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正给他讲着,房间里突然响起巨大的铃声,赵院长摸出身上的手机,拿远了一点,眯起眼睛看了看才接起来:“在嘞,什么事啊……”
“……欸,好,我知道了。”
打完电话,赵院长跟他说:“今天还有个来捐赠的,这会到了,我得前面看看去,你要想再转转,就在这转一会。”
“好,没事,您去忙您的,我自己随便看看。”
赵院长走后,江崇站在这个昏暗逼仄的小房间里环顾了一周,然后蹲下身,开始仔细地从巨大的柜子最下面一点一点往上看。
下面三层是一些书本,书本的侧面上写着沈年的名字,他蹲下身去,随手拿了上面的一本数学书翻了翻。
小学的课本,书页已经有些发黄,还套着用报纸折的书封,课本里做题的字迹很工整,有一些被涂黑了“口”的文字,有一些类似于铅笔涂出来的一毛五毛硬币的图案,还有一些基于应用题图片人物的涂鸦创作,江崇几乎能想象出沈年小时候听课溜号的样子,肯定跟他大学上课走神时一样。
他又拿了一本英语书,里面的单词旁边基本都标着一些汉字的音译,有一章关于食物的单词页面,上面的食物都被标了数字,汉堡包下面写了几个小字“第一想吃”。
难怪有一次点了两百块的M记后会说腻到差点毁了自己的童年。
语文书上则都是标记的段落,有一些打着五角星,书本里夹了一些默写的小书页,甚至还有早已经干掉的花,江崇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了一下,感觉应该是槐花。
江崇翻着翻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意。
最后意外惊喜地,江崇还在一个夹层里翻到了一小张泛黄的半身照片,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还是瘦瘦小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拍下来的,江崇收了起来,打算待会问问赵院长可不可以送给他。
柜子再往上是初中的课本,没有了书封,但看得出来沈年很爱惜,书本的封面都保持地很完好。
只是初中的课本不再像小学的那样童趣,密密麻麻都是一些笔记,江崇翻了几本,最后又抽出另一本类似于笔记日记的本子,扣了一个带子。
江崇稍稍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想想自己反正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好东西,还是打开看了看。
里面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秘密,前面大多是一些日期和天气,偶尔抱怨作业太多和考得不好,一少半之后,就空了下来,似乎后面就没有了,江崇就打算合上,在合上的一瞬间,目光扫过最后几页时,却好像看到了字迹。
他从后重新翻开,找到有字的地方,看着里面写的内容,瞳孔突然微微放大了一些。
上面的字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写的,字的痕迹甚至印到了后面一页:“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恨恨恨恨恨!”
江崇摸了摸那几个字的痕迹,又往前翻了一页。
“吴宥明于海张峰亮杨涛张浩郑贺凯,恶有恶报!!!”
就只有这两页,再往前就没有了,也没有按行写,像是随手写上去的草稿一般,突兀又怪异。
但这两页的字已经足够最后让人有不好的推测,并且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浩。
江崇突然想起张浩那里得来的那张毕业照,以及上次在峰会上遇到沈年时,沈年直勾勾盯着张浩的样子和张浩惊讶的表情。
还有沈年说过的高中和同学有矛盾,自己帮过他一次。
还有他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梦。
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
张浩,还有这上面的这些名字,当年究竟对沈年做过什么。
各种信息的排列组合,在江崇的脑海里形成一个呼之欲出的概念:校园霸凌。
他又看了看沈年高中的东西,高中显然比初中小学的东西少很多,不知道是沈年自己带走了还是处理掉了,江崇没有再找到什么关于校园霸凌的有用信息。
只在一本小题狂做里找到了半截打印的年级榜。
高一下学期月考的成绩榜,下半部分被裁掉了,只有前30几名,江崇的名字高挂在第一位,而他的名字上,有一个用红色水笔画的爱心,把他的名字完整地圈在了里面。
这是沈年的青春里,小小的一点,关于暗恋的秘密。
江崇回到前院时,赵院长和几个工作人员正配合着捐赠方拍几张照片,江崇搭了把手,跟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起把物资搬了进来。
等赵院长这边忙完,江崇得空终于去问了一下沈年上学时的事:“赵院长,您还记不记得,沈年上学时,有没有被同学欺负过。”
赵院长怔了怔:“什么意思?怎么这么问?”
