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了身边,说:“你跟着两个哥哥进去,我们和类类在外面等你。”
三哥眼眸微眯,目光在爸妈脸上看了一会儿,我觉得那眼神有点奇怪,像是带着某种深意。
爸妈接触到他的目光,都躲闪了一下,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类类,”三哥开口叫了我:“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哪一句?
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还是昨天说的“别人都很脏”?
我歪歪头,笑眯眯地看他,乖顺地说:“我等你。”
他们进了隧道。
我爬上几乎有我腰高的藤蔓,向里面看,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阳光照不进的黑暗里。
妈妈给了我些食物和水,我坐在藤蔓上,悠闲地踢着腿,目光盯着隧道口,咬着干粮,说:“我在这里等哥哥们出来。”
妈妈并没有强带我回去,而是很随意道:“那就在这里等吧,自己小心。”
我觉得她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好像哪里不太对,撑着粗糙的藤蔓转头看,爸妈和吴玲已经走出了很远。
太阳很晒,我觉得自己要被晒蔫了,躺在藤上闭目养神,打了个哈欠,随手割下一片不知名的大叶子当伞,撑在头顶,准备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
这里哪都好,就是蚂蚁和蛇有点多,我闭着眼睛,挥手赶走打扰我睡眠的虫子,慢慢睡了过去。
——“砰!”
一阵爆炸声从天外劈下,接着,轰隆隆的崩塌声接踵而至,身下剧烈晃动,我以为自己在做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这样剧烈的摇晃并未把我从藤上晃下去,这都要归功于这个小眼睛的家伙。
它如水桶般粗壮的身体,一圈、一圈地把我捆在藤上,冰冷腻滑的皮缓缓在我裸露的皮肤轻蹭,渐渐绞紧,扁平的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全身被冷汗浸透,抖得厉害,骨头都被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惊恐地看着它缓缓张开嘴,我甚至看清了它猩红的喉咙。
那是一只成年的巨蚺。
第457章 乐园
大哥和二哥走出来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站在高高的拱起的藤上张开双臂向他们挥手。
他们神态放松,正笑着交谈,我向他们身后看,没有看到三哥,也没有郑锵,只有大哥和二哥两个人。
我抿起唇,盯着那个深不见底的隧道口,心里涌上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两个哥哥已经走近了,我急切地询问他们:“三哥呢?大哥二哥,三哥呢?”
大哥揉揉我的脑袋,温柔地说:“回去说。”
我想起了刚刚的巨响,又看向那里面,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直视大哥的眼睛,说:“里边塌了,是吗?”
大哥沉默了一下,二哥点头,说:“对不起,类类,太突然了,我们没有把他救出来。”
我慢慢低垂下眼眸,良久,轻轻弯了弯唇,说:“没关系的。”
大哥可能觉得我很奇怪,下意识叫了我一声:“类类,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再看那个隧道,转身,说:“我们回去找爸爸妈妈吧。”
大哥二哥跟了上来,把我夹在中间,低声安慰我。
我和他们年龄差距太大,小时候他们就不爱带我一起玩,所以像这样陪在我身边,一起细心照顾我情绪的时候很少,我觉得很感动。
露营地距离这里不算太远,我们穿过崎岖的山路和树林,终于找到了那片空地。
不过……
我停下脚步,缓缓抬头,慢慢抿起了唇。
“回来了?”冷俏的女孩儿坐在地上,肩上扛着一把步枪。
她不急不慢地向我们身后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并没什么变化。
同时,我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停滞的血液终于慢慢流动,我轻轻将手插回了帽衫口袋,抬起头看向如同滑轮组一样用一根绳子挂在树上的爸妈,疑惑地问:“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个哥哥面色惨白,同我一起回头看,那几个人沾了一身的尘土与火药,狼狈,却健全。
那最前边,三哥看着我,温柔地说:“类类,你哭了吗?”
我没有哭,只是眼睛有点疼。
我疾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确定没事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郑锵说:“不看看我吗?”
我很勉强地分出一点精力,说:“你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受伤的。”
说完,我轻轻抱住三哥,将脸贴在他的心口,闭上眼睛,疲惫得不想再说话。
我的话可能取悦了郑锵,他低低笑了声,可那句话后,三哥扣住我肩头的手猛地收紧,我的骨头一阵疼,又疼得睁开了眼。
郑锵锐利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两个哥哥说:“你们不会以为我们不会提防吧?”
我的肩越来越疼,三哥好像很生气,没有松手的意思,疼得我几乎想跺脚,我不敢吭声,仰起头对三哥说:“三哥。”
三哥的目光终于落在我的身上,表情冷漠,眼神里面的戾气与偏执让我觉得不安又陌生,我好像踩雷了,因为他又加重了力道,我吞了吞口水,勉强笑笑:“我们去洗洗,好不好?”
