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
“打声招呼啊,他要这么有钱有势的,万一真找过去刺激到沈年怎么办。”
关明月一边拨电话,一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怪自己太冲动。
杨远宁还在接着翻江崇的信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咕哝道:“怪不得沈年说他前男友有钱呢,果然男人有钱就容易变坏啊......”
从博瑞明的大楼出来,江崇感觉眼睛被阳光刺地生疼,心口一股接着一股的血气上涌,心脏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震得胸腔闷痛。
他快步往外走,掏出手机用自己之前始终没敢让沈年发现的另一个手机号,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连打了三遍,都是关机状态,这让江崇的心脏又往下沉了沉。
他紧接着给林章打了电话:“林章,带上我放在公司里所有的证件和卡,到我家那等着我,尽快!”
挂断电话,江崇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他刚才联系了人,从博瑞明这里确定了A国公派出差名单,沈年那天发的那张动态应该也就是在A国拍的。
反正两种可能,沈年要么是真的出事了,要么就是沈年的朋友故意骗他。
第二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是为了打发他走,有的是可以找的借口,没必要专门编个中枪的谎话。
可如果是真的,如果沈年真的出事了.......
江崇的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巨大的恐慌感迅速侵袭了他的大脑。
不行,沈年不能出事,他还没能和沈年道歉,还没有补偿沈年,还没有告诉沈年爱他,还有那么多没来得及和沈年一起做的事,沈年怎么可以出事......
江崇握紧了方向盘,又加大了一点油门,朝着家里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章已经带着材料在楼下等着,江崇回到家里,将抽屉里存放证件的文件夹直接拿上,一边翻出里面的申根签证确定有效期,一边快速下楼和林章交代:“去云口机场,我有急事需要立刻去A国,公司这边有任何事情先找程溯。”
他的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迹,眼里全是血丝,林章面色也严肃起来,没有追问原因。
江崇上车后,又重新尝试了一下给沈年的手机打电话,却依然是关机,沈年平时手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关机。
江崇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逐渐失控,他试图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沈年不一定就有危险,但“生死未卜”四个字却像魔咒一样盘旋在脑海里,让他控制不住地去预想各种无法承受的可能性。
他又给程溯打电话:“我有急事要马上去A国,你帮我联系一下周文峰,让他去问他表弟,沈年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情况怎么样,我刚才打他的电话打不通!”
他的语速太快,声音很低,程溯被他说懵了,又问了一遍才听明白:“去A国?现在?沈年怎么了?”
“沈年可能出事了,你不用管那么多,再帮我问问能问的人,我要他的具体地址,哪家医院,什么位置,我必须马上找到他……”,江崇像是换不过气了,重重地喘了两口才接着说:“帮我找找,拜托你们帮我找找他……”
程溯从未听过江崇用这样求助的语气跟人说话,有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知道了,我马上打电话去问,但是你现在去A国是不是太冲动了,你等我先……”
没等他说完,江崇直接掐断了电话,继续翻着通讯录,开始给自己所有能联系到的A国的人脉关系打电话。
到机场的这段路上,江崇一边不间断地给不同的人打电话,一边接收着技术人员爬虫调取的A国近期的枪击新闻信息。
网络信息量庞大,真真假假杂乱无章,想要从中精确地找到一个人一起案子,无异于大海捞针,江崇没有抱多大希望,也明知道这些照片不一定就是真的,但是看着一张张打着码都盖不住血迹的照片,看着一条条机翻的死伤通报文字,江崇的手指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开快一点……”他对林章说,随即又加大声音催促:“快一点!开快一点!”
林章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在超速边缘的指针,没敢提醒自己的老板:就算他们现在瞬移过去,飞机也不可能提前起飞。
登机之前,江崇终于收到了程溯打来的电话。
周文峰那里传回了消息,陆锦明亲口承认沈年前几天在国外遭遇了持枪抢劫,但是他也不清楚沈年现在具体在哪里。
九点零一分,飞机终于从云口机场起飞。
江崇握着手机靠在窗口,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失重感,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大概是煎熬了太久,心里那些横冲直撞的焦虑和恐慌有一瞬间竟像消失了,脑海里出奇地平静,只慢慢浮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
如果沈年真的出事了。
如果沈年回不来这里了。
那或许,他也回不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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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崇:(自信登场)对没错是我
年年:(_)
第56章 雨夜复生
二十一个小时后,江崇抵达了A国漆黑的雨夜。
手机因为转机中途打了太多电话已经电量耗尽关机。
江崇在机场取了一笔现金,买了充电线,然后去往租车柜台付款,开车直奔最近的警察局。
黑色大众融入浓黑的夜色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开始疾驰奔波于各个医院和警察局之间。
像是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江崇开始反反复复地和不同的人询问相同的问题。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沈年的病人……
你们这里有没有处理过一起枪击案,当事人叫沈年……
你好我是江崇,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麻烦帮我查一个人……
雨水在挡风玻璃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又很快被雨刷器推开。
来不及减速的转弯口,突然冲出一辆奥迪,江崇粗暴地把方向盘打到了底,和对方擦窗而过,车前镜在车身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