江崇说:“是这样,我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工作上的人,他和沈年是老同学,但是沈年跟他好像有些矛盾,沈年又不愿意多说,所以想跟您打听打听。”
赵院长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有过,初中的时候,他班主任找过我两回,说有人跟沈年闹矛盾,把他课本扔厕所里了,老师就叫了两边家长,批评教育了一下,赔了他新课本。但是后来就没再听他说过了,我再问,他也说没事了。”
赵院长说着叹了口气:“沈年这孩子吧,小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开朗。人是懂事,但心思也重,很多时候有事也不跟人说,平时磕了碰了头疼脑热的,他就自己找点药对付过去了,而且你说院里这么多孩子,也确实是顾不过来那么细……”
江崇想起那几个名字,又跟赵院长打听了一下沈年初中就读的学校。
晚上临走前,江崇又提出来去见见沈年以前提过几次的小南。
江崇过去时,小南正端着碗给另一个坐在床上的小女孩喂饭,江崇和赵院长在门口等他喂完饭,自己也吃完,才叫了他出来。
小南头发剃得很短,虽然年纪很小,警惕心却很重,直到听闻他是沈年的朋友之后,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一大一小坐在福利院的小凳子上,江崇不太擅长跟孩子相处,简单问了几句生活怎么样学习怎么样就卡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他不开口,小南也不主动开口,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江崇憋了半天,最后只能给他留了个电话:“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从福利院离开时,太阳已落山。
江崇开着车,行进暮色四合。
当最后一丝光亮跃入海平线,路灯四起的那一刻,有一些新的念头在江崇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他想见一见曾经的沈年。
想走一走沈年走过的路。
想在重新找到沈年之前,尽可能再多做一些事情。
比如沈年在意的人在意的事。
比如他的家庭和固执的父亲。
比如曾经伤害过沈年的那些人,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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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时候真恨自己不是一个掌握世界经济命脉动动手指就能把坏人碾死 自带天眼系统随时掌握老婆一举一动 并视国界和法律为无物的法外狂徒人设……
第62章 “意外”重逢
塞米尔岛的秋天是最诡异的季节。
沈年来之前,只看到评价这里说四季如秋,秋高气爽,却没想到来了之后,发现这里还秋如四季。
一周前从这里离开时,路上行人还穿着单薄的卫衣,结果休完年假去周边免签国旅行回来,就被毫无征兆的冷空气冻成了傻狗。
沈年套着两件长袖两件卫衣的超前穿搭,背着巨大的旅行包,拎着超市买的一袋食材,在冷风中哆哆嗦嗦地一边等巴士一边叫Uber,赌哪个先来。
15分钟后,巴士赢了,沈年坐到家庭寄养中心,接上自家的猫主子,又等了十分钟后,才坐上Uber回家。
沈年住的地方离寄养中心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是个很清静的连栋民宿,一室一厅一卫和一个隔间小厨房,沈年住的是最边上的一间,价格略微贵一些,但门口有一小片地方,沈年自己装了栅栏,种了一些藤蔓植物和花草,算是一个小院子。
这边的环境沈年相当喜欢,由于位置偏僻一些,塞米尔岛人口密度也低,周边房子入住率不高,清净得很。
下车后,沈年轻轻关上车门,非常客气地祝福了司机先生“Have a nice day”,然后一手菜一手猫包朝家里冲去。
回到家,沈年开了暖气,先打开猫包把小主子放出来,然后赶在感冒病毒反应过来之前,泡了一杯空运来的板蓝根。
