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千万要听话 第67章

不知道先生看到这首诗,能不能读懂他心中酸涩?

剩下的题江弃言用了三个时辰答完,仔细检查过后,发现两处错漏,便把那两张白纸拎出来,单独誊写一遍,按页码叠好,起身示意文相可以收卷了。

文相拿到卷子,迫不及待就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诗作。

这一看,他眼皮不由狠狠一跳!

恐惊庭树又栖鸦??

是在暗喻他们结党营私吗?

这首诗好像是冲着帝师去的!

“陛下,还有些时间,您要不再另写一首?”文相建议道。

这诗特别好,可以说比《喜鹊喜》要更显成熟得多,但……

好归好,这要让帝师阅卷时看到了,恐怕对陛下不好……

文相都有点心疼他家陛下了,陛下才十六岁,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却能写出这样隐忍深刻的诗作,可见陛下心里承受了多少事。

“不用了”,江弃言径直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先生在哪个方向?”

他有点想先生了。

文相叹了口气,指了个方位,看着江弃言匆匆离去,便取过统一的纸袋,将试卷写上姓名的那角折起来,用封条贴好,然后把它们装进纸袋,就准备去找左右两相抽签看这试卷是秘密送到哪个县。

蒲听松握着一柄不大的紫砂壶,正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添茶,添着添着,后背就忽然贴了个柔软的东西,那小东西还胆大包天伸手搂住他的腰。

蒲听松微微一僵,好险没让茶洒出来。

“怎么?”只是片刻,蒲听松放松了脊背,任由江弃言搂着,温声询问,“陛下这又是怎么了?”

不怎么,想你。

江弃言抿着嘴,垂眸没有说话。

蒲听松叹了口气,“松手,站面前来。”

他其实不想,他只想贴着先生的背抱一会就好。

他不想站先生面前,不想让先生看见他眼中复杂的神色。

那里以爱为底色,欲海沉沦中,还有一艘名为“怨”的帆船在波涛里浮沉。

起起伏伏的,念头很多。

为什么先生不能真心对他好,因为爱他而对他好?

为什么先生的宠爱总是掺杂着不纯的各种目的?

为什么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利用的影子?

那些念头最终汇成了泪珠,浸湿了蒲听松后背一小块布料。

“陛下,臣似乎没惹您?”蒲听松察觉他哭,掰开他的手,把他从背后拉到身前,给他擦眼泪,“十六了,还这么爱哭,是不是只要臣一会不看着您,您就要偷偷掉眼泪啊?”

江弃言仍抿着唇,没说话。

“说话好吗?”蒲听松耐心哄他,“从哪里来的委屈?跟臣说说。”

他还是不说话。

“要抿成三瓣嘴巴了……”蒲听松语气越来越无奈,“松一松,快真成兔子嘴唇了……为什么这么哭,总要有个理由?”

没什么由头,他就是想哭,想哭还有什么理由,理由就是他不高兴。

他一直都不高兴,从先生把他一个人留在遗忘谷那天起,他就再没有高兴过了。

“好,不说就不说”,蒲听松用臂弯将他圈住,“不问了,臣哄陛下便是了。”

蒲听松稍加思索,直接抄着他腿弯把他捞到了腿上,“别哭了乖…陛下……哭那么可怜,怪惹人心疼的……”

那个“乖”字后面的停顿短暂而突兀,就好像原本还要说什么,却半路止住。

江弃言直觉,那应该是一个称呼。

先生刚刚是想叫他“乖乖”来着的。

可最终却改成了“陛下”。

江弃言愈发眼泪汪汪,花生米那么大的泪珠成串往下掉。

蒲听松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一种悲哀,一种对命运无可奈何的悲哀。

曾几何时,自己好像也露出过一样的悲哀神情。

蒲听松正恍神,就听见江弃言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是一个问句,“这里有人吗?”

没有,不会有人靠近这里,因为他在这。

他知道江弃言的意思。

人前是君臣,人后……

蒲听松把那天晚上江弃言骑在他身上说的话抛之脑后,平静的想:人后你还是我的小宠物。

他的小宠物不喜欢听他叫陛下。

不叫就不叫吧。

“现在回宫还是抱会再回宫?”蒲听松一下一下轻拍着江弃言的背,“太阳都下山了,小弃言的肚子还没饿么?”