伴随着尖利的急刹声,车头堪堪贴着路灯停了下来,江崇推开车门下去,看着对面怒气冲冲的车主,也无心去争对错,一言不发地掏出了夹子里所有的现金,又摘了手腕上的表一起丢了过去。
车主一句“shit”堵在嗓子里,低头看一眼手里的表,表情变了变,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站在雨里满身阴郁的人,悻悻地吞下了要说的话,转身上车走了。
江崇转身拉开车门,发动倒出车子,朝着下一家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江崇不知道自己今晚开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合眼了,但他感觉不到一丝困意,心里的恐惧和悔恨仿佛变成了身体的燃料,促使着他不间断地从一个地方赶赴另一个地方,打完一个电话再打一个电话。
夜越来越深,能打通的电话越来越少,医院拒绝透露病人信息,警察局所有的咨询都没有结果,没有人能告诉他沈年究竟在哪里。
他徒劳地奔波,明知道耐心等待消息才是明智的选择,却不敢停下来,他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填补心里越来越大的恐惧,让自己不去多想那个无法承受的结果。
不重要了,只要沈年活着,只要沈年还好好地活着,其他一切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听到有人能立刻告诉他,沈年还好好的,一切都不过是骗他的谎言。
沈年得好好地活着。
沈年必须平安无事好好地活着。
沈年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以后的日子都应该是平安顺遂,幸福快乐的。
他不信鬼神,可是这一晚却无比希望这世界上真的能有鬼神听到他的祈愿,保佑沈年平安。
上午八点五十六分。
遍体鳞伤的大众停在了皇家外科医院门前,江崇裹着一身雨水和寒意卷进门,直奔问讯处,急速地用英语询问探视病房,工作人员大约是被他现在的样子吓到了,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反复询问他的身份后,拨打了一个电话,挂断之后告诉他,沈年的病房是高级特护病房,不允许随意探视,让他在这里等待病人亲属过来。
江崇为病人亲属这几个字愣了一下,又在大厅心急如焚地等了几分钟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中文:“你找沈年?”
江崇猛然转过身,看向面前站着的暗红色波浪长发的女子,怔了怔:“你是......”
沈云琅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江总人脉还挺广,居然真能找到这儿来。”
江崇立刻反应过来,语气急促地问道:“沈年呢?沈年是不是在这里?他人怎么样了?他在哪?我要见他!”
沈云琅语气淡淡地说:“我想沈年应该不想见你。”
江崇立刻从她的话里捕捉了到信息:“他不想见我……是他亲口说的吗,他是不是没事了,告诉我他是不是没事了!”
他的面色惨白里透着隐隐的青,一丝血色也无,唯独一双眼睛吓人地血红,头发上身上都被雨水浇透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整个人透着寒气,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沈云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后,才开口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在养伤,不能受打扰,更不适合受你的打扰。”
没有生命危险……
这六个字像是渡过来的一口活气,让他脸色终于回了一点红,紧跟着问:“那严重吗?他伤到哪里了?会有后遗症吗?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沈云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开始急切地催促:“你说话,他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咳咳咳......”
他说得太急,呛了一口气,剧烈地咳了几声,沈云琅冷眼看着,被他追问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说:“子弹没有打中脏器,只是外伤,但需要静养。”
江崇低下头,仿佛得到救赎一般重重地喘过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那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缓了几秒钟,江崇又抬起头,叫住了转身要走的沈云琅,低声问:“我能不能,看他一眼,就看一眼,我不打扰他,行吗......”
他想亲眼看看,亲眼确定沈年是真的没事了。
“就看一眼,确定他没事了就行,亲眼看到我才放心,我就看一眼......”
沈云琅沉默良久,最后还是松了口:“跟我来吧。”
江崇跟着她走向后面的病房,穿越连廊时,沈云琅突然发问:“你是沈年的前男友吧,既然分手了还来这干什么,觉得愧疚?”
江崇几乎没有停顿地低声反驳:“我爱他。”
“不仅是愧疚,我喜欢他……我爱他......”
“呵~”沈云琅嗤笑一声:“你们男人的爱还真是廉价哈,伤人的事做尽了,又开始说爱了。”
江崇仿佛没听见一般,没有反驳她的嘲讽,只是往前走。
沈年住的特护病房在一楼,转弯后,沈云琅慢下脚步:“说好的,只是看一眼,希望你说话算数,看完之后就走,他现在不适合受刺激,自己心里有点数。”
江崇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他休息。”
沈云琅又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走到前门推开进去了。
江崇停在后门,透过那一点小小的窗口往里看。
沈年已经醒了,躺在调高了一点的病床上,似乎是对着窗外的雨发呆,听到沈云琅进来,才转过头,露出一点笑意,似乎是和她打了声招呼。
江崇远远看到他脸上露出的那一点笑容,突然鼻子一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他只觉得所有的一切,跟亲眼看着沈年笑起来的这一幕相比,突然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江崇从医院出来时,看着外面宛如油画般蓝调的雨天,看着路上戴着帽子匆匆而过的行人,感觉整个世界真实又虚幻,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然后醒过来后庆幸地发现,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
上苍垂怜,沈年没事。
江崇睁开眼睛走进淅沥的雨里,打开车门坐进去,看着外面陌生的蓝色天空,看着被撞歪的车前镜,看着仪表盘上即将耗尽的油量,看着手机拨号界面一条条的通话记录,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释怀地笑了一下,然后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江崇,你真的是个蠢货......”
愚不可及!怎么会有人愚蠢得连自己爱的人都分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