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莫名其妙,他从小到大都很少做梦,一般都是一觉到天亮,睡眠质量好到逆天。
可那天他睡着以后,在梦里见到了一个很帅很帅,身高腿长,比明星都要好看很多的大帅哥。
在梦里,他知道自己和那个人是情侣,他们在一起约会,逛街、看电影,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天。那个男生幽默风趣,很温柔,绅士体贴又有涵养,在梦里,他看不到其他东西,眼里只有他,梦里的自己非常喜欢他。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唇角还是愉快的挑着的。
以他以前做梦的经验来看,一般醒后就能忘记,可这一次他记得异常清晰,清晰到他甚至能回忆起两个人的对话,还有那个人的具体模样。
他并没在意,只当这是一场梦,在家里打了一整天游戏,他累得睡着了。
刚进入梦境,他又见到了那个男人,那人连续两天来入梦。
这一次,男人带着他回了家,给他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他家里很大,是一个豪华的大别墅,养了一只泰迪犬,长得有他腰那么高。泰迪不喜欢自己,狂吠着上来咬自己,于是他做了一整晚被狗追赶的梦。
这场梦累极了,他醒来后还在生气,全身酸疼疲惫,确实像被狗追了一夜。
家里的存粮差不多被他吃光了,他难得早上起得早,六点左右天亮了,正好能去赶个早市。
在花鸟市场买了盆四季花,又买了五条小金鱼,这一向只有自己一个人喘气的家里难得多了些生机。
他很喜欢那盆花,花朵不大,粉粉嫩嫩的,一开就是一整盆,据老板说喜光喜水,很好养活,很适合他。
他把花摆在室内窗台,鱼放在了客厅,刷了一整天视频,到了凌晨十二点多,手机从手里滑落,他睡着了。
第三次见到那个男人,他正坐在家里,就是卫菘蓝的家。
家人都在,他已经死去的爸妈和爷爷奶奶像生前一样在客厅里坐着,一起看着电视,闲聊着家常。
他当时清楚明白自己在做梦,笑着和他们说话,眼泪却不停地流,他尽全力让自己不要醒过来,想要多和他们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妈妈叫了他一声,笑得温温柔柔,对他说:“菘蓝,你也不小了,家里给你物色了个对象,你看喜不喜欢。”
一转眼的功夫,那个男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愣了愣,开口问:“你是谁?”
爸妈笑着把男人推到了他面前,说:“菘蓝,爸妈都喜欢他,你和他在一起吧。”
梦里的卫菘蓝觉得他熟悉,但又不记得他是谁了,那男人向他伸出手,笑得温柔:“我是李榭,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卫菘蓝那时心里对他有抵触,看着他微笑着过来牵自己的手,不愿意地往奶奶背后躲,很任性地喊道:“我不去!”
耳边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催促他出去的声音很急,爸爸甚至开始责备他不懂事,可他非常固执,他搂着奶奶的腰,把脸埋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大喊大叫道:“我要在家陪奶奶,不去就不去,我不去!”
奶奶哭笑不得地拍着他的背,哄道:“好好好,乖孙不想去就不去。”
他好久没有被这么宠溺地护着了,奶奶过世后就没有人这么无条件哄着他了,当时眼泪就止不住了,他难过得胸口发疼,就这么疼醒了,捂着胸口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大口喘息,一看时间,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他醒过来后发觉有些不对,他连续三天梦到同一个人,他确信自己不认识那个人,也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
他越想越觉得诡异,越觉得后怕,手忙脚乱地开了灯,去厨房翻出菜刀,小心洗干净,放在了枕头下边。
他小心翼翼躺下,闭上眼睛,这次没再做梦,一觉到了天亮。
这一天他精神很足,以为不会再有事了,可揉着眼睛起床,却发现昨天还灼灼盛开的四季花已经尽数凋零,连叶子也蔫巴巴垂了下去,叶片成了墨绿色,像是被冰霜冻过一样,毫无生机。
他抱着花出了房间,看到昨晚还精神甩尾的鱼都翻了白,一个不剩,全都死了。
那时是九月末,气温还没大降,夜里温度十摄氏度向上,花和鱼是怎么死的?
他越想越觉得诡异,直接换衣服去了花鸟市场,找到那个卖东西给他的店家。
店家比他还惊讶,甚至有些钦佩地看他,问:“你这是怎么养的?鱼也就算了,花是怎么祸害成这样的?”