饿没饿,摸摸不就知道了。

江弃言不说话,只是往前贴了一点,脑袋靠在先生胸膛,侧身露出小腹。

反正从小就这样。明明可以问他,偏偏就要摸他肚子,弄得他是一点脾气也没有,这么多年了一直都乖乖让摸。

现在想起来,先生真是又坏又过分,每一个动作都是陷阱。

陷阱就陷阱吧,知道是陷阱他也想往下跳,他饿了太久,陷阱里的青草让他很馋。

先生的温柔让他很馋。

蒲听松低下头,看见江弃言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屈指弹了弹江弃言的脑门,目光瞟到小兔子摊开的肚皮,顿了一瞬。

似乎就因为他目光中的停顿,江弃言看他的眼神瞬间热切起来,像是在期待什么。

蒲听松很快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如江弃言所愿摸他的肚子,感受到他不满的情绪,便笑着安抚性揉了揉他的头发。

要什么给什么怎么能行呢?

蒲听松想,爱抚是给小宠物听话的奖励,可不是予取予求的。

至于要摸宠物哪里,那也是主人决定的。

兔子的软肚子是很好摸,但现在蒲听松只想摸他头。

可能是出于某些顽劣的心思吧,有时候蒲听松还挺欣赏他委委屈屈的小样子的。

尤其是自己欺负了他,他还要一边掉眼泪,一边软软贴上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蒲听松会觉得,自己的心底似乎也柔软了一些,不再只有冷硬。

于是不知不觉中,利用里掺杂了不多的真情。

只是谁也没能认清。

一个以为没有,一个认为不曾。

哄了一会,看江弃言哭得差不多了,蒲听松把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上马车,明黄御布盖着车身,江北惘出行一向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皇帝。

江弃言却只觉得这黄色锦布包裹的车厢如此压抑,好像把他圈进了什么套子里。

皇权,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圈套罢了。

圈着他,束缚他的言行举止。套着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于是江弃言终于明白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是金色的。

很漂亮的项圈,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羡慕,贵重的金子打造了它,上面还有先生精心雕刻的图案。

可它太重了,卡着他的喉结狠狠压迫进去,弄得他连呼吸都艰难无比。

可能是因为哭太久了,站在午门前,江弃言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其实不喜欢权利,他没拿自己当过太子,也不愿意做个皇帝。

可是不那样,他就没有拥有先生的机会。

他要权利不是想报复什么,他只是想跟先生站在一起。

而不是背后做个小宠物,人前做个傀儡皇帝。

可先生不懂。

江家亏欠蒲家太多,先生不愿意再轻信。

没关系,他会好好努力的,总有一天,先生会明白他的心。

到那个时候,他要问问先生,先生有没有想过自己究竟要什么。

第56章 奇迹!双甲!此诗开创先河,注定流传……

深夜,清苑县文院一众纸袋中悄无声息多了一份,就放在最上面。

各县参考人数都有县丞负责记载,但护送御卷来这的人已经想好了对策,坚决保证万无一失。

鸡鸣才响过第一声,清苑县文院院长就爬起来洗了把脸,掏出钥匙打开存放学子们试卷的书室大门。

他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发现檐上灰瓦有动过的痕迹。

礼部和县令还没起,在隔壁睡着,院长在桌子后面坐下,拿起第一份纸袋,揭开收卷时贴上的蓝色封条。

他的左手边有一叠红色封条和一碗米糊,在他们三人依次评卷完毕后,会把试卷装回纸袋用红色封条封好,全部送到圣院。

院长取出里面的答卷,左上角题名的那一块用一个三角形的封条套着,封条上盖着印泥,印泥的制式是礼部统一的官印,在试卷收上来的第一时间由礼部尘封盖印,礼部之人不参与评卷只是全程监督,如果这个印泥有损毁,那么成绩就会作废。

因此县令和院长评卷时,是无法看到这份试卷究竟由谁书写,也是绝对无法徇私的。

毕竟礼部来人年年都不一样,这些参与科举准备事宜的礼部官员每一个人的家室、来往关系都由大理寺和户部共同整理,保证他们去往的监考地人生地不熟,基本一个人也不认识。

院长没有碰盖着印泥的那一张纸,一般来说县试中名字都属在诗作那一张上,放在最上面,院长把它放在一边,然后开始批改那些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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