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
江崇吸了口气,手指摩挲着烟灰缸的边缘,开口问道:“你跟程溯,平时还联系?”
这话没头没尾的,沈年顿了顿,才道:“不怎么联系,他可能最近闲着没事做。”
“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短暂的沉默后,沈年说:“没什么事。”
“你们之前不是很不对付吗,在一块能聊什么?”
“也没聊什么。”
江崇手指轻掸烟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怎么,要对我保密?”
“还是聊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话题?”
他听起来一派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沈年像是泄了口气:“真没聊什么,他就是发了几张你们一起玩的照片给我看。”
江崇瞬间就想起了刚到的时候,程溯拿着个手机对着他和宋文清拍,宋文清还配合地摆了个pose。
这货怕不是把那几张照片拿去发给沈年了。
他沉默了片刻,解释道:“程溯今天搬家,叫我们过来玩而已,很多朋友都在。”
沈年像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嗯了一声。
“程溯这个人嘴欠,你不用理他。”
“我知道。”
“他要是再烦你,你直接删了拉黑就行,不用顾及什么。”
“……好。”
“……”
电话两头又陷入了安静。
明明没有人说话了,但又都没挂断。
最终还是沈年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那你们接着玩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不耽误,他们在玩,我出来抽根烟”,江崇说。
“你怎么又开始抽……”
听到抽烟两个字,埋怨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沈年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了。
他已经没有资格去管江崇抽不抽烟了。
于是后半截话被硬生生地吞回去,沈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闷声道:“算了,你当我没……”
电话那头却截断了他,低声接话:“嗯,不抽了。”
这几个字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温柔,瞬间掀动回忆如潮涌,沈年鼻子一酸,突然就不敢再听他往下说了,绷着声音留下一句“没事我先挂了”便匆匆按了电话。
沈年又一次挂了他的电话。
江崇听了一会电话忙音,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摁熄了手里的半根烟,转身往回走。
房间里吵吵嚷嚷的分了几桌,各自玩起了新游戏,江崇一进门,就有人招呼着他过去一起。
江崇没什么兴致,摇摇头:“我不会,你们玩吧。”
程溯不知道是不是刚被沈年删了,这会也不聊天了,闻言立刻道:“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21点比大小,这有什么会不会的。”
他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立刻识趣地挪了挪地方,把宋文清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程溯按着他在宋文清旁边坐下:“一起一起,别扫兴啊。”
江崇又推脱了几句,正在洗牌的宋文清也跟着开了口,笑道:“大家都在,冷着你一个人在旁边多不好,图个热闹嘛,很简单的。”
江崇沉默一瞬,不好当众驳了他的面子,没再推脱,伸手从宋文清手里接过两张牌。
旁边立刻有人意味深长地起哄:“看吧,还得是家属说话好用。”
宋文清笑而不语,继续给闲家分别发牌。
真心话大冒险说白了就是找乐子的八卦局,江崇对分享自己的隐私没兴趣,对别人的隐私更加没兴趣,每把抽个三五张牌,差不多了就停手,赢不了,但运气不错,也输不到他头上,像个局外人一样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玩。
玩到后面,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被灌了点酒,气氛逐渐热起来,连聊天的话题都比一开始口味重了不少。
这一轮的庄家运气不错,三张牌刚刚好21点,点数最小的是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小男孩,爆点的是宋文清。
庄家兴奋地拍着桌子嚷嚷:“来来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粉发男孩小声说:“大冒险吧。”
庄家让他抽了张冒险牌,男孩看了一眼脸瞬间红了个透彻。
庄家从他手里接过来扫了一下,立刻坏笑起来:“愿赌服输啊,大冒险:从在场的人中任选一个,热吻十五秒,男女不限。”
“先说好,要是被拒绝了,自己罚三杯。”
男孩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哥……”
男人也不忸怩,配合地把人揽进怀里来了个半分钟的法式热吻。
一吻毕,男孩满脸通红地把脸埋进了膝盖里,头都不敢抬,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下一个轮到宋文清,在场的知情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到了江崇的身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宋总,选一个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两人身上,江崇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宋文清已经轻快地应了声:“我选真心话。”
一群人失望地欸了一声。
宋文清伸手从桌上抽了张牌亮出来,有人凑过去帮他念了出来:“真心话:请问你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旁边的人又来了精神,表情暧昧地看着两人,但宋文清没等他们起哄,干脆地伸手拿过旁边的杯子给自己倒酒:“我认罚喝酒。”
“切~”有人扫兴地叹气:“这么玩就没意思了啊,下次要再抽到不准喝酒了。”
宋文清仰头干了,一边挽袖子一边笑:“行,下次再输我就认。”
谁知一语成谶,没过两轮,宋文清连着两张K再次爆点。
“这回没话说了吧,来来来,选什么?”
