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没有说话,脚步平稳地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
我想他真的相信了我曾经精湛的演技,在他想要吃掉我时,我的颤抖不是我害怕或是拒绝。
我那时是在认真考虑,如果三哥想吃掉我,要怎么才能不让他有罪恶感。或者我先吃掉他再自杀?我要先从他的哪里吃起?是心脏还是肝脏?
这太让我苦恼了,我会觉得焦虑和着急,所以急着推开他,自己安静思考。
现在我已经想好了,我张开怀抱,轻闭上眼睛,等待着他来吃掉我。
三哥的脚步声被地毯吸收,很轻微,但是我的听觉非常灵敏,我能感觉到他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手在发抖,恐惧与兴奋交织,我忽然想最后看一眼三哥,我的恋人。
可是我知道这是非必要的,因为我就要和他结合了,应该觉得幸福才对。
三哥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竭力抑制住想要睁开眼的冲动,可是一滴泪还是顺着眼角滑落。
我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哭,我从小对情感的感知能力就很匮乏。
我想把这滴泪归于生理反应,可还是不安,我轻轻开口:“三哥……”
然后,三哥紧紧抱住了我。
“吓到了吗?”三哥温柔地说:“不要怕,他们是恶魔,不是家人。”
我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三哥脸上的泪痕。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爸爸妈妈他们,他们心口的圆洞中血液在变少,再也不可能闭合了,他们正在幸福地沉睡。
眼睛被遮住,教堂外杂乱刺耳的咆哮声的背景下,三哥贴在我耳边说:“类类,你要好好活下去。”
第463章 乐园
我想那个该死的老头儿,我是说窗边被割了喉咙,已经死透的老头儿活着的时候应该没少挨打,他的心眼儿坏透了,怪不得“乐园”将他拒之门外。
这座山的变种,在他死去后半个小时后被自动从地下放出,令人猝不及防。
这座孤岛一样的山峰是他的坟墓,也是所有人的坟墓。
他欺骗了我,当我看到他手中紧攥的按钮时,几乎想要把他的尸体撕开,喂给天上的猎鹰,或是摊开在太阳底下烂掉。
三哥制止了我疯狂的举动,他控制着我的手脚,把我捆在怀里,低下头,在我的唇上狠狠吻了一下。
我渐渐安静了下来,抬眸看他,想要追上去与他深吻,可他离开了。
当一只恐怖的野狼变种闯入教堂时,他将一个挂坠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温柔地说:“我爱你,傅类。”
点缀在潮湿粘稠的空气中轻轻晃动,那是一把钥匙挂坠,光滑且精美。
原来,他每天在那里认真地雕刻,仿佛没完没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完成了。
教堂的门重新关上,熊走到了我的面前,磕磕绊绊地说:“类……类类,你要走了吗?”
我将钥匙小心地放进衣服里,贴身放着,仰头看他。
半晌,我忍不住笑了笑,说:“再见,我的艺术家朋友,没有什么好的告别礼物,但好在我还有一袋蜂蜜。”
我把郑锵的蜂蜜送给了他,推开了教堂的门,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爸爸妈妈,门重新闭合。
再也不见了,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
我想要找到三哥,我不会在他面前表演弱小了,我要把匹诺曹的鼻子锯下来,用来和他并肩作战,守护在他身边。
可漫山遍野都是怪物,比人类都要多。
我被一只巨大的白熊一掌拍在树上,肋骨折了两条,鲜血不住从口中涌出。
山体在震动,我知道通往外界的那条路正在缓缓上升,很快就会被打开。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窜进了丛林里,利用我瘦小的身体在林中飞奔,以此来躲避那只笨重的白熊的追赶。
我不知道三哥在哪里,只看到好多人都在逃命,我拉紧身上三哥那件旧帽衫,扣上帽子的时候,让我有了一点安全感。
我用匕首杀掉了一只鸟,向山下奔跑,大声喊着三哥的名字。
傅越。
傅越你在哪?
