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也是福利院里难得的健全孩子,性格沉稳脑子聪明,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像个小大人。
坐下来就先跟他道谢:“谢谢你给我们带的葡萄。”
沈年说不客气,跟他闲谈聊了近况,小南答得一板一眼。
然后沈年又问:“你明年应该要上小学了,有想好是在这里上还是去外面的学校上吗?”
小南回答地很快:“我想去外面上。”
“哥哥”,他突然转头认真地看着沈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沈年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下道:“很大,很精彩,有特别多好吃的好玩的。也有很多人,有好人,也有不太好的人。”
小南的眼睛眨了眨:“那能挣到很多钱吗?”
沈年:“你想挣很多钱吗?”
“嗯”,小南点头:“赵爷爷一直说,你以前是这里最厉害的孩子,我也想和你一样,考上好大学。然后找一个好工作,挣很多钱。”
“为什么想挣很多钱?”
小南抿了抿唇,把手上折好的纸飞机捏皱了一些:“我想给大家买好吃的,每天都买,还要盖一个有喷泉的大房子,大家都有自己的房间。”
“有钱了还可以带小雪去看她的腿,给她装一个义肢,这样她就能去游乐园了,然后还能给她买公主裙。”
沈年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环境长大的的孩子心理年龄总会更成熟一些,年仅六岁的小南,脑袋里居然已经装了这么多想法。
或许他本该给小南讲些读书不只是为了挣钱之类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最后只是摸摸他的头说:“你以后一定会做到的。”
傍晚离开前,沈年跟赵院长聊了几句小南的情况,按理说,小南这样的孩子,找个领养家庭是不难的。
赵院长叹了口气:“之前也有要领养他的,不过小南似乎不太想跟着去,说在这里习惯了,我估摸着,他也是不放心小雪他们,几个孩子玩得可好了。”
他说着有些感慨起来:“这孩子,跟你当年一样,看着怪听话,其实性子倔得像头驴。”
沈年笑道:“他可比我小时候强多了,我看他说话办事都挺有样子,性子也比我那会开朗。”
临走前,赵院长硬是给他塞了一包家里晒的腊肉,沈年哭笑不得:“赵叔叔,我真不缺吃的,再说哪有从这里往回拿东西的道理?”
赵院长眼睛一瞪:“这是我给你的,你再大本事,也得叫我一声叔,怎么着,翅膀硬了两天,还看不上咱们这家常货了?”
“当然不是”,沈年无奈,最后顶着他不高兴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
赵院长亲自看着他上了出租车,才冲他挥挥手,然后转身微微佝偻着身体往回走。
车子发动,沈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转过身靠在椅背上,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大约是最近的情绪有些低落,变得格外多愁善感,这次来福利院,沈年心里沉甸甸的格外不是滋味。
时代在不停步地往前滚,外头高楼林立灯红酒绿,而这些无法选择出身和命运的孩子,就这么默默地蜷缩在世界的角角落落,等待着生活的审判。
沈年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
他是被赵院长捡回来的孤儿,连名字都是在福利院起的。
据赵院长说,捡到他的那天是大年初二的清晨,他裹着一层薄薄的毛巾被,被人放在福利院门口的榕树下面,冻得小脸青紫。
那时监控还没有普及,丢弃的人也没有放任何信息,后来赵院长翻了字典,按感觉挑了个好听的姓,又因为是大过年捡到的,便起了个单字“年”。
他自幼就在福利院长大,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经历过家庭的温暖,因为孤儿的身份经历过许多异样的目光,加上性格孤僻,他的学生时代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青春期因为发胖的身材也遭受过校园霸凌。
可在不幸的人群中,他又显得幸运地多,起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和还算聪明的大脑。
松宁的福利院各方面做得很好,也有很多爱心人士的捐赠,赵院长是个非常好的院长,尽管小时候条件不如现在,却也从没短了他们的吃穿用度。
上学时,也能申请到各类政策的扶贫减免和奖助学金,让他顺顺利利地读完了大学,有了还算不错的工作,在这个城市落了脚。
不管是成绩和相貌,他也都完成了普世意义上的“逆袭”,陆陆续续遇到一些很好的人,有了关明月杨远宁这样很好的朋友,现在或许又能多个沈云琅和陆锦明。
生活步步向上走,沈年懂得知足。
如果说他如今有什么注定遗憾的事,那大概就是江崇最后依然没能爱上他。
少时,沈年最羡慕的就是电视广告里,暖黄色的灯光下,朦胧的雾气中,一家人说说笑笑一起吃饭的场景。
很小的时候,沈年便去派出所做过了采血入库,但这么多年过去,个人信息更新了几轮,依然没有得到过任何消息。
和江崇在一起后,沈年一度以为自己也许会和他有个家了,可惜到最后,江崇也没能给他。
寄于别人身上的幸福,或许注定是一场空。
毕竟人间少圆满,总不会事事都如愿。
这世界上本来也没有我爱你,你就必须也要爱我的道理。
其实仔细算一算,江崇对他虽然算不上太好,但也实在算不上多坏。
没有骗过他,也没有对他瞒过不爱的事实,生活里连重话几乎也没对他说过,生日情人节之类的重要节日,又或者其他不过分的要求,撒撒娇求一求他,江崇也都会满足,除了在床上偶尔会恶趣味地“欺负”他一下,没对他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
江崇只是不爱他而已,又或者说,江崇对他的那点若有若无的感情,跟对宋文清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可是不爱一个人,实在算不得什么错。
如果他也能不爱江崇,应该会比现在快乐得多吧。
愿世间没有恋爱脑。
开车的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几次,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嘴:“小伙子怎么了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年闻声吸了口气,坐直身体,对师傅笑笑:“没有,就是坐车有点困。”
他收回飘飞的思绪,掏出手机看到一排红点。
小群里关明月和杨远宁在闲聊老板的情感八卦。
而八卦中的女主角沈云琅在给他分享肌肉男照片,问他要不要联系方式,沈年点开看了一眼,回复她:这两个看起来比我家门口电线杆子还直。
陆锦明发得最多,问他今天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吐槽了一下食堂的奇葩菜单,还给他分享了学校里拍到的三只猫咪。
沈年存了照片,回了个:好可爱!!!