店主满脸都是见了世面的兴致勃勃。
这就算是寒冬腊月往室外放上一宿,那花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彻底。
店家打算给他换一盆花,卫菘蓝没要。
他心里不安,打算去庙里烧烧香,可他们那儿的庙恰巧大门紧关,庙门口有个算卦的道士,大咧咧在佛寺门前摆摊道家摊,留着八字胡,一双小眼睛贼眉鼠眼地往路过的人身上瞄。
他一眼看过去,正好和他对上了眼神儿,那道士肉眼可见地来了精神,他理了理破旧的道袍袖子,装着世外高人一样向他招了招手,道:“小兄弟,你有劫啊。”
卫菘蓝本想去看一看,可瞧着他面前那手写的摊位上边八个字错了俩,就退缩了。
他上一回被算命,还是在南京的玄武湖。
那回他去南京旅游,自己在玄武湖边溜溜哒哒散步的时候,身后忽然追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
她腰间别着个小跨包,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褂子,踩着双老年小皮鞋蹬蹬蹬向他追,追到他身边,满脸严肃认真地对他说:“小伙子,你有桃花劫。”
她满脸都是你要出事儿,快来求我。
卫菘蓝没理她,加快步子走了。
那看起来像劫道的大妈话说得很认真,卫菘蓝其实没有全部不信。私下来他还挺期待的,虽说是桃花劫,可也算是有桃花不是。
然而至此两年,他连个桃花的影子都没瞧见。
他回了家,晚上睡觉前又把菜刀放在了枕头下边,拍了拍枕头,躺了下去。
他再一次做梦了,在梦里,又遇见了那个男人。
这一次的场景是森林里。
森林里都是猛兽,他一个人四处逃命,累得快要撑不下去了,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那个英俊的男人不知道从哪出来的,拉着他的手向前逃命。
身后好几只大老虎追他们,深林四处都是密不透风的参天大树,辨不清方向,他只能跟着那个男人跑,直至前边有一条小坑,很浅很窄,一步就能迈过去,他却心头一凛,忽地停了步。
后边老虎越来越近,仿佛在他耳边嘶吼,那个英俊的男人不断催促他:“菘蓝,快走。”
卫菘蓝反而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那个小坑,坑里存着浅浅一层水,水上波纹阵阵,他的脸映在上面,男人的脸也映在上面,不同的是,他的很清晰,对方的一片模糊。
卫菘蓝忽然觉得很害怕,从心底生出一种毛骨悚然来。他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男人抓他抓得很牢,他用力挣扎,男人目光忧伤地看着他,说:“菘蓝,跟我走。”
他不想跟他走,自己都不认识他。
卫菘蓝用力推了他一把,对方猝不及防,松了手,猛虎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了过来,下一瞬,他从梦境中挣脱。
睁开眼睛时,月华静静洒在他的身上,九月的夜风吹得他面上冰凉,他低头看,自己正站在阳台边缘,楼下路灯灯光黯淡,他的脚已经有半截悬在半空。
他扶着窗慢慢蹲了下来,他全身僵硬得一时没办法动作,刚吓出的汗被风吹凉,他分不清自己现在筛糠一样发抖是冻的还是怕的。
缓了很久,他才有力气挪动步子,慢慢爬下了阳台。
他把窗锁死,阳台门也上了锁,所有窗帘都拉好,钻进了被子。
他像婴儿一样紧紧环抱着自己,把被子蒙在头上,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他将额头抵着自己的膝盖,体温渐渐回暖,哆嗦着手打开了手机,给那个他很喜欢的、看起来会法术的非常厉害的人发了消息。
他说老公,我遇上了点麻烦,能帮帮我吗?
“你没回复我,我就到处找人帮我,”卫菘蓝紧紧抓着封怀的道袍,哑声说:“我不敢睡觉,中间睡过去几次,都差点醒不过来,有一次我甚至跑到了马路上,差一点被迎面来的车撞死。”
封怀抬手,在他肩上拍打两下,像在拂去灰尘。
“应该是阴桃花,”封怀问:“你能看清他的脸吗?”
“能。”
卫菘蓝忽然觉得自己身体轻松了很多,近几天身上包围不散的寒意渐渐退去,他不禁贴得更近了些,抓住了封怀的手,说:“很清楚。”
封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严正开口道:“请你自重。”
卫菘蓝仿佛没听见,轻声说:“我看得很清楚,他在梦里一直想让我跟他走。”
封怀捏了捏眉心,道:“梦里见到的陌生人,如果面容模糊,就是生人,如果看得很清楚,那你梦到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卫菘蓝身体一僵,蜷缩了起来,颤声问:“阴桃花是什么?”
机票卖光了,封怀连夜坐火车来的,站了十个小时没休息,也有些疲惫了。
他微微舒展长腿,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说:“阴间的桃花。”
话说完,不见回答。
封怀低头看,那孩子已经睡着了。
他被鬼缠得太久了,身上阴气极重,即便穿再多也会觉得冷,这会儿靠着封怀睡,因为运势低而沾染的晦气被扫去,阴气也渐渐消散,身体一轻,他抵不住倦意,终于睡着了。
屋里暖气很足,很安静,封怀捏了捏眉心,坐起身,将男孩儿抱了起来。
这屋子不大,不到六十平,有两个卧室,一个里边放着杂物,另一个住人。
封怀把男孩儿放在了床上,扯了被子帮他盖好,低头看了他一眼。
男孩儿眉宇间还有黑气,脸色惨白,真难为他能坚持到现在。他再晚来一天,说不准他就真撑不住了。
封怀取出一张符,塞到了他的枕头下边。
随后,转身出了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封怀站在窗口,低头看向楼下,风吹过,地面落叶刷啦啦从门前小路跳过,天冷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小区里打量了一周,在窗上贴了张符咒,又去门口贴了一张。
这房子里很干净,那缠人的鬼并没在这里。
阴桃花……
封怀捏了捏眉心,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
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了,往往都是困得厉害了,自己睡过去一两分钟,然后立刻把自己叫醒。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很香,一个梦都没有做,醒过来的时候骨头都软了。
睡前的状态很差,他现在仍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卧室里没开灯,一片漆黑,卧室门上镶嵌着不透明玻璃,有灯光从客厅模模糊糊散了进来。
他茫然了一瞬,猛得从床上弹起,没顾上穿鞋,赤着脚冲进了客厅。
竟然不是梦。
一个大帅哥正坐在他的客厅,身上穿着蓝色道袍,黑发被簪起,长腿交叠,头微微后仰,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一副仙风道骨的慵懒模样,帅到极致了,明明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却看得他心潮澎湃。
比起心里的激动,他眼睛先酸了。
对方察觉了他的动静,从假寐中睁开眼睛,那双较常人色淡的眼瞳清清淡淡地看向他,带了股子远山般的疏远与冷淡,让人觉得这人不好接近。
卫菘蓝快步跑过去,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忽然扑到了他身上。
封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