。”顾朔亲亲他,“江天是很厉害,可数百年来也只出了一个江天,且个人的力量在军队面前是渺小的,未必真能救出来。你爹连中六元,前无古人,至今无来者,扶持两任帝王,皇帝他说立就立,说废就废,强如你爹,也有做不到的事。你没有功名在身,但把兵书看了个遍,满大周找不出比你学得更深更全面的人,你没在朝廷中任职,但你把西北布局得很好,没叫西北沦陷。把他放在你的位置上,他未必能有你做得好。”

潘启轻轻走进来,在顾朔耳边说了两句话,顾朔眼睛亮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苏景同奇道:“怎么了?”

顾朔打开衣柜拿了套衣衫给苏景同换,又拿了件大氅裹他身上,抱着他往门外走。

苏景同挣扎想跳下来,“我自己走吧,去哪?”

顾朔兜头给他戴了顶羊毛帽子挡住头和耳朵,“去刑部天牢。刑部尚书回话说找到断你手筋的两个人了。”

西南王拷打苏景同时,并非自己动手,有将士代劳。刑部尚书不抱期望查了查,那俩将士是西南王的亲信,早关押在牢中了。

天牢中,血气萦绕,那两个将士被吊在刑架上。

顾朔将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塞到苏景同手中,“心肝儿,去,断了他俩的手筋。”

苏景同犹犹豫豫。

那两个将士身为西南王的亲信,知道西南王太多事,关在牢里的时候被来回盘问出数十个罪名,自知等查案结束会被处死,两人都双目无光,衰老了好似十岁,头发全白了,同他们说什么都反应迟钝,半天听不到回应。

“嗯?”顾朔看向苏景同,“害怕?”

顾朔走上前,从苏景同身后揽住他,握住苏景同的手指,带着他走到刑架前,“朕在你身后,别怕,动手。”

苏景同捏着小刀,对准一人的手腕,他十分清楚手筋的位置,在手筋被断的日日夜夜,他无数次幻想等大事一成,要亲手断了西南王的手筋,将手筋的位置记得滚瓜烂熟。

刀尖刺破一人的手腕,一点殷红的血渗出来。

他在西南王府时,也如此人般被吊在刑架上,眼睁睁看着这两人走过来,干脆利落断了自己的手筋。他连声音都来不及出,剧痛袭来,疼晕了过去。

苏景同的手微微使力。

将士眼神动了动,又漠然地转到一旁。哀莫大于心死,早知必死无疑,对断手筋便没多少反应。

苏景同松手,“算了。”

“嗯?”

苏景同将刀踢到一旁,“他们听命令行事,非他们本意,同他们计较没意思。”

顾朔认真地观察他的眼神,“真不想?”

“嗯,没意思。”

“他们断了你的手筋,你不生气?”

苏景同耸肩,“他们只是执行者,不是施令者。”西南王的手筋他都断了,再大的火都散了。

“那走吧。”顾朔揽着他走出天牢。

顾朔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同他交换眼神,点了点头。

出了天牢,苏景同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天牢密不透风,光也很少,进去沉闷得很。出来后,感觉天都更亮了。

“嫌血气重?”顾朔问。

“有一点。”苏景同说:“闷得很。”

“路上走走散散吧。”

“好。”

两人在路上散步,刑部尚书等苏景同听不到天牢的声音,捡起地上的刀片,飞速在那两个将士的手腕上划过,轻松断了他们的手筋。

两个将士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刑部尚书面无表情地将刀片交给旁边的仆役,“装在盒中送进宫去呈给陛下。”苏景同不跟他俩计较,是觉得他俩听命于人,他好脾气,顾朔正在气头上,可不会跟他分这般清楚。这两人是西南王的亲信,断苏景同手筋时未必不知他是谁。

“是。”

翌日,苏景同照例去新太学府讲学,上次给他们留的功课到了检查的时候了。

新州防守战。瓦剌朝新州攻来后,新州粮草军备虽有,但缺少前朝供给,坐吃山空,一旦瓦剌要打长久战,新州应当如何快速筹措粮草军备。

谢永章想的是从周围抽调粮草军备——各个州平常有驻军,有应急的粮草和军备,从四周抽调,集体对抗瓦剌。谢永章还计算了各州抽调的数量、运送时间。

“还可以。”苏景同颔首。谢永章想的和大多数学子一样,他的抽调方法更周全,时间更短,抽调效果最好。谢永章是认真考虑到各州自己的边防情况,既保证了新州的需求,又不让各州陷入粮草兵马困境。

苏景同在地图上圈起甘州,“我要是瓦剌,突破新州虽然是首选,但在你的安排下,新州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是块硬骨头,短时间啃不下来,那么我会调转方向去甘州。甘州位置上差一些,但甘州援助新州后粮草兵马都不充裕,甘州没强力的将军在,速战速决的话两天能拿下,然后迅速突破甘州东南方向的敏州,锦州、甘州、敏州,合围了新州。新州腹背受敌。”

谢永章问:“锦州甘州敏州合围了三面,为什么不把最后的禹州也拿下,瓮中捉鳖?”

“留条出路,且打且退,新州守军如果察觉守不住,会及时退到禹州去,不会死拼,能顺利拿下新州。但四面合围,除了突围别无他法,新州守兵无路可走,只能鱼死网破。拿下新州的代价会变大。”苏景同又圈了几个地点,“另外,固然瓦剌能拿下甘州敏州,但同时有可能被新州和这几个州里外夹击,瓦剌可能变成鳖。”

霍方比谢永章想的又应急些,全民皆兵,十四岁以上男丁统统自带口粮武器上阵杀敌,没有刀剑就用斧头菜刀,没有斧头菜刀就用棍子弹弓。

“用倒是管用。”苏景同说:“动员要做好。最好提前将这项制度施行下去,免得临到头急用捉襟见肘。且百姓没经过专业训练,骤然上战场,反应不急,很可能白白送命,论战斗力不如兵将。”

顾炎这堂课依然来了,被苏景同拒绝收着当学生后,他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和霍方一般蹭课,他的方法集合了谢永章和霍方的路子,一边向四周借兵借粮草,一边动员新州百姓全民皆兵,所以向四周借兵不多,四周的州郡尚有余力自保两天,来得及互相救援。

苏景同不吝啬给了顾炎高评价。

谢永章托腮,“所以姜时修当时怎么做的?”写史书的人不在前线,只模糊写了一段“顾朔拥兵八十万,和瓦剌杀了个天昏地暗”。谢永章一个字都不信,从他这段时间的研究来看,西北加起来拢共不到三十万大军,还要分到各个州去,就算禹州的镇西侯李侠带兵马投诚,新州也凑不出八十万兵马。

“姜时修……”苏景同提笔随手在纸上绘了一幅西北边境图,北面是瓦剌各府,南面是大周的西北。

谢永章看呆了,苏景同画瓦剌怎么这么熟练,信笔拈来,挥洒自如。

苏景同在边境四周批注兵力水平,精确到百,且标注时没有任何迟疑犹豫,似乎这些数字深深刻在了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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