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差别的地方是:
根据苏景同的说法,西南王是拷问到断了他手筋,都发现他没改口的意思,相信了苏景同是真心合作的。
按照镇西侯的说法,西南地区盛产蛊虫,不乏有特殊功效的蛊。有一种名叫傀儡蛊的蛊虫,分子母蛊,使用时,操纵蛊虫的人将母蛊下在自己身上,把子蛊下在想要控制的人身上,就能控制那人的言行动作。西南王断了苏景同的手筋,将两只子蛊放在破损的筋脉中,彻底控制苏景同。
只有蛊虫在,西南王才能安心用苏景同。
苏景同假意臣服,换取西南王的信任。他确实有本事,西南大军势如破竹,西南王对他颇为看重,这些日子又从苏景同处听到许多他和苏季徵的父子情深往事,渐渐信了苏景同是真铁了心要找周文帝报仇,慢慢放松了对苏景同的控制。
苏景同利用机会联系到李侠。这要感谢苏景同当年为了帮顾朔布局西北,搜罗了不少能人异士,有用的没用的都搜罗了,包括擅长巫蛊的赵宁。
李侠带赵宁找到苏景同,傀儡蛊一旦下蛊,就没有解决的办法。除非用更毒的蛊虫进入苏景同的身体,把傀儡蛊的子蛊吃掉。
比傀儡蛊还毒的蛊虫还有三两种。赵宁本打算用其中一种她有解蛊方法的蛊虫,解决了傀儡蛊,赵宁再解除更毒的蛊虫。
苏景同不同意,子蛊一死,母蛊会有反应,他会暴露。他想要既能让子蛊无法操控他,又能让子蛊还活着的办法。
纵观西南蛊虫,唯有王蛊能符合苏景同的要求。王蛊只要进入苏景同身体,其他蛊虫都会俯首称臣失去力量,但王蛊不吃其他蛊虫,于是傀儡蛊的子蛊活着,西南王不会察觉到异常。
但麻烦的地方在于,王蛊只要进入苏景同体内,赵宁也没办法解决。这是以毒攻毒的法子,虽然摆脱了西南王的控制,但遗祸无穷。
王蛊不是普通蛊,好处是进入身体后所有蛊虫的毒都会对苏景同不起作用,他的血能解蛊毒,坏处是王蛊破坏力强,会在苏景同体内会疯狂搞破坏,说不定哪天破坏到重要五脏六腑,苏景同就没了。
但苏景同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王蛊。
玄阴蛊的丝做成的毒当然伤不到苏景同,玄阴蛊的毒遇到王蛊,土崩瓦解。
顾朔解毒简单,他喝的那瓶药是苏景同的血。
赵宁研究了许久,翻遍典籍,发现有种叫五行莲的植物,能让王蛊沉睡直死亡。五行莲罕见,别说见过,听过的都没几个。李侠辗转打听,查到名山附近有人见过五色莲花,不知是不是五行莲,派慧慧等人去找了。
苏季徵落在西南余党手中的消息传回来后,苏景同收缩人手,除了慧慧还在找药,其他人往西南去找苏季徵踪迹了。
顾朔不知自己是怎么听完这段话,又怎么游魂似飘回广明宫的,比起苏景同含糊闪烁的说法,镇西侯的说法显然要可信得多。
镇西侯怕顾朔怪苏景同隐瞒,最后补了几句:“公子也是怕陛下担心。”
顾朔扯扯嘴角,没说话。
他不光是怕自己担心,还有他的自毁念头在叫嚣。
当天,禁军十二卫的暗卫除了留守在顾朔和苏景同身边的几人,全数出动,赶赴名山寻找五行莲。
左正卿接了新任务,查苏景同是怎么“落入”西南王手中的——镇西侯自称不清楚这部分事情,苏景同没告诉他。
禁军十二卫的玄枵卫配合赵宁,娵訾卫去西南找其他巫蛊大师,查有没有其他解法。
顾朔飘回广明宫,苏景同还在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批奏折,他几乎拿出了这辈子都没有的耐心来处理这该死地让人头疼的折子。
手边已经有一摞看完的,苏景同批得很烦躁,这是哪个官,洋洋洒洒屁话说了三千字,看不见一句重点,浪费他时间。
顾朔坐在他对面,接过去,随手画了个圈,丢回折子里去,“他只是问安。”
苏景同服气,大老远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折子,居然是个问安折子。要你问安,屁话多。
顾朔看他表情生动,情绪外放,单从这幅神态中,谁能想到他自毁倾向这么严重呢?
苏季徵虽然不会养孩子——顾朔觉得他教育方法很有问题,平时惯得没边,正经需要他的时候,不是打就是骂,屁用不顶。但要把苏景同自毁倾向这口大锅扣在苏季徵身上,实在有点冤枉苏季徵。
苏季徵旁的不说,对苏景同算得上千依百顺了。
顾朔确定苏景同在三年前他们决裂前,还没这么严重的自毁倾向。
顾朔额头青筋直跳,到底是为什么呢,好好一个快乐的炸毛小世子,成了今天的模样。
为了摄政王府覆灭,为了苏季徵出事么?