阔别一周,一向独立的小年糕也变得粘人起来,蹭着他的裤脚喵喵叫,沈年大感愧疚,抱起来好好亲了两口后,双手奉上两块新买的三文鱼。
年糕是一只彩狸,之前大概是附近的另一位租客养的,后来人走了,却把猫留了下来,饿坏了的小彩狸跑来挠了两次门,被沈年投喂了两次之后,便登堂入室地赖着不肯走了,沈年于是带它去办了证件,正式收养了。
年糕也是沈年重新起的亲子名。
沈年抱着年糕享受了一会难得的亲子时光,年糕比平时粘他的时间久了一点,但也不多,十来分钟后,便无情地给他脸上来了一爪,然后高贵冷艳地跳上沙发重新巡视自己的领地。
沈年愤慨地呼噜了一把它的脑袋,然后打开吸尘器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打开电视投屏,开始分别做人饭和猫饭。
年糕中午被喂了一次,刚刚又吃了点零嘴,沈年便只给他少拌了一点鸡胸肉虾仁和蛋黄,然后给自己煮了一份肥牛宽粉,洗了水果。
吃饱喝足,沈年把旅行包打开,开始整理带回来的纪念品小玩意,然后把相机里的照片传进手机里,精挑细选了几张,在社交软件发了一条动态。
发完动态,沈年进屋拿上衣服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睡衣,把自己窝进沙发里,裹着毛毯,一手捞过年糕抱着,一手拿着手机,伴随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开始翻看群里99+的消息。
沈云琅在和关明月吐槽奇葩客户,然后约着改天去做美容,杨远宁在加班鬼哭狼嚎,正式进入职场的陆锦明在倒苦水控诉哥嫂对他的“谆谆教诲”,最后大家一合计,把矛头直指出去旅游还在群里放毒的沈年。
沈年得瑟地在群里发了个墨镜小狗甩头的表情包。
手机弹出消息提示,社交软件上有人给他的动态点了赞。
沈年顺手点开,不出意外又是那个id是null的初始头像用户。
沈年的这个社交软件账号是半年前新注册的。
来塞米尔岛之后,生活变得清闲且规律,他不习惯这里豪放的社交文化,除了上下班、打游戏看剧撸猫和偶尔的旅行外,就是在线上跟几个朋友聊聊天。
偶尔刘文英那边也会发来一些问候,沈年会回复,但也并不热络。
但朋友之间交流也是需要边界感的,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和社交,外加地域环境的差异,很多分享并不能共通。
沈年便把无处安放的分享欲放到了社交网络上,碰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或者出去旅行、拍到年糕的萌照,都开始习惯性往上一发,当作自己的生活记录仪。
他只是为了自娱自乐,也基本不带任何话题,偶尔有意外刷到的网友路过给他点个赞评论一句。
这个id叫null的是上个月关注他的,沈年本来以为是个啥系统的僵尸粉,但是隔了两天发现,这个人把他所有发过的动态都赞了一遍。
并且之后无论沈年发什么,他都会点赞,但从来不评论,主页也是跟他的id一样,null,空空如也,连ip地址都不显示。
沈年合理怀疑这是某些写代码写到怀疑人生的程序员在对清闲的美好生活产生向往。
连id都透着一股班味,真是非常值得同情。
第二天是周日,沈年睡了个懒觉,快到中午才在年糕坚持不懈的脚底按摩下被踩醒。
起来喂完猫,沈年随便对付了一口,留着肚子晚上去吃烤鸭。
这家烤鸭店是最近新开的,就在沈年常去的一家咖啡厅旁边,面积不大,但开业之后生意一直很火爆,提前饭点一个小时来,依然大排长龙。
沈年等得实在无聊,又不敢随便走开去买小吃,顺手拍了张排队的照片,发了条动态:“龙的传人。”
排了大半个小时后,沈年总算吃上了这口烤鸭,又额外要了一份脆皮茄子和凉拌菜,吃完后又打包了一份鸭架准备带回家追剧。
吃完饭,沈年拎上鸭架去了旁边的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建在一个高台上,门头装饰了很多花卉,里面还看到很漂亮的夜景,店里的甜品也非常合沈年胃口,沈年每次出来吃饭闲逛,最后都会到这里来坐坐。
老板都已经认识他了,沈年要了一份热巧和舒芙蕾,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咖啡厅开了柔和的灯光,换了一首舒缓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