陆锦明几乎是秒回:是吧是吧,这可是我们学校的三剑客。
然后又问:你也喜欢猫啊?
两人围绕猫聊了好一会,陆锦明风风火火地说完出去给他抓拍学校里的明星小猫们,让他等一会。
沈年说好,然后退出聊天界面往下翻了翻,又看到了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的程溯的“骚扰”。
沈年猜测应该是那边被他怼了一句,这个心眼小的大少爷又偷偷记恨上他了,时不时就来撩个架找个茬。
把他删了拉黑,就开小号来加好友轰炸,真是闲的够可以,工作不饱和成这样,江崇这个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他点进去看了一眼,这次发的是一张照片。
一群人应该是在喝酒聊天,江崇和宋文清并肩坐在一起,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相当登对。
沈年没有点开照片细看,直接给程溯回过去一个中指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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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其实是个有点自闭和孤僻的宝宝
_(:з」∠)_
第26章 真心话大冒险
程溯最近新买了套房子,借着搬家的由头攒了个局庆贺乔迁之喜。
程溯这人性格张扬爱热闹,出手又阔绰,三教九流到处有朋友,今天在座的人,有些是江崇认识的,有些是不太熟悉的,基本都带了伴儿或者朋友过来,男男女女的欢聚一堂,相当热闹。
江崇对这些西式的派对交友文化不是太感冒,简单打了招呼之后就在旁边看他们玩,没怎么参与,倒是旁边的宋文清融入地挺好,已经跟人玩上骰子了。
没多会,有不了解状况的大着胆子坐了过来跟江崇搭话,江崇挡了敬过来的酒,看起来兴致缺缺:“开了车。”
那人不死心地想跟他要联系方式,程溯端着杯酒一屁股也坐了过来,笑着调侃江崇:“这谁带来的,还挺敢挑啊,钓凯子直接钓到你这儿了。”
那人闻言撇了撇嘴:“程少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出来玩,交个朋友咯。”
“交朋友你找其他人吧,这位,名草有主了”,他又指指宋文清:“家属在那呢。”
对方顺着看了一眼,有些悻悻的样子,但也识趣地起身走了。
程溯放下酒杯,搭着个二郎腿,掏出手机开始摆弄。
江崇瞥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问:“你今天没带人来?从良转性了。”
程溯头也不抬:“嗯,没意思,断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手指忙活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字,大概是在聊天。
回复完又开始盯着屏幕看,仿佛在等什么天大的趣事。
江崇本来也没在意,以为是程溯又勾搭了什么新的小男孩在调情。
直到有人叫了程溯一声,让递下手边的纸巾,程溯扬手递东西时,微微侧过的手机屏幕中,一个有些眼熟的头像从视线中掠过。
一个白发蓝眸长着鹿角的头像。
那是沈年花了重金找很厉害的画师约的私人稿,原本是一对情侣头像,另一张是黑发黑色鹿角,但他不愿意换,沈年就找画师稍微修改了动作,自己留着用了。
江崇脱口而出:“你在跟沈年聊天?”
程溯微微顿了一下,但也没隐瞒:“是啊。”
“你们俩有什么可聊的?”江崇的眉头皱起来,警告式地补充了一句:“你别给他找麻烦。”
“没找他麻烦,随便聊聊而已”,程溯说着,看到消息框又有了动静,沈年的回复依然简单粗暴:“滚”,附带一根中指。
江崇看着程溯低头似乎在删删改改地回消息,感觉到一点莫名的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周围热热闹闹的,有人在玩游戏,有人在闲聊,有人在跟带来的伴儿打情骂俏,一派宾主尽欢的氛围。
江崇却没来由地觉得烦闷,摸了桌上的打火机去了外面的露台透气。
一根烟抽了没几口,大半落进了烟灰缸里,江崇捻灭那点火光,回想起刚才程溯说的随便聊聊,想起自己那几条石沉大海的信息,心中的烦闷更甚,又摸出一根重新点上。
沈年宁愿跟程溯聊天,都不肯回他的消息。
心思绕了几道弯,手机也在手里跟着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嘟嘟的回铃音响了很久,江崇始终没有挂断,直到咔哒一声接通,那一瞬间,心口不受控地缩了一下。
这种说不出缘由的紧张让他沉默着没有主动开口,良久之后,电话另一端清浅的呼吸声暂停了一下,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