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密集的开火声在耳侧炸响,但是丝毫没有减慢那东西的速度,它被激怒了,更加暴躁地向车身攻击,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头晕目眩,双翼振动的吱吱声十分密集,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让人心里压抑恐慌。
为了躲避攻击,车速已经达到极限,人狼狈地被重重甩在车壁上,我被三哥紧紧护着,子弹与螳螂坚硬的肢体碰撞,在雨夜里擦出耀眼火花。
“妈的!真难缠!”最里边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扔下手中的步枪,“刷”一下掀起身后的遮盖物。
我看过去,那堆了小半车的原来是物资和重武器。
我有点惊讶,无意间瞥见爸妈,见他们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稀缺的、足够在末世中生存一段时间的东西上。
震耳的爆炸声在夜色中炸起,一弹火箭炮轰出,有效将那只异变的怪物阻拦了片刻,可只有那么几秒的停滞,它落后十几步,一个跳跃,直逼过来。
扛着火箭炮的女孩儿面色冷静,一片混乱中,稳稳地在雨夜中瞄准螳螂的方位,冷俏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怪物已经跟了上来,长长的壁刃横扫而来,锋利的倒刺在我的妖瞳中慢慢清晰,向下挥来,越来越近。
“砰!”
又是一阵巨响,炮弹仿佛擦着我的头顶轰出。
我怔怔地仰起头,拿下了捂着三哥耳朵的手,笑着指给他看:“三哥,你看,烟花。”
螳螂的头被轰掉了,远远落在车后。
天上炸起的火光十分漂亮,带着呛鼻的硝烟味儿。
拿火箭炮的女人目光奇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当着爸妈的面随意将武器扔进了雨布下,坐在了上面。
她这个动作是警告,也是震慑。
爸妈把目光收了回来,不再看了,和两个哥哥靠在一起躲雨。
雨还在下着,但是不敢停车,方才动静实在太大,如果惊扰了这隐藏在夜色中的其他东西,那他们真的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三哥扯了快雨布,遮在头顶,将我搂进怀里,包裹得密不透风。
没了遮挡,土地的腥气和雨的潮气侵袭,夜色漆黑,不算太美好的景色,我却看得兴致勃勃。
“三哥,”我靠着三哥的胸膛,惬意地说:“我现在好幸福。”
三哥揉了揉我的脑袋,温柔地表扬我:“容易满足的好孩子。”
“不。”我否定了他的话,很认真地纠正他:“我不容易满足,也不是个孩子了。”
我半梦半醒睁开眼,雨已经停了,水滴落叶片的清脆嘀嗒声将我从梦中唤醒,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太阳已经出来,我们停在了一片绿洲里。
巨大的古树树干横倒在林间,爬满了青苔和丰富物种的小型植被,就像一个树上王国。
这么丰富的自然资源竟然能在一个荒漠中看到。
我揉揉眼睛,趴在地上观察那些植物,惊喜地叫道:“哥哥,你看这是不是铁皮石斛?”
一般我叫“哥哥”的时候,只会特指三哥,可三哥没有回应我,回复我的是一个清冷的女声:“是。”
我抬起头,看到了昨天抗火箭炮的那个女孩儿。
爸妈和两个哥哥在不远处休息,那几个收留我们的陌生人正在修理卡车。
笑容慢慢收回,我咬着唇四处寻找三哥的踪迹,自从三哥回来,只要他没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都会感到恐慌。
好在,我很快捕捉到了三哥的踪迹,他正从森林里面走出来,清晨的阳光透过林叶落在他俊美的脸上,赏心悦目。
女孩儿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在三哥身上看了片刻,清清冷冷道:“他是你的亲哥哥?”
三哥好端端的,我放下心来,低下头,腼腆地回答:“嗯。”
“咔嚓。”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我抬头看,三哥走过来了。
女孩儿在三哥身上打量着,蹙着眉,眸色有些古怪。
三哥就像没察觉她的目光一样,半蹲在我面前,轻轻勾起唇,温柔地说:“在看什么?”
他身上的气息一向清新干净,靠近的瞬间我却嗅到了一阵淡淡血腥,被晨风一吹,就散了。
“是铁皮石斛,”我指着已经枯朽的古树上新生的翠绿,得意地说:“你教过我的。”
我没有读过几天书,看书的机会也并不多,习字也是三哥手握着手一点一点教的。
有一次逃亡到一个镇上,我们躲进了一个空房子。
空房子里面有很多书,里边记录了许多植物,并绘有插图。
我和三哥蜷缩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看那本书,三哥一样一样地教我,我听得很认真。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冷锐的女声突兀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
我转头看过去,那个女孩儿还现在旁边,没有离开。
三哥没说话,方才还温和的目光刹那变得阴沉。我心慌了一下,指尖一颤,脆弱的草径在我的指甲尖断成两截。我仰头望向那个女孩儿,无辜地说:“哥哥去给我找果子,怎么了?”
