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 第30章

他开始知道自己得到过什么,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还模糊知道了,自己想要找回什么。

解弋还是很难过的。

他提了分手以后,回到公寓里,每个分手的人都如此,独处时回忆会瞬间袭上心头。

这里有很多严柘留下来的痕迹,他们在玄关接吻,在沙发接吻,在浴室接吻,在餐桌接吻,在阳台接吻……怎么每次都要接吻?就没别的事了吗?这恋爱谈得这么无聊?

解弋是在真正做过那事以后,才真正觉察出一点意思来。

以前接吻到后面,他都只觉得有点累。严柘喜欢,他才配合一下子。

回忆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刚把严柘喷得狗血淋头,现在又想起严柘的好来,多数时候严柘还是一个迷人的男朋友,长得好看,嘴巴很甜,很会散发魅力。

打住吧。解弋心想。以后严柘就要用这一套去迷别人了。

解弋甚至在心里和自己打起了赌,严柘下一任会在毕业前找到,还是下学期当老师的时候真的搞师生恋。

……还是不要搞师生恋。到时候他怕自己忍不住把严柘这烂东西举报了。

……这学期也先不要谈。解弋感觉自己也受不了严柘真去无缝衔接。

解弋终究有点伤心了起来。

初恋就这样草草收尾了啊。

要从中总结一些经验来,譬如说,以后真的不要和艺术家谈恋爱了。

严柘为了舞蹈找他恋爱体验,他和严柘恋爱,何尝不是一种和艺术家的恋爱体验。

解弋只爱过两个人,第一个是高老师。

他认识严柘的时候就感觉到严柘也是那样的艺术家,自私的,自恋的,舞蹈和自我感受放在首位。

是他不信邪嘛,还是要试试,好了,失败了。

我是不是有点俄狄浦斯情结啊?解弋开始了离谱的怀疑。

当然他应该是没有的。

确切地说,他和严柘分手的原因,是他已经没有儿时的力气,再次飞蛾扑火地去爱一个艺术家了。

小小的校园,两人还是时常会遇到。

严柘一个人在食堂里吃饭,餐盘里还是那些很难吃的东西。

他看到了解弋。

解弋也看到了他,还对他笑了笑。

他也对解弋笑了一下。

解弋心想,严师兄你变得有礼貌了呢。

他买了酸奶,走了。

严柘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心脏难受得像谁抽了它一下。

解弋咬着酸奶吸管,走在校园里,今天的酸奶真的很酸。

他再次注意到自己咬吸管的坏习惯,又一次和隐性的人格退化激烈地格斗起来。

六月下,毕业大戏接连上演。

其中备受全校师生以及各大舞剧团期待的,就是以严柘为代表的,本届中国舞相关专业最优秀的硕士生们共同呈现的:中国舞剧《涅槃》。

第23章 凤凰归巢

解弋收到了《涅槃》的赠票,研三有几位师兄师姐对他真的很好。

他去找孔老师交流课题的时候,孔老师也问了他要不要去看,以及有没有票。

热门剧目一票难求。

在孔老师担心的目光中,解弋知道自己和严柘分手的事,大概也人尽皆知了。

“我有票了,当然要去看的。”解弋很轻松地说,“这是我这学期最期待的事了。”

他非常想看“凤凰”的最终成品。

也许不会有人承认,他自己知道,他参与过这个作品。

演出那一天,天气不大好,乌云压顶,初夏的闷热天气。

但剧场里仍是座无虚席。

解弋的位置在第二排。

开场前,隔壁有人在搞社交,互扫微信,某某歌舞团的,某某媒体的。还有一位本校老师。

解弋听到他们在讨论舞剧,也在讨论A角舞者,那位严柘。

本校那老师在严柘本科时给他上过专业课。

他回答媒体问题的时候很骄傲,也透露了一些内情。

有些内容,解弋听过很多次,有些内容,他第一次听说。

他听过的,严柘拒绝了几个歌舞剧团的邀约,计划要留校任教。

他没听过的,严柘又改了主意,不会留校了,他毕业后要回他的家乡春城。

大幕拉开。

晨曦初露,高大的梧桐树间,投下月与日交替的朦胧光影。

如焰的羽翼在枝叶间若隐若现。

笙响,从远方渐近。

风起,梧桐叶摇动。

鼓点轻轻,雀啼阵阵。

朝阳光耀。

金色的梧桐叶间,凤凰缓缓现出了真身。

舞台上的严柘,就是最迷人的严柘。

他在技术层面永远是完美的,今天在舞台上的情感表达,也更上了一层楼。

舞剧的配乐灯光布景道具还有妆造,几乎无可挑剔,这是一台舞蹈表演的视听盛宴,从一开始就极其震撼,构建出的世界,令在场观众心驰神往。

解弋以前看过他们排练。没等到彩排,他就和严柘分了手。

一进入六月,他就心心念念很想快点看到这表演。

有点等不及了,偶尔还会有点小小懊恼……真应该看完带妆彩排,再提分手。

这舞剧只能看一次现场,真是太遗憾了。

忍一忍混蛋前男友,换多看几次演出,也还是很值得的。

《涅槃》堪称完美。

最后一幕中,凤凰茕茕独立,湖水中照出它的影子。

它的眼神中带着悲伤与慈悯,它怀念漫长岁月中那些来过又离开的,痛惜战争毁去的一切,它爱这世间万物,但又深知万物皆苦。

凤凰昂首,发出最后一声啼鸣,叩问天地,前路几何。

大幕徐徐落下。

掌声响起,多数观众还沉浸在这难以言说的情绪之中。

外面惊雷轰隆炸起。像是天地给出了无言的回答。

幕布和暴雨一起,完全落下。

幕布外掌声雷动。

幕布内,严柘呼出一口长长的热气。

小伙伴们冲了上来,每个人都眼含热泪。

全组人哭作一团,暂且不问结果如何,他们做到了。

灯光亮起,正式谢幕的时候,大家才真切感受到,演出是成功的。

谢幕谢了足有十几分钟。

许多观众久久不肯离场,有同学上来献花,也有媒体赶着要采访。

严柘现在没有力气说话,其他人帮他挡了下媒体,他只对着镜头笑着摆拍了下。

他朝台下看过去,演出中他全神贯注,直到现在,他一眼看到了站在第二排中央的解弋。

解弋还在拍手鼓掌,两人视线对上,解弋把两手举高过头顶,很用力地为他献上掌声。

师兄,你的演出很完美,我很喜欢。

严柘露出笑容,他扬起了羽翼,朝着解弋浅浅鞠躬。

此刻他还是凤凰,他单独对他的天鹅,谢了一次幕。

严柘回了春城。

离开的传说,会比他在的时候,更像一个传说。

解弋和他没有再联系过,却一直能不停的,不停的,听到他的消息。

严柘刚回去那阵子,解弋听说他进了春城一家艺术院校的舞蹈学院里工作。

没多久,听说他又调去省民族艺术研究所,参加国家社科基金的一个项目,研究民族舞蹈。

再后来……解弋听说,严柘结婚了。

解弋不是男同,也不能算双性恋,在认识严柘以前,他就不喜欢人这种动物。

诚如解一舟所想,解弋在青春期时认为自己最佳的伴侣,就应该是舞鞋那一类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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