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千万要听话 第13章

“骗人的”,江弃言小声,“先生犹豫这么久,肯定很难办。”

“唉,小弃言太聪明了,骗不住咯”,蒲听松叹息一声,“没关系的,难办归难办,难道这样就不让小弃言交朋友了吗?谁能没有几个友人呢……”

蒲听松说到这里又是一顿,沉默了很久。

江弃言心口忽然一痛,他先生在朝中位置太尴尬了,怕被父皇猜疑,一定没有人敢与先生交朋友……

他搂紧了先生的脖子,小脸跟先生靠在一起,“先生,先生别难过……”

“乖,先生不难过,有弃言陪着先生就足够了”,蒲听松拍着小孩的背,“用过午膳陪先生睡一会,睡醒准你去找他玩,只是别出院子,还有晚饭前为师要看到你。”

“小弃言不会忍心玩野了只留先生一个人孤零零用晚膳的对不对?”

“嗯。”

那样也太可怜了,他不会允许自己让先生这么可怜的。

午后,江弃言从先生怀里蹑手蹑脚钻出来。

先生闭着眼睛,应该还没醒,他不想吵到先生,穿衣服的时候很小声。

他不知道,他一出门,蒲听松就睁开了双眼,更不知道,先生看着他去的方向,眼神里含着浓到快要化为实质的杀意。

“秦时知”,蒲听松坐起来,“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家主”,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不知从何处出来,“小殿下说,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是个逃犯。”

“那你查到了吗?”

“阁里查了一中午,暂时没给回音。”

“有眉目吗?”

“家主,我个人认为,可能是阁里清理过的那些人的后代,至于是哪位,这我就不清楚了。”

“继续查,另外你跟紧太子,别让他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每个屋顶上都趴了两人,手里的弓时刻都是满弦,保证第一时间能让那小子再也说不出话。”秦时知笑了笑,“小家主,本阁主已经四年没休息了,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本阁主放假?”

“等你什么时候不幸去世,我给你一次放个够。”

“没意思”,秦时知背着手出门,“小家主可真是忘恩负义,本阁主这几年来可给您挡了不下七八百明枪暗箭,处理了无数有异心之人,居然连个假也不给……”

“秦时知”,蒲听松的目光变得有些可怕,“再多说一个字,你这辈子别想休息了。”

“牛马的命啊”,秦时知幽幽叹息,在惹急自家小家主前遁走不见。

第10章 是先生的小弃言

方无名打开小太子留下的那个包袱,里面是一些果腹的干粮和保暖的衣物。

方无名摇摇头,随手拿起一个馍馍啃完,只觉嗓子又干又噎,他打开门拢了团雪,塞进口中。

冰冷的雪水滑进胃里,五脏俱寒。

外面的风雪灌进柴房,一室孤凉。

方无名盯着自己的掌纹,出神了很久。

其实他比小太子要大许多,真要论起来,他跟那权倾朝野的帝师大人是同龄。

他为了混进帝师府,动用了母族那边特有的巫术,在大舅的帮助下收缩了骨节改变了相貌,所以才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年龄不符,任蒲听松有通天本事,也查不出他方无名就是方丞相之孙。

雪地里有个小影子在往这边挪动。

方无名恍然从回忆里走出,他微笑着,翩翩有礼,像个落魄的贵公子。

江弃言站在雪地里,平整的白雪被他踩成乱琼碎玉,他远远看着方无名的笑,站定,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抗拒,没有再继续向前。

“小公子”,方无名对着他躬身,“先前是在下唐突了,还望……海涵。”

温润如玉的眼睛看过来,“承蒙小公子不弃,这才堪堪捡回条命,日后……”

“无名的这条命,便是小公子的了。”

“我不要你的命,你只能暂时住下”,江弃言目光紧紧盯着倚在门前的方无名,“如果有人来抓你,你就离开这里。”

先生对他太重要了,他真的很怕先生会出事。

“小公子放心,无名绝不会连累公子与公子的家眷。”

方无名一合掌,又是躬身一礼,“收留已是大恩德,无名又怎肯拉公子下水?”

江弃言犹豫了片刻,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姓方的小哥哥这么明事理,应该是好人吧?

“方哥哥”,他把头埋在胸前,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好多次劲,终于握了握拳头,开口,“你……可以带我玩吗……”

他决心要踏出交朋友的第一步了,只是方无名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不知道朋友间该做些什么,索性把主动权交给了方无名。

方无名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取得信任,转了转眼珠,道,“那我们玩捉迷藏?小公子,还未知名讳,不知如何称呼?”

“江……”

江弃言轻咬了下唇。

曾经他不喜欢这个名字的,他是没人要的孩子,连名字都是厌弃的意思。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抬起头,眼睛里有光。

他有先生要。

“江弃言。”

方无名神色微变,迅速跪下,“草民罪该万死,竟未能认出太子殿下!”

什么太子殿下……根本就是个笑话。

江弃言有点不高兴,垂了眼皮,“我们不是朋友吗?”

方无名一愣,微笑,“是,朋友。”

“是朋友就不要当我是太子”,江弃言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堵,“这里没有太子。”

眼泪要落,却被他强行收回眼眶。

他不要父皇了,他不当太子,他只是先生的小弃言。

江弃言不在外人面前哭,他把泪收回去,憋在心里,打算留着等到了先生面前再哭。

“抱歉,是我唐突了”,方无名极缓慢地伸出一只手,好像是打算拍拍江弃言的肩膀。

江弃言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方无名便收回手,目光有些落寞,但他很快露出笑容,“那我叫你言言好不好?”

言言……

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那时候母妃还在世。

父皇站在他身后,沉稳又威严的声音穿透耳膜,好像直接响在脑海中。

“言言……”

带着一丝慈爱,“好好陪你母妃说话,父皇立你为太子。”

那大概是他最早的记忆吧。

从春步入夏,蝉鸣声声。

“你还想要什么呢?六宫之主朕留给你,朕死后言言继位,太后之位也留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母后一句话也不说,只盯着角落里的他看,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得他瑟瑟发抖。

“言言,过来”,父皇安抚他,“过来跟你母后亲近亲近,好吗?”

父皇的语气里竟带着哀求。

可他不敢,他真的不敢,母后一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就必然要挨打。

他缩起来,拼命摇头。

“江弃言!你要看着你母后死吗?!”

他吓坏了,父皇暴怒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

他爬到桌子下面,抱住自己的身体,任父皇怎么喊也不肯出来。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哪里注意的到父皇绝望又心痛的目光呢?

好像就是那一日起,父皇再也没有叫过他言言。

又过了几个月,母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耗子药,就那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时候江弃言怕极了,可他还是舍不得母后,他抓住母后的手不要她吃,可母后的力气比他大的多,母后把他挥倒在地,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将毒药一饮而尽。

父皇来的时候,他已经又缩到角落里去了。

失望的眼神将他贯穿,“你就那么冷血。”

不是的,不是的。

他拦了的,他拦不住,他也很难受啊,他被推倒的时候还磕破了头,后脑勺现在还在流血。

可父皇却像是笃定了他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你自生自灭吧,朕再也不管你了。”

江弃言知道,这不是气话,父皇是真的不要他了。

父皇一眼多余的都懒得给他,连他一脑袋血那么明显都看不见。

难过在心底蔓延,又酸胀,又痛苦。

他努力陪过母后,努力开解过她。

但没人在乎他的努力,因为母后死的时候,他躲在角落哭。

父皇踏出门前,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是,“你母后之死,其咎在你。”

“她既已死,你这个太子也不必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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