女孩儿皱眉看我,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在我们两个身上依次扫过,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我转过头,撞上了三哥探究的目光,抿抿唇,小声说:“三哥,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三哥没说话,漆黑眼眸中戾气渐渐消散,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三哥。他低下头,将手摸进了口袋。
片刻后,两枚翠绿的果子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枣子。
第453章 乐园
一夜的奔逃让所有人都筋疲力竭。
我靠在枯树上啃着甘甜的枣,那枣个头儿很大,像个小苹果,我收起了一个,因为新鲜的蔬果在末世真的非常珍贵。
三哥坐在我身旁,靠在一颗粗树下翻看着纸质的书。
那本书是我从一个基地里偷出来的,送给了三哥,封面上还残留着我的血迹,我尝试过擦下去,可血已经渗透书页,没办法擦干。
那好像是一本有关哲学的书,我看不懂,但是三哥一直带着,即便纸张已经泛黄,风干。
比起书,我更爱看三哥。
我说三哥长得好看,没有一点夸大的成分。
光从高大古树的枝叶间洒下,斑斑点点落在三哥的身上,活泼地跳跃。满目苍绿的背景下,黑色的作战服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可他仍是那么好看,眉眼清明,鼻梁挺拔,五官精美得像是上帝最完美的画作,修长的腿优雅地微蜷着,肩背笔挺,那个和我拥有着最亲近血缘的人完美得像是远古神话故事里的神祇。
枣子清甜,微涩。我呆呆看着三哥的侧脸,片刻不想挪开,我想,三哥真的越来越迷人。
我轻轻吮了吮自己的舌尖,片刻后,撑着腿站了起来,向树下的三哥走了过去。
察觉到我的靠近,三哥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眸望向我。
我靠着他并排坐下,倚在粗大的树干上,继续低着头咬我的枣子。
三哥换了个姿势,膝盖不经意贴上了我的腿,我的目光落在相触碰的地方,心不受控制悄悄跳快。
这个世界有一部分的动物和人发生了异变,有的异变很明显,有的表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可攻击性却足以致命。
这片绿洲里面有普通的虫子和蛇,看起来很安逸,大概是安全的。
天渐渐热起来了,阳光舒缓,晒得很舒服。
我捏着一条猪鼻蛇,不让它去打扰三哥看书。
那条蛇与我面面相觑,头部忽然飞速变扁,张口要尖叫,我直接捏住了它的嘴。
那双小眼睛盯着我,扭着手腕粗的身体挣扎翻转,见挣扎不开,干脆一动不动,装起了死。
三哥忽然靠了过来,看向我手里的蛇。
他靠得稍稍有点近,发丝扫过我的脸颊,带出淡淡的痒,不知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在那一刻忽然屏住了呼吸。
“类类抓到了什么?”三哥温柔地问。
我小心呼吸着,笑眯眯地说:“一条胆小的蛇。”
猪鼻蛇毒性不强,遇到危险最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人,如果逃不掉,最擅长的就是装死。
我将捏着它的手松开,一截儿蛇信子丢了出来,它身体有婴儿手腕那么粗,整个蛇僵硬得一动不动,真的像死掉了。
橘黄色的蛇皮在苍绿的森林背景下颜色鲜明,非常漂亮,我举起来给三哥看,笑着说:“好可爱,它在装死。”
三哥又靠过来一点,伸出指尖,在那条蛇的鼻子上轻轻碰了碰。
我张了张口,想要阻止,毕竟虽然猪鼻蛇毒性对于人类来说很弱,可我并不想三哥被咬一口。
好在,那条蛇演技非常棒,依然没有反应。
三哥的手缓缓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目标控制不住地随着他那只优雅漂亮的手移动着,手背轻轻被凉丝丝的触感覆盖。
冰冷的蛇皮与三哥的触碰,一反一正,掌心手背,温度竟然相差无几。
三哥牢牢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从自己的小腿上摸出匕首。
我不解地侧头看他,唇轻轻擦过他俊美的脸,眨眼问他:“三哥,你干什么?”
下一瞬,我的眼尾轻微一灼,怔怔看向滚落在地上的那颗蛇头。
我心里狂跳,被他被吓得没了反应。
三哥的动作干净利落且冷漠,蛇血鲜红,染了我们两个交握的手,在这之前的那些年里,遇到过无数危机与血腥,可三哥向来都是尽力避免我直接触碰杀戮,我不明白他现在这样是为什么。
“类类以后要学会自己找吃的。”三哥语气很平静,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从上到下,轻松剥开了那条蛇的皮,血滴滴答答落在污泥里,砸出一个浅浅的血坑,腥味儿窜进了我的大脑,让我止不住反胃。
我僵硬地坐在原地,听着他略带兴奋地说:“看,捕猎其实很简单的。”
我觉得这样的三哥很陌生,让我害怕,我试图向后挣扎,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三哥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没放手,继续他的动作。
我偏过头去,避开那股浓烈得让人不适的血腥味儿,重重咬着唇。
“类类。”三哥的声音贴着我的耳边,低低的,诱哄道:“你来试试。”
我的掌心僵硬地贴着那条蛇,咬着唇不住摇头,指尖恐惧地颤栗。
三哥长长叹了口气,染血的指尖轻轻蹭过我的脸颊,冰凉的气息吹进了我的耳中,说着温柔的话,却让我心中一片冰寒:“我的类类,胆子这么小,会被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