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高羡快困晕了，随便摆摆手算作道别，没管松穆的去向。
休息日没有拍摄任务，松穆回小屋的时候四周都静悄悄的。
他怕打扰到林露秋，原本想在楼下对付一晚，哪成想刚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就和沙发上端坐的林露秋正对上眼。
松穆走过去开了盏小灯，问：“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没睡？”林露秋不答反问，他已经洗好了澡，睡衣外面裹着件黑红外套，袖口太长，翻了两截，露出皓白手腕。
他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有点冷，撩起眼皮，莹白的光斑映在瞳孔，像结了层霜，“大半夜跑出门，还不接电话。”
林露秋语气不重，只是在陈述，松穆听在耳中却察觉到了几分冷调。
松穆正是最心绪不宁的时候，不敢看他，低垂着头乖乖认错：“手机没电了，想着你应该睡了，就没联系你，害你担心了。”
林露秋抽过他的手机一看，确实是没电自动关机了，应该是用了一天，回来后没多久又出门，还没来得及充。
可林露秋对松穆的说辞并不满意，因为对方依旧没说实话——到底为什么要忽然避开他？
甚至到了现在，松穆的姿态依旧不像从前那样亲密自然，处处透露着别扭和古怪。
而唯一的变数只有周子衿。
林露秋面上不显，脑中却极速过了一遍先前的对话，半晌，在反复确认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松穆......可能是猜到自己喜欢他了。
多年来的想象终于成真，可林露秋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尤为不安。
实在是松穆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林露秋眸光微闪，他一边紧紧盯着松穆的神色，不愿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一边伸出手，想去搂对方的腰。
他扯了扯唇，“算了，回来就好，我困了，抱我上去睡觉吧。”
下一秒，林露秋面上笑意骤然消散。
因为松穆竟然侧身躲开了他的手，转而背对他蹲下，嘴上还说着：“来，我背你去，反正都是兄弟，顺手的事。”
第35章 正轨
林露秋分明说的是“抱”，转头到松穆嘴里又变成了“背”。
林露秋不可能听不懂松穆那句突兀又意味不明的话，默了几秒，扭头走了。
他想着自己傻子似的在客厅等了那么久，眼看天色越来越淡，人却还没消息，着急得要命，这家伙倒好，一回来就想划清界限。
什么兄弟兄弟的，不就是拒绝他的借口吗？！
林露秋泄愤般脱下松穆的外套，一针一线手工剪裁的高定被毫不怜惜地揉做一团，带着他身上的体温一同丢上了沙发。
似乎还不解气，他走到床边，把松穆的枕头也一并扔了过去。
做完这些，林露秋才舒心几分。
他猜想松穆现在脑子正混乱，毕竟被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同性竹马暗恋许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一下消化的，于是自我宽慰了一番。
林露秋认为自己有必要给松穆一点缓冲的时间，想着待会儿等人上来，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左等右等，被窝都滚热了，依旧没把人盼上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有两条五分钟前的新消息。
【松穆 0601：没洗澡，脏，我在沙发上睡。】
【松穆 0601：晚安。】
林露秋：“......”
这一晚着实难熬，林露秋左思右想，只在天亮的时候睡了个囫囵觉，眼睛还没闭上多久，一个翻身又醒了。
身体是困乏的，意识却久久无法平静，林露秋索性不躺着了，出门想找点事情做。
松穆已经不在客厅了，沙发上平平整整，甚至看不出有人躺过的痕迹。
薛常正在吃早饭，见林露秋左看右看地下楼，打了声招呼，“在找松穆吗？他和尤卜出门晨跑了，估计再有个十分钟左右回来。”
林露秋面色不大好，温白盛了碗小馄饨给他，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们多少都知道了林露秋的生活习惯，轻声劝道：“多少吃一点吧，空腹容易难受，吃完出去晒晒太阳，然后再睡一觉？”
林露秋对两人笑笑：“谢谢。”
他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辜负两人的好心，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馄饨是用鸡汤煮的，很鲜，林露秋喝了点汤，空落落的胃里舒服了不少。
尤卜和松穆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一晚过去松穆似乎缓和了不少，见到林露秋，面色如常地打了声招呼。
林露秋全程不语，只沉默地看人走近。
松穆刚出过汗，靠来的时候裹着一身热气，他不知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外套挂在臂间，上身则是一件黑色紧身内搭，衬得肌肉线条流畅又美观。
林露秋放下调羹，擦了擦嘴，把碗推过去，松穆就坐下，不声不响吃完了剩下的，而后顺手把碗洗了。
他动作很利索，从林露秋的角度望过去，先是一截窄瘦有力的腰，再往上，便是若隐若现的腰腹轮廓，正随着呼吸起伏。
两个人没有一点肢体接触，甚至眼神都在回避，偏偏用的是同一副碗勺，还看不出丝毫别扭。
餐厅其他人察觉氛围不对，互相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地走了。
松穆把碗擦干，放进消毒柜，一转身，就对上了林露秋直勾勾的视线。
松穆动作一顿，稳着声线问：“怎么了？”
出乎意料，林露秋没有质问他昨天去了哪里，甚至没有对他的异样表现出任何不满，林露秋只是单手环着臂，隔着这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轻轻歪了下头。
他坐在高脚凳上，脚尖点地，宽松柔软的布料垂坠下来，盖住骨肉匀停的小腿，口吻稀疏平常：“之前吃过早饭了吗，这几个小馄饨够不够？”
松穆注意到林露秋今天新换了一根发圈，浅棕色，还缀了片小巧的叶子，就垂在耳下，发尾柔顺地搭在胸前，盖住了宽大领口下的那颗红痣。
“吃过了，不会饿。”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又开始不受控地偏移，松穆眨了下眼，牵着嘴角道。
“那就好。”
“......”
