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想起来,我曾经向他炫耀过哥哥。
我轻叹了口气,片刻后,说:“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没办法再打你。”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很轻微,是石子轻微滚动的声音。
这里很隐蔽,但也并不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
那一个枯瘦的中年人。他身上的衣服只够遮挡住重点部位,上面的衣服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两根绳子,象征性地缠在他黝黑油亮骷髅般的躯体上。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的手上和身上,那种贪婪的腻乎乎的目光让我觉得一阵恶心。
他似乎确定这里不会有人过来,所以胆子很大,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向熊砸了过去,恶狠狠地驱赶:“走开,怪物。”
熊没有离开,他可能察觉到了危险,试图去阻拦,我向他摇了摇头。
我眯着眼睛看那个人又拿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开口道:“熊,你先离开。”
熊是一个很有艺术欣赏水平的人,我怕砸坏了他的脑袋。
熊犹豫着后退,一步三回头,可还是乖乖离开了。
“从你来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那人脸上露出的笑容淫邪恶心,他搓着手向我走来,说:“如果你跟我弄一次,我可以保证让你在这里活下去。”
我歪打量他,不解地问:“弄一次什么?”
那人大笑了起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直接摸向我的裤子。
“咔——”
在他那肮脏的手距离我还有很远的距离时,一声轻响,眼前的人影消失,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斜,软软瘫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三哥高大挺拔的影子。
三哥没说话,提起地上的尸体,扔进流经这个地方的活水里。
水会替我们销毁,在这里没有人会追究一条地位不如狗的奴隶的死活。
我终于把鸟的羽毛拔干净,拿到三哥面前,说:“三哥很久没吃东西了,当做这是一只把自己烤熟的鸟,吃掉吧。”
三哥的眼眸从那只鸟的身上缓缓挪到了我的脸上。
他的目光很深,定定看了我一会儿,接过那只鸟,背过身去,抬起了手。
他吃掉了那只鸟,然后走到水边,捧起一捧从山上流下的溪水,喝了一口,然后吐出。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遍又一遍漱口,就像强迫症一样,机械又刻板,和自己过不去。
我很心疼,疼到心脏皱成了一团,我跑过去,跑到他的身边,把他拉了回来。
捧起他的脸,用力吻上了他的唇。
三哥想推开我,可没舍得用力,就这样半跪在水边,由着我亲,目光空洞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如我所想的一样,没有人在意一个奴隶的死活,可那个恶心的蟑螂死掉后,还有源源不断的蟑螂。
我们被盯上了。
初来这里的人可能都像我和三哥一样,穿着正常的衣服,勉强维持着体面。
当这里的人观察过后,认为你没有什么危险性时,就会一拥而上,把你的东西抢走,如果弱小,再长得好看一点,可能会连自己的身体都保不住。
夜里下雨了,大雨顺着头顶破烂的布幔缝隙渗下,滴滴答答,汇聚成流,洼地里潮湿又泥泞。
大雨激起的臭味更加刺鼻,让人难以忍受,污水横流,把那些混杂着说不清楚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起蔓到了我们的地方。
因为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所以我的睡眠一直很轻,雨落在我的脸上,我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转头看,三哥睡着了,安安静静躺着,雨水滴滴答答打在他的身上,湿了一大半。
“怎么不知道躲雨呢?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抱怨着,脱下外套,搭在头顶,把我和他一起罩进来。
那种难闻的气味让我的鼻子太难受了,气压太低,我的呼吸憋闷,更加难受。
污水已经蔓至我的脚尖,我尽力往回缩了缩。
大雨噼噼啪啪落在山林里,透过遮挡的布幔,我看到地面上砸出的一个一个泥窝。
看着看着,我又开始犯困,现在应该是午夜了,正常人都应该睡觉。
我为自己和三哥遮着雨,头困得一点一点,迷迷糊糊垂下头,又睡了过去。
冰冷的雨水吹到我的脸上时,我慢吞吞抬起头。
漆黑的夜色里,一道道影子矗立在雨中,像是从地底爬出的无间恶鬼,满目贪婪地将我们的简易帐篷围得密不透风
耳边除了大雨,一片死寂。
污水已经蔓延至我们睡得那一点点干净的地方,我恐惧地向后躲,却根本没有地方供我去退。
那些人一步步走近,我觉得自己像是他们眼中的一块肥肉,在这末世里饥饿到眼红的人群中,骨血眨眼就会被分食殆尽。
我不断摇晃三哥,希望他能够起来保护我,可三哥睡得很沉,无知无觉,半边的脸浸入了泥水中。
我惊恐地向后退,我想逃跑。头顶的木架轰然倒塌,大雨瞬间将我浸透。
那些奴隶聚在一起,黑乎乎的影子向我们压来。
我拖着三哥向后逃,可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太弱了,我甚至无法在这样的大雨中将三哥挪动上几寸。
一只肮脏的手握住了三哥的脚腕,那些人不急不忙,像是在欣赏猎物挣扎的样子,我陷入绝望,高声大喊:“爸爸,妈妈!”
