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盯着陈双,牛似的大喘了几口气,转身大步向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步,冷声说:“既然你已经满十八岁了,我们也不用供着你养着你了,以后别踏进我家门。”
陈双仿佛没听见,趴在床上,看也没看他一眼。
敖猛对一群闯进来的人笑了笑,轻飘飘说:“滚出去。”
家里恢复了安静,敖猛锁好门,走了进来,躺在陈双旁边,低低说:“你真能打算告吗?”
陈双摇摇头。
他现在没本事也没能力,他在这里报过案,没人信他,都认为是小孩儿闹脾气。他试过联系厦门曾经认识的人,爸妈死了,他们帮他料理后事已经仁至义尽,最多帮他和舅舅说几句好话,不会再花心思帮他了。
他是真正的一个人,如果没有认识振哥他们,陈双现在不一定活成什么样子。
现在振哥也走了。
连那个台球厅也没了。
北方冬季漫长,三月开学时仍下着雪,陈双站在台球厅外,看着那个紧锁的大门。
里面的东西被搬空了,地上堆着垃圾,墙上的海报还在,泛黄的不只是那些纸,还有时间。
振哥的烧烤店不会再有下文,他也没办法娶媳妇了,大眼也走了,以后他也不用嫌弃坐他的车硌人。
他的头发长得快,黑头发长出了一截儿,和紫色拼在一起就很丑。
陈双把头发剃了,剃成和敖猛一样的青茬儿。
他在台球厅门口站了一会儿,挪动步子,转身离开。
他换了个模样,每天认真听课,可是他还是听不懂。
上一学期的期末成绩他上升了三十名左右,那也只是连蒙带猜的结果。
等到了语文课,走进来一个不认识的老师,说以后他教这个班的语文。
陈双看着班门口,直到上课,再没见过那位给他糖的女老师。
下课的时候,他拦住新老师,皱眉不客气地问:“我们的语文老师去哪了?”
新老师是个和气人,温和地看他,说:“她教高一去了。”
陈双问:“为什么?”
新老师看看班里,只模糊地说了句:“她的授课方式不太被喜欢。”
陈双走进班里,走到李睿的课桌旁,看他被一圈人围着捧着,正得意地聊语文老师的事。
他推开人群,走到李睿桌子旁,抬手,掀翻了他的桌子。
一声巨响,班里静了。
李睿站起来,一脸惊讶,却没敢吭声。
他上次被打怕了,看见陈双就下意识害怕,他以前欺负陈双欺负得毫无心理负担,现在被打一顿就不敢了,就是一个毫无骨气的怂包,还装什么为民请愿的大英雄呢。
陈双看见他那张惧怕的脸就觉得恶心,碰他一下都觉得脏了手。
那夜在巷子里的追逃,对他和敖猛都有些影响。
他时常会半夜惊醒,梦见敖猛被杀、梦见振哥拿刀割下那个人脑袋的场景。
醒来后敖猛会紧紧抱住他,敖猛夜里总是醒着,怕他害怕。
而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陈双对以前那些会惹他愤怒的事都觉得幼稚、无意义,他不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转过身,大步往外走。
他上了四楼,文理办公室挨着。
他向那里走,走到一半又停住。
最终他也没走过去,转身,走进了男洗手间。
里边有人在抽烟,陈双要了一根。
低着头靠在墙上抽烟的时候,敖猛从里面出来,一眼看见了他。
浓眉轻轻皱起,他走到陈双面前,语气不怎么好:“什么时候学会的?”
陈双发着呆呢,吓了一跳。被他看见,心脏突突虚跳了两下,本来松散站着,下意识站直了,仰头看他。
这地方挤得人多,没人特别注意他们,敖猛拿着那根烟,盯着陈双,良久,低低道:“你以后还这样我就不亲你了。”
陈双忽然觉得想笑。
这话其实是曾经他忽悠敖猛的,那天隔着一扇被雾气遮住的门,两个人用手机说话。
敖猛问他,下次可以亲吗?