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两人又双双沉默，这样的情形无论放在何时都极为少有，松穆知道造成如此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心头一阵发闷。
松穆这一晚想了很多，记忆满溢，像无边无际的深海，越潜越深，完全看不到尽头，他回想着和林露秋共处的时光，从蹒跚学步到初出茅庐，从寂寂无名到闻名遐迩，人生中这么多的重要阶段，站在他身边的永远都是这个人。
正因如此，他会喜欢上林露秋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
也正因如此，在对林露秋的感情上，连喜欢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失眠一夜并没有理清松穆心头繁杂的思绪，相反，他更加看不懂自己的心意。
他开始不去纠结自己是不是喜欢林露秋，而是思考，如果某一天他真的去告白了，或者他真的和林露秋在一起了，会发生什么。
住在一起，然后照顾林露秋一辈子？
可就算他不喜欢林露秋，这也是注定的事。
松穆和林露秋之间，不是靠“喜欢”两个字就能说清的。
所以林露秋根本就不需要知道他的“喜欢”，不需要经历和他一样的难熬时间，更不用去赌林露秋会不会因此疏远他，疏远松家。
他们永远是一家人。
现在只是稍微出了些波折。
松穆后知后觉自己和林露秋的相处方式可能有点差错。
太亲密，也太暧昧。
松穆知道林露秋是直男，他不想仗着兄弟这一身份掰弯他，对方可以和别人交往、结婚、生子，也可以选择独自一人，只要幸福，怎么都好。
哪怕松穆无法接受。
所以只要松穆控制好自己，一点一点改变掉那些逾矩的习惯，生活终归会回到正轨。
这样就很好了。
“我先去洗澡。”最终还是松穆先一步错开视线，他半阖眼皮，掩去了眸中暗色。
.
两人都没怎么休息好，于是吃完午饭就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林露秋一开始还担心松穆会为了避嫌而提出去楼下睡，好在对方没做得那么绝，换好睡衣躺下了。
床很大，林露秋刚入住的时候就知道。
他躺在左侧，松穆就笔挺挺贴着右边，两人中间宽敞得还能再睡一个团。
林露秋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躺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松穆说：“我翻身多，怕影响到你。”
林露秋问：“你要在床上练杂技吗？”
松穆：“......”
林露秋去拉他的手：“只要别在床上变成丧尸，随便你怎么翻。”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松穆也没有其他拒绝的理由，何况他确确实实在林露秋刚开口的时候就动摇了。
林露秋不知道松穆内心的波动，他感受着对方由僵硬一点点变得放松的肌肉，挪了挪位置，靠在了松穆的怀里。
没等松穆挣扎，林露秋先一步道：“我冷，抱着我睡。”
他语气不是很好，比起请求，更多的是命令，松穆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地抬起手，缓缓揽住林露秋的肩。
“要调一下温度吗？”
“不要。”
别墅内部设有恒温系统，平时在别墅只要不穿短袖都不会感觉冷，要是真让松穆去调高温度，估计这家伙半夜就得把被子都掀了。
窗帘随着声控慢慢阖上，直到遮住最后一道光线。
林露秋小小打了个哈欠，“睡了。”
松穆伸手帮他掖好被子，轻声道：“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