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了一层冷汗,手也细微发着抖,惊骇得僵在了原地。
恍惚的,他听到封怀在叫他,茫然转头看向他,看清封怀清俊的脸时,他才从极度惊恐中慢慢脱离,耳朵重新接收声音,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长,我……我来过这里。”
封怀:“……”
他顺着卫菘蓝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空荡荡的,如果卫菘蓝来过,大概是那东西编出的幻境,迷惑人的。
封怀收回目光,握住了卫菘蓝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道:“你没来过,那只是他给你看的。”
那只手干燥温暖,很大,可以把他的手整个包裹起来。
惊恐里,他微微有些分神,这是封怀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你应该相信我。”封怀略带傲气地说。
他怎么会不信道长?
卫菘蓝抬头望着他,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咬唇应道:“嗯。”
屋里很静,卫菘蓝的声音也放得很轻:“老……道长,他家好像有狗。”
封怀:“……”
老道长是什么?
负一层一无所获,两个人顺着旋转楼梯上楼。
别墅里空空荡荡,走路仿佛都有回声,导致卫菘蓝老是觉得有东西在身后跟着,很瘆人。
他亦步亦趋跟在封怀身后,举着自己的手机照明,穹顶的巨大吊灯像闪耀的水晶,在光照过去时闪着斑斓光晕,投到奶白色的墙上,划过上面挂着的照片。
那是全家福,两个容貌出众的中年人,后边站着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面对镜头,笑容很幸福。
卫菘蓝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目光直直盯着墙上那符照片,玻璃将手电灯光反射,反射点恰好在李榭的脸上。
那双本该温柔的眼睛变得诡异,穿过黑夜直勾勾地盯着他,唇角那抹笑变得意味深长,一直盯着看时,有一种动态变化的错觉,仿佛笑得更深。
在诡异的深情着,在阴森地喜悦着,喜悦他的靠近,欢迎他主动来到他的面前。
封怀还在向上走,牵着他的手微滞,停了步。
卫菘蓝抬手,指向那张巨大的全家福,语气很平,平到僵硬:“封怀,那张照片在对我笑。”
封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退回两步,道:“我教你掐诀。”
左手掐诀,中指伸直,食指尖掐在中指
第一节横纹背部,拇指尖里侧掐在中指第一节横纹,拇指尖与食指尖相对,无名指和小指屈于掌心即成灵官诀。
“掐诀时心里默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可在行夜路时护持自身。”封怀道。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卫菘蓝掐诀后立刻觉得心里一轻,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他跟上了封怀,问道:“道长,你可不可以多教我一点东西。”
走廊铺了地毯,走在上边没什么声音,二楼有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间书房。
书房是最后一间了,卫菘蓝从封怀身后探出个脑袋,问:“他在吗?”
他当然没在,封怀拉上了门,道:“上楼吧。”
三楼拉了厚厚的窗帘,所有窗都被遮着,一上来就能嗅到淡淡的香烛气味,三楼大概是独属于李榭的空间,甚至有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摆放钢琴,里边黑白琴键静默着,但主人已经不在了。
打开最后一个房间,香烛味就是从这里边传出的,卫菘蓝的目光刚看进去,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间卧室,正对门是一个黑白遗像,两盏红色的灯摆在遗像两边,像两只猩红的眼睛,在浓黑的夜色里十分扎眼,也十分恐怖。
卫菘蓝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不敢看李榭的遗像,那张黑白照片让他回想起那天夜里李榭的鬼魂。
想起他苍白的脸和浓黑的眼睛,伸出冰凉的手,想要把自己拖入地狱。
他想向后退,封怀却忽然扣住了他的手。
他将卫菘蓝拖进了屋里,然后把门关上了。
卫菘蓝吓了一跳,惊惶地看封怀,却见他对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两盏灯仿佛将整个卧室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红色细纱,卫菘蓝望着封怀严肃的表情,听到他沉声说:“有人来了。”
房间很大,床边有一个衣柜,两个人躲进去刚刚好。
衣柜门将将合上,卧室的门开了。
接着,房间的灯开了。
两个人一先一后走了进来。
“还没找到那个男孩儿吗?”走在前面的女人问。
“没有,一直在他家楼下守着,他没回来。”
交握的掌心出了汗,封怀低头看卫菘蓝。
光从衣柜门上装饰的格子透了进来,他看到卫菘蓝脸色失了血色。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在上边敲了一行字“怎么了?”