“还是真心话吧”,宋文清认命地抽了张牌,定睛一看,居然还是跟上把一样的问题牌。
“这就是天意啊,注定你逃不过这个问题,这样吧,不为难你,换个问题也行,就说你上次接吻的对象,在不在这里吧?”
这话题明显就是为了撮合他和江崇,这话一出来,程溯的表情也变得好奇起来,跃跃欲试地看向江崇。
手指间的纸牌翻飞了几圈,宋文清沉默了两秒,也看了江崇一眼,然后道:“不在。”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空气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撮合不成反挖坑,提问的人也有些傻眼,半天才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下一把下一把,来洗牌洗牌……”
围观起哄的人颇感尴尬,两位当事人倒是面色如常,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程溯偷偷给江崇比了个拇指,赞扬:“忍者神龟,纯爱战神。”
江崇凉飕飕地瞟他一眼,不说话。
因为这个有点尴尬的小插曲,后半程大家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有关江崇和宋文清的话题,倒是落了个清净。
散场时,有些喝高了的就留宿在了程溯家客房还清醒着的各自叫了司机或者代驾来接。
江崇没喝酒,自己开了车把宋文清送回了家。
宋文清解开安全带,却没急着下车,转头问他:“江崇,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
话语中的邀请之意不必明说,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江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婉拒了:“很晚了,就不打扰你了,今天你也喝了不少酒,回去早点休息,改天再聚。”
宋文清倒也没表现出什么遗憾的感觉:“好吧,那改天。”
他依然坐着没动,转而又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什么?”
“关于今天那两个问题的具体答案,以及,之前津州和我在一起的人是谁。”
“你想说吗?”
宋文清反问:“你想问吗?”
江崇认真道:“文清,我不是会用往事困住现在的人,我们之间不会因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有什么变化,如果你哪天愿意分享,我也愿意听,如果不想分享,也没有任何问题。”
宋文清突然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江崇啊江崇,你还真是大度地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呢”,他接着问:“这几年,有和什么人在一起过吗?”
车里安静了几秒,江崇才答:“有。”
“哦?”宋文清来了点兴趣:“是很认真的感情吗?”
认真吗?江崇不知道怎么定义。
沈年是认真的、带着十二分热忱地在试图经营这段感情,但他,从始至终抱着的不过是负责和以后好聚好散的心态。
他思来想去,只有模糊的答案:“应该……不算认真吧。”
宋文清道:“是吗?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太像啊。”
江崇的手指有些不安定地在方向盘上敲击,想了很久之后,选择了坦诚:“大概是结束时我处理地不太好,所以,心里总归有些亏欠。”
他想了想,很是认真地又说:“所以,文清,我想我还需要点时间,把心情收拾好。”
宋文清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转而询问:“你结束那段感情,是为了我吗?”
江崇说是。
宋文清不再往下问了,转身下了车。
走出几步又突然转过身,举起一只手,声音顺着风从车窗递进来。
他说:“江崇,我们来日方长。”
他笑得张扬又肆意,让江崇恍惚想起了他高中时从球场上走下来,高举右手食指指天、远远向他宣布“下次考试我要拿第一”的样子。
同样的自信和轻狂,这是独属于宋文清的锋芒,也是江崇最欣赏的地方。
所以,他的选择是对的吧,他依旧觉得这样的宋文清闪闪发光,所以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他需要时间来解决对沈年那份无法忽视的愧疚。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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