源源不断的变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几乎耗尽力气。
不得不承认,人类在变种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我亲眼看到一只巨大的老鼠吃掉了一个人的脑袋。
我舔了舔干燥的唇,小心翼翼后退,想要避开那一群黑压压足球大的恶心东西,还没动作的时候,头顶忽然闪过一阵风。
我向后闪开,同时一阵枪响炸开。
一只死老鼠掉落在我的脚边,我的手臂被扯住,被动地跟着向前飞奔。
郑锵还没走。
他单手握着枪,不停向后扫射,减缓鼠群冲过来的速度。
郑锵脸上严肃,飞快道:“你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吗?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捂着肋骨,我勉强说道:“我开了门,十分钟后大门打开,人可以出去,怪物也可以出去。”
郑锵骂了声,说:“我就不该救你们。”
他是一只呆瓜,他会救的。
我很难理解这些呆瓜的想法,明明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要特意返回来护着我。
我在疯狂逃命的间隙,思来想去,觉得这可能是因为爱情 。
于是义正言辞地大声冲他吼道:“你放开我吧,我不会爱上你的。”
郑锵脚下一个趔趄,看起来差点被我气死了,他大吼回来:“傅类,你可以闭上嘴的!”
我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我到处也找不到三哥,被怪物追着跑了很久的路,我再见吴玲他们,是在避难所的大门处。
他们正在等郑锵,手上握着武器,正在为他们掩护。
十步、九步、八步……
我就快离开这里了。
有些幸存者正在从这里逃离。
我慢慢停下了脚步。
郑锵用力拉了我一把,吼道:“快走!”
我摇摇头,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掰开。
“三哥不会抛弃我自己逃跑,所以他一定还在里面,”我冲他笑笑,平静地说:“我也不会抛弃他独自逃跑,我们一家人都会死在这里,把我的好运气都送给你,呆瓜。”
郑锵怔在原地,我用力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吴玲他们的面前。
我觉得如果生活在和平时代,郑锵或许可以和我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很可惜,我们这是最后一面了。
我转过身,迎着向这里冲来铺天盖地的怪物,缓缓抬步。
——“类类!”
我走了两步,脚步骤停,豁然盯向出口的方向。
我好像听到了三哥的声音。
是不是错觉?
我抬起脚步,极速向门口的方向飞奔。
身后的怪物几乎只距离我半米距离,锋利的臂刃贴着我的头发擦过。
就快到了。
——“类类!”
三哥惊恐的声音传入耳朵,可太吵了,我的脑袋都要满了,我辨不清声音来自哪里,他在哪里。
一阵剧痛从我的肩头蔓延全身,我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身体不受控制被高高抬起,又重重摔下,朦胧的血色视线里,混乱的怪影里,我找不到三哥在哪里。
我用极短暂的时间回溯了我短暂的一生,想着这一辈子我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完成。
想来想去,只有那么两件事。
一件是我答应过郑锵,要帮他一次。
一件是刚刚,三哥对我说,要好好活下去。
利齿咀嚼的声音,我的手臂脱离的身体,大半的肩膀也被咬下。
那速度极快,几乎只在几秒内发生。
我与巨大的白熊对视,在它猩红狰狞的眼睛里,看到了狼狈的不堪的自己。
我缓缓抬起残余的那只手,在半空中翻身,狠狠向它的眼睛扎了上去。
暴怒的嘶吼在避难所大门前咆哮,我被它咬住脖子,无目的地乱闯。
密集的子弹打在它的身上,如同挠痒痒一样。
这只蠢笨的变种跑到了悬崖边上。
恍惚间,我看到三哥从硝烟中向我跑来,我想开口和他说句话,但是锋利的獠牙穿透了我的脖子。
这只可恶的低智商变种,我怎么可能让它伤害我的哥哥。
我攥紧手中的利刃,削掉了它的肩,然后,狠狠刺穿了它的咽喉。
强烈的失重感后,我跌落在了湍急的深潭中。
我不记得自己晕过去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但是好奇怪,我的肩还在,手臂也在,它们完好无损地住在我的身体上,身上的伤也都不见了。
我在水边洗了把脸,拉开外套,小心翼翼捧起胸前的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