卫菘蓝同样用手机回复他:“是闯进我家里的那些人。”
卫菘蓝认出了他们的声音。
封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抬手,轻轻拍了拍卫菘蓝的肩。
“卢大师说了,必须要在这个月十五之前把他带回来。”女人说。
她身后那个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为难道:“必须要他吗?这就剩下三天了,我们找别人也是一样的。”
“不行,”女人点燃了香,目光柔和地看着那张遗像,轻声说:“小榭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给我托了梦,我是一定要把人给他送过去的。”
送过去……
送到哪?
卫菘蓝觉得浑身发冷,缓缓依偎进了封怀的怀里,封怀皱眉盯着外边那两人,将手覆在了卫菘蓝后心。
“死的活的都行,”女人道:“找到他,让吴大师给他们配阴婚,以后小榭在底下也不会孤单了。”
男人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太支持,道:“姐,这怎么着也是一条命。”
“我查过了,那孩子父母都不在了,不会有人细查。他长得好看,我也挺喜欢的,和小榭很配。”
男人欲言又止,声音低了些:“姐,这事你和姐夫商量了吗?”
女人转身,笑了笑,说:“他因为小榭的事太伤心了,等小榭结婚再告诉他吧。”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她的脸,即便是上了年纪,她的风韵也是肉眼可见的,妆容精致,只不过眼睛里遍布的血丝和某种疯狂让她看起来十分扭曲。
男人张了张嘴,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我接着找。”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灯关上了。
周围重新变暗,封怀低声叫他:“菘蓝。”
卫菘蓝抱着他,没吭声。
封怀打开手电,看清他的脸时微微一愣。
卫菘蓝哭了,眼泪顺着下巴滴落,滴滴答答染湿了衣襟。
封怀声音不自觉放柔了许多,小声说:“吓到了?别怕。”
卫菘蓝抬起头,一张精致的脸上遍布泪痕,还有泪珠从眼眶不断滚落,他望着封怀,带着浓浓的鼻音,哑声控诉:“封怀,他们欺负我没爸没妈。”
封怀:“……”
他抬起卫菘蓝的下巴,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你不会欺负回去吗?”
卫菘蓝摇头。
道长的呼吸就在咫尺,他闭上眼睛,轻轻在他唇上贴了贴,小声说:“我们走吧。”
他抬手去推柜子,却被封怀按住。
熟悉的触感贴上了他的唇瓣,他愣住了,不属于他的温度闯进了他的口腔,有点霸道地卷起他的舌头舔弄。
他靠在柜子上,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完全呆住了,眼泪也不自觉停止。
他怔怔地望着封怀轻闭的眼眸,慢慢的,也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到一分钟,封怀就抽身离开,推开门,道:“走吧。”
出来时很顺利,别墅开了灯,但主人没在客厅。
刺骨的寒风再次包裹全身,卫菘蓝反而感觉到了安全感。
卫菘蓝脑子很乱,从口袋里拿出那杯一直没喝的奶茶,插上吸管,刚喝了一小口,封怀把它拿走了。
奶茶已经凉了,封怀随手把它扔进垃圾桶,道:“再买一杯吧。”
商场已经关门了,没地方买了。
卫菘蓝拢了拢衣服,说:“不喝了。”
回了酒店,卫菘蓝茫然地倒在了床上,他刚刚哭过,眼睛有些发烫,他用力揉了揉,就这么躺着扯开了自己的衣裳,钻进了被子里。
封怀从洗手间出来,和师兄聊了几句,上了另一张床。
过了一会儿,卫菘蓝就跳了过来,掀开被子,熟门熟路躺在了他身边。
封怀把手机放下,低头看他。
卫菘蓝刚哭过的脸被冷风一吹,有些泛红了。
“道长,”卫菘蓝垂眸拨弄着他胸前的扣子,说:“什么是阴婚啊?”
封怀:“就是给死了的人找伴侣。”
卫菘蓝:“那只要和死人结了婚就没事了吗?”
封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床头,道:“阴婚仪式后,两人需并骨合葬。”
卫菘蓝拨弄着他的扣子,轻轻“哦”了声。
封怀:“这个说法先秦时就有了,红白礼仪有一定相似之处,也要有龙凤贴、纸嫁妆、合卺酒、子孙饺、长寿面,礼成后起灵,在男方坟茔挖出一穴,埋入新娘棺材,这叫并骨合葬。”
卫菘蓝闷闷地说:“他们想杀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