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 第39章

江崇无意交谈,宋文清低头玩手机,车子安安静静地向前行驶。

路过一个漫长的红灯时,宋文清突然开口道:“我就说怎么看他这么眼熟,原来还真的是老同学。”

江崇心不在焉地随口接了一句:“什么老同学?”

宋文清说:“就你那个大学同学,沈年啊,原来也是松宁一中的,还是跟我们一届的,不过这名字我是真没什么印象,估计以前在哪打过照面吧。”

车子和地面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摩擦声,江崇突然一个急刹,宋文清重重地往前晃了晃,刚要问怎么了,就见江崇满脸诧异地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宋文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刹车,吓我一跳,什么说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沈年也是一中的?”

“是啊”,宋文清也有点诧异:“你们不是大学同学吗?你居然不知道吗?”

江崇面色变了变,渐渐凝重起来:“你听谁说的?”

“张浩啊”,宋文清点了几下手机页面,调出一张图片,递到他面前:“他也说看沈年面熟,刚才去找以前的同学要了沈年那班的毕业照,才发给我的,喏,就这个。”

江崇拿过手机,照片上勾了一个红圈,圈里的人站在中间一排的最边上,脸比现在要圆润不少,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头发略微有些长,盖住了一点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逃过教导主任的裁决剪刀的。

变化很大,加上眼镜和头发的遮挡,一眼扫过去很难看得出来,但仔细辨认,五官确实还是非常熟悉。

底部的三排名字,对应的位置,也明晃晃印着沈年两个字。

照片顶上标着“高三(2)班毕业留念”。

高三2班,就跟他一墙之隔的教室。

宋文清凑过来又看了看:“变化真大,他应该是减肥了吧,还减了不少,瘦了好多。”

江崇盯着照片里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胖胖的少年,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他没有抓住。

宋文清把手机抽了回去,顺着毕业照又聊起了高中时的一些事,江崇重新发动了车子,心情五味杂陈。

沈年居然也是松宁一中的,但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呢?

既然是松宁一中的,就没道理不认识自己,高中每次考试都会公布年级大榜,江崇的照片经常出现在各种优秀学生的布告栏和宣传牌上。

而且高中学生都很在意成绩,除了江崇这种独来独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另类,大部分人对同年级组前二十名的学生都是会有所耳闻的。

更何况重点班都在同一栋楼,一班二班更是只有一墙之隔。

沈年总不可能正好不认识他,又正好这么多年都没有提过任何关于两人高中相关的事。

可如果沈年认识他,知道两人高中就是同学,却什么都不提,那无非就是刻意在隐瞒这件事。

江崇突然想起两人分手那天,难怪沈年知道宋文清,还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原以为是沈年偷偷从哪查过这些事,现在看来,也许从一开始,沈年就知道他和宋文清之间的过去。

可沈年为什么从来不提也不问?沈年具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在一起之后?还是大学?又或者是从高中开始?

如果从高中就什么都知道,那沈年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江崇感觉自己的大脑乱成了一锅粥,与此同时,心底里也随之升起一股说不清缘由的恼怒来。

沈年向他问了所有的真相,自己却瞒了他那么多事情。

如果不是今天这次意外的老同学们碰面,江崇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联想到他们曾是一墙之隔的同学,更不会想到或许沈年早在高中时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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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世界上的有钱人怎么这么多

第36章 来访

峰会过后,沈年小小地升了个职加了个薪。请原来组里的同事吃了顿饭。

只是升职加薪的兴奋还没持续多久,就被迎面而来的工作糊了一脸。

往日单纯做开发,除了插科打诨,就是跟测试和项目经理吵吵架,都是天天见的同事,熟得跟葡萄干似的,也没什么沟通压力。

但眼下乍一升职,涉及到一些管理工作后,跟人打交道的压力陡然增加。

向上要对领导有交代,向下又不好对曾经的同事太过有架子,说轻了大家嘻嘻哈哈不当回事,说重了又怕留下隔阂,处在一个不管会出问题,管了会伤情面的尴尬阶段。

最后的结果就是沈年不得不被迫分出时间自己去补一些工作漏洞,但这种不会管理只会自己干的方式,显然领导是不满意的,特地找他谈了两次话,让他转变思路,学着管理团队。

沈年深感压力,萌生出一点自己是不是就不适合做管理的自我怀疑,这些天过得相当拧巴。

这天中午吃完饭,沈年正对着交上来的质量参差不齐的工作报告头疼,有隔壁部门的同事进来叫了他一声,说大楼前台来电话通知有人找。

沈年的社交圈不大,最近也没人约好要来找他,大中午的,会是谁呢?

沈年带着点疑虑下了楼,向前台询问,前台一边打开拜访登记表,一边指了指大厅的会客区:“在那边,穿着蓝色西装的男士,名字叫……我看下,哦,姓张,叫张浩……”

前台话音未落,会客区等待的人已经转头看了过来,沈年再次见到了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张浩。他来找我?找我干什么?

沈年眉头紧锁,眼看着张浩起身整了整西装,人模狗样地走到他面前,微微笑着跟他打招呼:“沈年,好久不见。”

“确实”,沈年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好久不见。”

张浩看了看四周,提议道:“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赏脸喝杯咖啡吗?”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年的手攥紧又松开,忍了又忍,转身向对面的咖啡厅走去。

他也确实想要知道,这个曾经带头霸凌他的罪魁祸首之一,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没事人一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张浩问他想喝点什么,沈年并没有跟他喝咖啡叙旧的兴致:“就不用装这些表面功夫了吧,找我干什么?回忆青春吗?”