“怎么了?”苏景同说:“你今天好奇怪。”
上一次这么奇怪,还是顾朔知道他手筋断了以后。
顾朔摸摸苏景同的头,“在想事情。”
苏景同迟疑:“谁又给你进献谗言了?”
“嗯?”
苏景同及时撇清关系:“我要先声明,我好得很。”
顾朔瞥他:……
这人撒谎是真不带眨眼的。
顾朔忍不住掐他脸蛋,怎么有人能理直气壮成苏景同这样。
联想到最近的事,苏景同问:“镇西侯来了?”
顾朔失笑,“嗯。你倒会猜。”
苏景同问:“那他把我卖了?”
“嗯。”
苏景同觑顾朔的脸色,忐忑道:“你生气了吗?”
“嗯?”顾朔没想到苏景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生气?”
“就……”苏景同磕巴了一下,“就你那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理论,觉得我不该用王蛊巴拉巴拉的。”
顾朔盯着他。
苏景同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顾朔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苏景同身上问题的严重——他在做出用王蛊的决定时,还不知道五行莲能救他的命,他那时是真把自己往死路推的。如果是三年前的苏景同,他早扑过来跟自己骂骂咧咧西南王不是个东西,死得太便宜他了。等自己哄他,再帮他一起找五行莲。但现在,苏景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怕自己生气。
和好那天,苏景同说他还有很多事瞒着自己,说那些事会让他很生气,会气到不想再相见。
顾朔听完已经脑补了一连串。
比如苏景同早就知道苏季徵在西南余党手上,被西南余党威胁,进宫,和好,都是在演戏,为了在关键时刻给他一击,救出苏季徵。
比如苏景同在秦楼楚馆的那年,不光是为了部署,不光逢场作戏,真和里面的姑娘少年有什么不轨行为。
前者还好,顾朔不是不能理解,后者阉了他真当小太监,锁在广明宫。
他万万没想到,苏景同所谓的会生气,居然是王蛊。
顾朔心底一片茫然,他宁愿苏景同是为了他脑补的事情担忧,那起码证明他好好的。
“没有。”顾朔把苏景同抱起来放在腿上,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没生你气。”
“不生你气。”顾朔说。
“不会生你气的。”顾朔轻轻道:“别怕。”
他张扬肆意的小世子,毁在了那三年。
他以为这些日子有把苏景同养好一点,原来原地不动。
顾朔疲惫地闭上眼,怎么会这样。
第50章 现实-苏季徵
“真没生气?”苏景同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苏景同贴着他的额头,“那你笑一下,你这样我害怕。”
顾朔艰难地扯起嘴角,试图证明自己情绪还好,“看。”
“还是别笑了。”苏景同闭眼,“其实我觉得王蛊也不是不能抢救。赵宁说五行莲能让王蛊沉睡,等找到五行莲我就没事了。”
“嗯,一定能找到的。”顾朔亲亲他,“乖宝。”
“嗯?”苏景同睁眼。
“你……”顾朔喉咙压着一句话,那三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什么会成现在的样子呢?
“我怎么?”
顾朔瞧见苏景同包着纱布的手腕,“没事。”
还是不问了,万一触及到他不想提及的往事,只怕会刺激他。
“你回宫以后,”顾朔问:“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
“……啊?”苏景同睁大眼睛。这话从何说起呢,他回宫以后拢共就当过四天小太监吧,就这四天还什么活计都没干,逗了几天学生,找顾朔胡搅蛮缠闹事,重温过去。
老实说他一直把小太监的生活当成另类游戏,就像演戏文一般。如果顾朔不是太正经,不肯那什么的话,甚至可以写成小黄书。
“那为什么会怕我生气?”顾朔问。
三年前苏景同绝不怕这个。
“啊……”苏景同被问住了,这也是问题?顾朔跟他爹一样老古板呀,上次知道他手筋的事,就很生气。王蛊比手筋还严重吧。
顾朔将十指插入他头发中,帮他按摩头皮缓解头疼,“是你怕我生气,还是你觉得这个行为在糟蹋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也知道不妥?”
“嗯……”苏景同想了想:“好像都有。”
“你当时知道会死,还想做,害怕吗?”顾朔问。
害怕?
好像没有。
不仅没有,心里其实还有点快感。
这种极端的情绪极端的行为,他做起来甚至觉得痛快,人生似乎就该这般快意肆意,热烈浓艳。
死也要把事情做成,把仇报了。
顾朔亲亲他,再一次确定苏景同有自毁倾向,“你就当为了我。”
“什么?”苏景同没听清。
“就当为了我,好好照顾自己。”顾朔一口咬在苏景同脖子,苏景同“嗷呜”一嗓子叫出声,“疼疼疼疼疼——”
顾朔闻到齿尖的血腥味,松开口,“你要是死了,朕马上自尽跟你下去。”
“你疯了?”苏景同吃惊。
“朕清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