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所有没找到的答案,所有的不确定,在这一刻,突然都变得无比清晰。
为什么连消息都等不及就飞到这里,用这样愚蠢的方式奔波寻找。
为什么总想要见沈年,为什么明知道不应该,却罔顾对错廉耻还要上赶着去见沈年。
为什么五年前他能够放任宋文清和别人在一起,却无法承受沈年和别人在一起。
为什么反复听那首歌,为什么不舍得收起那对已经开始褪色的石膏小狗。
为什么身体永远只对沈年有渴望。
为什么每次和宋文清相处,他的大脑会强硬地警报说不可以……
甚至于在更早之前,也许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间里,沈年就已经有了与其他人不同的意义。
所以大学时期,平时他总是独来独往,却每天期待着沈年发消息来找他一起吃饭去图书馆。
所以沈年总是找他问那些明知道只是为了接近的问题时,他还是每一次都认真回答。
所以第一次见到沈年,他就牢牢地记住了那双眼睛,又在第一次听到沈年的名字时,特别留意记了下来。
只是那些细碎的情绪实在太小,他又太过愚蠢和自负,抱着一点执念不肯放,以至于后来让两人有那么糟糕的开始,又落得这样的结局。
宋文清是他年少时未尽的执念,是他给自己人生预设的正确答案,可生活不是考试,所谓的正确答案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爱情里从来都没有正不正确,只有想不想要。
爱情从来不会是永远风平浪静的。
爱情是排他的,是冲动的,是酸甜交织的,是让人心乱如麻的。
是出差回来见到沈年时无法控制想要亲吻的渴望,是清晨醒来看到沈年躺在怀里时发烫的心脏,是无数个深夜里拥抱沈年获得的好眠,是看到沈年喝醉后依赖别人时不能言说的那些酸涩别扭的情绪。
沈年对他来说,明明就有那么多不同,是他自己非要骗自己,强行混淆爱和愧疚的边界。
和沈年的每一次见面每一次亲密接触他明明就觉得期待和满足,总觉得亲不够抱不够,无论怎样压抑,最后还是想要靠近,所以会在很多个深夜,拒绝了沈年抱着睡的要求后,又偷偷地把人搂进怀里,早上起来却还要口是心非地说是沈年自己钻进来的。
沈年对他说的情话,对他全身心的依赖,他总偷偷觉得高兴,他喜欢沈年对他说爱,喜欢沈年黏着他,喜欢沈年不设防的亲近,喜欢沈年对他和对其他人的不同。
最后的那场约会,沈年为他唱的歌,天桥上最后的吻,未能兑现的海宁之约,所有的一切,他明明就那么不舍。
他做错了太多事情,他欺瞒抛弃,他口是心非自欺欺人,他刻意冷落慢待沈年,他优柔寡断,懦弱地逃避现实和错误,他被沈年惯坏了,他自私地享受着一次次确认沈年爱他的感觉,却不肯给予回应……
可哪怕这三年来他一件事都没有做对过,但他从来都无比确认:他一直都想要沈年渴望沈年。
沈年太过热烈美好,被喂养过的身体和心脏早就认了主。
他错把执念当爱情,自我欺骗地折腾了一场可笑的独角戏,兜兜转转到失去,他才终于肯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喜欢沈年,他爱沈年,是他离不开沈年,是他没有沈年不能活。
而这些天盘桓在心头,几乎让他溺死在噩梦里的那些自怨自艾和疑虑,在听到沈年安然无恙的那一刻,似乎也全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事情,比沈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更重要。
不爱他了也好,恨他也好,讨厌他也好,给他来上一刀一枪也好,无论是什么样的后果,无论多大的代价,都不会再及沈年遇到危险的万分之一。
他想要沈年平安健康幸福,其次才是想要这份幸福能是他给的。
他想自己有拿得出手的爱、让沈年因为爱情和幸福重新回到他身边,而不是简单粗暴的占有。
他没有能力改变过去,但沈年还好好的,他就还有未来。
就算是从负分开始,错了他去改,亏欠的他去弥补,不会爱人他努力去学,亲手毁掉的后路,他总能一块一块亲手捡起来重新铺上。
沈年喜欢他十年,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那往后的几十年就换他来一步步走回沈年身边。
江崇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去重新取了一笔钱,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好歹是不至于吓到人了之后,去赔偿了租车损毁的费用,给程溯打了声招呼,想在签证到期前在A国再待上几天。
虽然沈云琅反复警告了让他不准再去,但江崇还是忍不住往医院跑了几趟,想看看沈年的恢复情况,直到沈云琅威胁他,如果再来就把他天天跑来骚扰的消息告诉沈年。
江崇怕沈年知道消息受刺激,影响恢复,只好作罢,加上签证也即将到期,这一趟他折腾出来的一堆人情债还要处理,第四天江崇终于不得不踏上了返程回国的飞机。
熬了几天,江崇在回程的飞机上终于勉强睡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稍微长点、没有噩梦的觉,但是也睡得并不安稳,第二次惊醒时,邻座的中国乘客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机递给他,顺便好奇地问了一嘴:“沈年,是你的爱人吗?”
江崇接过手机,说谢谢,却略带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
乘客微微一笑:“别误会,只是你刚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江崇脸微微一热,低声说了句抱歉。
一天一夜后,飞机落地云口机场。
江崇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大约过了一分钟,突然闪进来不少消息和电话。
最近一条是程溯十几分钟前发来的:“你什么时候能到,看到消息抓紧来医院,省二院。”
怎么又是医院,江崇现在听到医院两个字都有点应激。
他回拨过去,一接通程溯就劈头盖脸地说:“江崇,你终于接电话了,赶紧来省二院,宋文清这边出事了,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先过来。”
电话那头听起来有点嘈杂,江崇愣了一下:“宋文清?他出什么事了,找到人了?”