郑锵忽然叫住我:“类类。”
爸妈也看向了我,他们的嘴被破布堵着,很不安,目光在焦急地求救。
我才想起来,这时候应该说:“求求你们,看在我们也帮过你们的份上,放过他们吧。”
“帮过?”坐在树下的吴玲冷笑了声,手腕一甩,一粒不起眼的石子飞速甩向大哥额头,明明很小一粒,大哥却大叫了声,我看到他的额头在往下流血,流得很快。
我眼皮跳了跳,没敢吭声。
“如果没有这个,先被攻击的应该是你们才对吧?”吴玲阴沉沉道。
我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良久,小声说:“对不起……”
“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郑锵说:“你们简直就不像一家人。”
我很不喜欢他这样说,低声反驳:“我们是一家人。”
郑锵:“可他们连你三哥都要一起杀掉。”
我觉得掌心发麻,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郑锵目光怜悯:“那天你跳车去找你三哥,之所以过了两天才去找你,是因为,我劝他们回头救你用了很长时间。”
“傅类,不要听他们的挑拨。”二哥大声向树下的女孩儿说:“你放开他们,这里面有误会。”
二哥很奇怪,即便是这么焦急,他对吴玲说话的语气仍是有些柔和的,也是,他对女孩子一向很好,这一路上都是这样。
吴玲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这让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我现在不会杀你们,”吴玲冷笑了声,从地上站起来,说:“既然隧道已经被你们炸塌了,你们两个就再去找出一条路来,今天日落之前为限。”
我不想再听了,转过身,向林子里走,郑锵担忧地叫了我一声。
没过腰、连片的野草把我绊倒在地上,我的手被木刺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洒在了嫩绿的叶子上,我爬起来,闷头继续走,血淋淋沥沥洒了一路。
身后有脚步声,步伐沉稳等距,始终跟在后面,是三哥。
我找到了昨天的那个水坑。
清澈的水面映出了我无措又难过的脸。
水面上,三哥的一只手贴着我的脸颊缓缓向下抚摸,然后,勾住我的下颚,抬起了我的脸。
我慢慢仰头,害怕地叫他:“三哥。”
我怕他信了郑锵他们的话,怕他误会爸妈,生他们的气。
“帮我洗洗吧。”三哥温柔地说。
三哥身上的这套作战服已经脏了,都是泥巴和黑灰,脸上也脏兮兮的。
脱下外套,露出黑色的紧身短袖,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与猎豹般具有攻击性的线条。
手浸在水里,丝丝血红渐渐延伸至深水。
我捧起清水,洒到三哥的黑发上,泥污水顺着他瘦削的下巴缓缓淌下。
我轻抿着唇,这样一捧一捧,将水淋在他的发上,直至水慢慢变清,略长的黑发贴在他英俊的脸上。
我的手轻轻攀附到他的脖子上,半跪在他面前,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后颈,蹭去他脖子上的灰尘,水流顺着后颈缓缓下滑,被黑色的短袖吃掉。
指尖轻轻探入一个指节,湿漉漉的领口下皮肤也是潮湿的,密密麻麻的刺痛从掌心一直传至指尖末端,有种异样细麻的痒,我依赖地趴在三哥的肩头,以一种拥抱的姿势。
手缓缓下滑,从领口开端,蹭出一条粘稠血痕,掌心扣上了三哥凸起的脊椎,那样硬朗,却又那么脆弱。
慢慢向下,擦过数不清的伤疤,我碰到了皮质腰带的边缘。
手腕忽然被攥住,强硬地拉了回来。
我狼狈地摔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三哥。
他抬起我的手,看着我掌中的血滴滴滴答答淌下,粘稠地落在泥泞的地面,慢慢渗入。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三哥的眸色很深,一眨不眨盯着那抹鲜红,就像被鲜血剥夺了灵魂。
慢慢的,他张开了嘴,低下头,吮住了我苍白的手侧即将滴落的那一滴,没有离开,顺着那里,吻到了我的掌心。
那里被水泡得发白,还是有血液流出,冰凉的唇贴在了伤口上,舌尖舔过火辣辣刺痛的伤,减缓了疼痛,却让我更加难以忍受。
我禁不住低低哼了声,腰被揽住,我紧紧贴上了三哥被水打湿的身体。
“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受伤的。”三哥重复了我说过的话,语气很冷,明明他面上那样波澜不惊,他攥着我的右手腕,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双手搂住我,低声说:“我没他那么厉害,所以类类不想要三哥了,对吗?”
“不对,你更厉害。”我慌张地看他,很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我急切地说:“我要你。”
“类类的手,是刚刚伤的吗?”三哥像是没听到我的辩解,换了个问题问道。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我顶着他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说:“木头划开的,很疼。”
三哥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