我的声音被沉重的大雨压下,汇入了污水中,爸妈没有出现,没有人在意我喊了什么。
我吓得哭了起来,死死抱住三哥的身体和他们争抢我祈祷三哥快点醒过来,快点保护我。
三哥的衣服被人解开了,一只只手摸向了他完美的身体。
我再也受不了了,脑中冲上的鲜血让我几乎失控,我疯狂地向他们扑过去,愤怒地大吼着:“不要碰他,不要碰我哥哥,滚开!”
或许这样正对他们的心意,我听到了他们狰狞的笑声,手脚被他们牢牢抓住,像是补兽笼在那一刻收紧,里面的幼兽等不来救援,只能绝望愤怒地嘶吼,慢慢的,在兴奋的欢呼中,连吼叫的力气也消失了。
我垂眸看着水里泡着的无知无觉的三哥,心下稍安,于是脑中最后一点理智,也消亡了。
太阳升起来时,木杆重新被搭起,好心的奴隶为我去采了大叶子,垫在湿漉漉的地面。
昨夜的雨下得很凶,把一切污秽都冲走了,这里的气味难得清爽那么一会儿。
我把三哥的身体细细擦干净,翻出干净的衣服重新套在他的身上。
我低下头,带着些怯意和赧然道谢。
摘来叶子的那人眼神柔和,连连摆手,并不说话。
又有好心人给我们送来了食物,我道谢后接过,捧着食物,耐心等待三哥醒来。
三哥在太阳升起一会儿后醒了过来,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时,我鼻子一酸,哑声说:“你睡得太死了。”
三哥的脖子僵硬地转动,一格一格,最终面向了我的位置,开口时舌头略僵,他看着我,问:“发生了什么吗?”
我拿着带蜂蜜的水贴到他的唇边,抱怨说:“昨天下了很大的雨,你都不知道。”
三哥盯着我,瞳色很黑,深不见底,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手偷偷放在腿上,轻轻蹭了蹭。
“对不起类类,”三哥敛眸,就着我的手喝了口水,低低说:“哥哥以后尽量不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他。
三哥平时那么累,睡觉是很正常的事,是个人都需要睡觉的。
我咬咬唇,正想解释,外面忽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我最近才有时间,”郑锵站在外面,微笑着看我,说:“我会努力把你带出去的。”
他带来了玉米饼子,很香很香,我已经有很久没吃到了。
我很感激他,但是真的没必要,我弯着眼睛说:“我爸妈会带我们出去的。”
郑锵愣了愣,笑笑,意味不明地说:“也是。”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又过了一个星期,妈妈就来找我了。
她笑容满面,昂着头颅带着我和三哥从那个污水横流的奴隶区出来,经过普通平民区,走向了里面用围墙围起的一个区域。
我们在平民区里重新有了一个家,房子不大,也有点简陋,但是我们有了自己的卧室,只不过我和三哥来时只剩下一间,需要挤挤。
爸爸和大哥二哥在家里等着我,我飞奔过去拥抱他们,哑声说:“我好想你们。”
大哥揉了揉我的头发,难得温柔地说:“好了,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
三哥站在门口,表情淡漠地看着我们,像是游离于整个场景之外,我觉得他这样不好,会和家人的矛盾越来越大。
我跑过去拉他进来,家人们的脸色有点奇怪,但是仍说:“阿越,欢迎回来。”
我和三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我兴奋地用脚步丈量,从东到西有五步,从南到北有七步。小床南北放,这样余下一个狭窄的空间可以放一个小桌,给三哥看书用。
我还拥有了一床被子,军用那种,是新的。
我就知道爸妈和两个哥哥可以迅速融入这里,并且可以获得足够的资源。
我扑到床上,在被子上翻来覆去地滚,房间有一票扇小窗,装得很高,可以通风,但是采光不好。
桌上点了油灯,三哥坐在床边看书,还是我送给他的那一本,染了我的血,书页已经被他翻得厚了两倍。
我安静了下来,躺在枕头上看他,微曲的脊背线条优雅地延伸至他修长的脖颈,烛光下英俊的眉眼柔和平静。
我在想,三哥现在在想什么,想了很久。
我猜不出来,所以就问了。
“你在想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看够,”三哥轻移眼眸,瞥我一眼,说:“你的眼睛比灯还要亮。”
我的脸“轰”地一下烫了起来,从床上坐起来。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为自己遮掩一下,三哥唇角嗪笑,眼眸重新轮回了书上。
他在逗我玩,我反应过来,刚要说话,门忽然被敲响。
门距离床很近,我爬到床尾,跪在床上,努力伸长手打开门。
门外站着郑锵,我们就这样一高一低,互相安静对视了几秒。
郑锵忍不住笑起来,说:“我是不是该准备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