“找到了,但是胳膊折了,腿也折了,但不重要!跟他在一块那人更要命,割腕自杀了还在抢救,警察也来了,反正一片混乱,你先过来再说吧。”
割腕自杀?
江崇脑海里慢慢浮现了那份文件上的信息,面色一凛,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去省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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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法是好的,可是人都要跑了耶……
明天有点事,所以提前更了,大家下周见(ω)嘿
第57章 割腕
江崇到医院时,程溯正在医院门口来回转圈,看到他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你眼睛怎么了?”
江崇跟着他一起往医院里走:“没睡好而已。谁割腕自杀了?”
程溯长叹一口气:“不知道啊,我都快吓死了,早上宋文清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我说你飞机上呢,他就问我能不能带点钱过去,结果我一来,看他一身都是血,一问,里边还有个割腕的在抢救,这什么情况啊,你之前不说他没事吗?”
江崇摇头:“不知道,他之前只说他有事情要处理,没有危险,让我撤报案。”
两人赶到抢救室外,宋文清正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手臂应该是处理过了,缠着绷带吊了起来。
走近后,宋文清闻声抬起头,他面色惨白,凌乱的衣服上干着暗红的血迹,脖子和手臂上露出来的皮肤红一块青一块紫一块,他有气无力地跟江崇打了声招呼:“你来了......”
程溯松了口气,看了一眼他们俩:“要不你们自己聊聊,我回避?”
“不用了”,江崇问宋文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宋文清摇摇头,苦笑道:“你不想问问吗?”
江崇看了一眼抢救室亮起的灯:“等人救过来再说吧。”
江崇跟程溯也在对面的长椅坐下来,人命关天,所有的话在这种时候都显得苍白,三个人一时相对无言,沉默地等待着抢救室内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文清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有医生从抢救室出来,宋文清迎上去询问,听到医生嘴里说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还在输血后,才虚脱一般靠在了墙上。
程溯跟江崇也跟着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是一条命,救回来总归是值得欣慰的。
这边脱离危险后,很快有警方的工作人员叫宋文清去问话,并交代程溯也暂时不要离开,稍后也配合问个话。
剩下两人就在走廊的椅子上重新坐下来。
江崇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了一会,突然又坐起身,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听到对面传来的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才又安心地靠回了墙上。
程溯偏头看着他若有所思道:“你跟宋文清……”
江崇睁开眼睛,平静地说:“嗯,我跟他分手了。”
“……因为沈年。”程溯用了肯定句。
江崇的目光颤动了一下,嗯了一声,然后说:“我挺可笑的吧。”
程溯低头笑了一下:“看来我前些日子没在松宁,发生了不少事啊。”
接着又问:“你在A国找到他了吗,他怎么样?”
江崇说:“找到了,还在养伤,我问了他朋友,也问了医生,他受着伤,需要静养,所以我不能去见他。”
顿了顿,又低声念了一句:“没见到也好......”
他出现了也只会影响沈年的情绪,万一再影响到身体恢复,再者当时他那副样子肯定很丑,沈年见到了只怕会更生气更厌恶他,
程溯点点头:“那就好,没事就好......”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隔了一会,江崇突然又冷不丁地说:“对不起。”
程溯诧异地偏头看向他,江崇面色很平静,眼睛却红得吓人,给程溯一种这人好像疯了之后又突然恢复正常的诡异感:“给我道什么歉?”
江崇说:“之前有关沈年的事,我不该冲着你去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程溯一哂:“没必要,你也没冤枉我,不是吗?”
江崇说:“他很好,有人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你说得对,其实我配不上他。”
“可就算配不上”,江崇的呼吸轻微地颤了一下,声音哑下去:“我还是不想放弃……”
“我想把他追回来。”
他直直地盯着雪白的墙面:“我想对他好,补偿他,爱他,把这些年欠的都还给他,等他愿意了,然后我们再重新在一起。”
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们会重新在一起的……”
程溯偏头看着他,欲言又止,良久后开口道:“说实话,站在沈年朋友或者其他立场,我真挺希望你跟沈年掰了的。但是作为兄弟,我只能说……你加油吧。”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程溯又问:“你后面还要去A国找他吗?”
“要去的,等他身体也好起来了,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等我跟宋文清也说清楚,我再干干净净地去见他。”
须臾,像是也在安抚自己,江崇低声又说了一句:“等一等,再等一等……”
国内这边的事情折腾了一段时日。
陶洛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一直没有醒过来,宋文清出院后也很快被警方带走配合调查。
江崇因为这一趟也惊动了不少人,除了A国的,连国内但凡能沾点边的人脉关系,从八百年不联系的老同学到工作上的合作伙伴跟客户,都被他打扰了一遍。
风声自然而然很快传到了江牧生耳朵里,跟江崇发了几次雷霆问他怎么回事,江崇没有心力和他解释,也害怕在自己没有解决家庭的问题之前就把沈年本人推到他暴躁的父亲眼里,便只说自己会处理好。
根据身份不同,江崇安排了不同的歉礼和谢礼,比较重要的客户和人脉他分别亲自登门拜访。
处理完这件事后,江崇去重新申请了签证,开始整理最近落下的、以及未来可能要处理的重要工作,想要过阵子腾出时间好去A国找沈年,顺便每天忙里偷闲地联系一下快要被烦死的沈云琅,追问沈年恢复地怎么样,并试图重金求购一点沈年的视频给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