张浩抬眼看着他,沈年丝毫不躲闪地跟他对视,眼中满是嘲弄和厌恶,张浩扬了扬眉:“你变化还真大,如果不是听到这个名字,我真的要认不出来了。”

沈年扯了扯嘴角:“没关系,我会认得你,就算哪天你死了化成灰掉在路上被洒水车浇一遍,我也能认得。”

张浩终于收敛了一点宛如老同学叙旧的轻松姿态,看着沈年道:“你还在记恨我啊。”

“好吧”,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姿势依然很是放松地继续说:“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想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的。”

沈年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对你开过一些不好听的玩笑,也做过一些比较过分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也很后悔,所以那天见到你之后,我就一直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那会岁数太小了,男生之间开玩笑嘛,都是没轻没重的,确实是我们不好,也别太往心里去。”

“其实当时也不是想欺负你,就是觉得你不爱说话,一开始是想逗你玩,但是十来岁的时候嘛,这个说话做事确实没有分寸,不好意思啊。”

他的每句话听起来似乎都在认错和道歉,但脸上分明一丝愧疚和悔恨也无,就那么轻飘飘地把当初对他的霸凌侮辱和殴打一笔带过,然后打上“不懂事”和“开玩笑”的标记。

沈年气极反笑:“年纪小,不懂事,开玩笑?”

沈年努力压抑着冲过去给那张脸一拳的冲动:“张浩,你和吴宥明,还有那一群混混流氓做过的事,你把那些叫做开玩笑?”

“你们校园霸凌同学,骂我,打我,羞辱我,恐吓勒索我,你觉得这叫开玩笑,觉得自己做出这些事,只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吗?”

张浩的脸色变了变。

服务生送上了张浩点的两杯热咖啡。

沈年也没管旁边有没有人在,接着道:“你们不是不懂事,你们是太懂了,你们太知道怎么伤害别人,也太知道欺负什么样的人最容易。你们的那些行为从来都不叫玩笑,那叫校园霸凌,叫敲诈勒索,叫造谣和侮辱,你们对我造成的人身伤害和精神伤害,是违法犯罪。”

沈年的声音愈发冷厉:“你们差一点就毁了我的人生。”

“我真恨那时候的自己太懦弱,懂得又太少,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送你们这群畜牲去判刑吃牢饭。”

“又或者,干脆直接一人一刀,捅了你们!”

说到最后,沈年的情绪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字字掷地有声。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提及当年,他依然能记起自己的课本和作业被当众丢进从小便池中的耻辱感、记得被人当众羞辱身材、当众被人骂孤儿、当众被开黄腔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痛苦,记得那些拳脚落在身上的疼痛感,更记得以为自己好不容易逃离了噩梦,又突然再次见到这些人时的绝望。

那种如影随形的耻辱感,刻在他的骨子里,永远无法磨灭,只要回想起来,沈年就恨不得这些人都能立刻得到报应。

沈年的眼睛里泛起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张浩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激动,愣了一会,有些心虚又有些恼怒地伸手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你还真是够记仇的。”

“没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吧,你后来不是也好好地上完学了吗,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过得也挺好的,何必那么小心眼,干嘛把小时候那点仇记得那么深呢……”

沈年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起身要走,张浩啧了一声:“我是认真来跟你道歉,想获得你原谅的,如果你觉得不够,不如你开个价,我补偿你一笔钱。”

沈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得到谅解,我也没有权利替那时遭受霸凌的自己原谅任何人。”

“如果你真觉得抱歉,那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们都能厄运缠身穷困潦倒众叛亲离,那才是对我来说最好的安慰。”

声音落地,没有任何停顿地,沈年端起面前的热咖啡,全数泼在了张浩的脸上,在一片看热闹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快步走出好一段路后,沈年才渐渐停下来,仰起头看着云层后探出半个头的太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沈年是无神论者,可偶尔会异想天开地祈愿,最好上天真的有灵,能让世间所有的恶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让所有的好人都能得偿所愿。

秋天确实是个容易多愁善感的季节。

连江崇这种向来不懂伤春悲秋是什么感觉的纯血理工男,最近心思也不甚安定起来。

根本原因还是那天晚上沈年居然是高中同学的“爆炸性”消息。

宋文清家的冰箱爆炸事件后一周,他和宋文清两人约了个时间正式谈了一次。

江崇坦白了自己的感受:或许是年龄的增长,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确实少了一份激情和冲动,但他依然欣赏宋文清,他想弥补曾经被迫分离的遗憾,也想要重新找回年少时的感觉。

宋文清的态度也很积极,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答应了,两人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

处理完自己悬而未决的感情问题,江崇便一头扎进了工作里,新产品上线在即,这个投入巨大的项目,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发展是否能如他预期转型成功,江崇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所幸宋文清也不是粘人的性格,有空的时候,两人就一起吃个饭打个球,没空的时候彼此也不过多打扰。

本来一切都有条不紊。

但偏偏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沈年也是松宁一中这个消息。

江崇心底关于那点想要彻底埋下去的野草根,便又突逢甘霖似的冒出点头,刺挠挠地催着他去问出真相。

更加糟糕的是,大概因为琢磨沈年的事琢磨太多,江崇这两天突然毫无缘由地做起了一些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的沈年温声软语地跟他撒娇,声音缠在耳边仿佛要滴出水来,一会坐在身上,一会又躺在身下,一截腰白得反光。

江崇早上一个激灵坐起来后,心情的复杂程度堪比宇宙大爆炸。

洗完床单,江崇连灌了两杯冰水后,理性分析了一波。

根本原因应该就是,作为一个身心健康又正值壮年的男人,最近憋太久了。

以往就算是出差在外,都还有某个人不安分地撩拨,给他的远程娱乐提供点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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