他骗敖猛说烦烟味儿。他不烦烟味儿,要不也不可能受得了台球厅和网吧那种环境。
敖猛说他以后不抽了,那之后真就没见他抽过。
现在敖猛用这话约束他。
陈双忽然靠近,快速在敖猛的脸上亲了一下,弯唇说:“那我不抽了。”
敖猛眼睛里带着清浅的笑,垂眸打量他,说:“放学跟我去吃顿饭。”
陈双以为他今天不想在家里做饭,随意点了头。
开学第一天没有晚自习,陈双站在楼下等着敖猛。
和敖猛一块儿出来的,还有他们班主任,那个姓戴的化学老师。
陈双低着头吃饭,听见敖猛跟他老师说:“他基础不好,但是很聪明,从头补肯定能跟上。”
戴老师看着两个男生,喝了口水,问敖猛:“那你呢?不补?”
敖猛摇头:“我笨,学不好。”
陈双转头看他,看见敖猛仿佛一脸托孤的操心表情,跟他班主任说:“那几科您也给找几个好老师,别找那些没耐心还脾气大的。”
戴老师被他气笑了,说:“我带你这么长时间还没听说你有个弟弟,但是你都开口了,我也不能不帮你。”
敖猛从桌子底下拿出个袋子,陈双看见里边装着一部新的诺基亚手机。
戴老师收了,说:“你以后也少给我惹点事。”
回家的时候,陈双不太高兴,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进了家门,他把敖猛扑在沙发上,在他脖子上乱啃了几口,气势汹汹地说:“谁让你为我去求人的?”
敖猛把他的裤子扯了下来,掰开他的腿,流里流气往上顶了两下,两个人就滚在一起了。
他们总是拒绝不了这种身心投入的快感,陈双跪在床上,享受着被他插入,听着敖猛说:“你不用担心补课钱,我能出去赚,以后考个好大学,你不是想回厦门吗?”
陈双被他操出了眼泪,跪在床边,整个灵魂都随着他的动作浮浮沉沉。
他轻声问:“那你呢?”
敖猛没回应他,把他换了个姿势,他腿上拆线了,上面一道长长的新疤,长了粉肉。
敖猛情不自禁舔了上去,舌尖触碰的时候,感觉到陈双夹得更紧,浑身都在打颤。
第490章 2009年冬
三月的雪边下边化,雪中有绿色新生,陈双开始了他的补课生涯。
2010年的时候,这事儿是很正常的,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自习没课,老师直接让学生去办公室补课也是常事。
陈双从舅舅拿的钱够他补一段时间,他想把这个时间缩短,所以尽量学得多一点,快一点。
如果在学校没时间,那就得等到晚自习后去老师家里,补完课是晚上十一点多,出来时,敖猛一定在等着他,两个人一起回家。
他没再去过台球厅,毛哥有时候会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过得怎么样,陈双都会很高兴,和他聊一会儿。
一零年冬天,毛哥给他报喜,说他要结婚了。
陈双去参加了婚礼,婚礼上见着了许多认识的人,他们有的已经换了生活,有的还在混。
席上说起振哥,磊子搂着他的肩,说:“上回振哥还问你为什么不去看他。”
陈双含含糊糊说:“我过两天就去。”
他拿着成绩单去监狱探监,是次统考的成绩,那会儿陈双已经进了全校前一百。
陈双上高三了。
监狱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冷冰冰的,进去心里就发寒。
王振看他成绩单看了挺久的,手上的铐子闪耀着森冷的禁制,他说:“我留下了,没事别过来,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好的坏的都让他说了,想让陈双去,嘴上又不许。
陈双“哦”了声,趴在桌子上看他,说:“等我当上了老师,你也就出来了,到时候我赚钱了,咱们再把台球厅买回来。”
王振被他逗乐了,笑着笑着,看着他又有些失神,他说:“双儿,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戴老师很喜欢陈双,他教自己的学生也没教出来一个次次满分的。
后来陈双追上进度,停止所有补课的时候,他也会偶尔叫陈双去他那儿答疑。
陈双的班主任也是化学老师,陈双成绩追上来后,他仍看不上陈双。他清楚陈双在别的班老师那里补课的事儿,这是在打他的脸,在班里该骂还是骂,变着法贬低,没人附和,没人笑。
开始有学生主动靠近陈双,陈双还是独来独往。
下课学习,放学就和敖猛在一起。
2011年夏天,高考结束的时候,敖猛在校门口等他。
别人都是家长来接,他有敖猛。
戴老师也等在门口,看见陈双,笑着走过来,问:“有把握吗?”
陈双点头。
他要报厦门的大学,不出意外,十拿九稳。
这一年多的高强度学习,让陈双患上了近视,他不爱戴眼镜,嫌弃丑,所以只是上课戴会儿,一出来就摘。
敖猛到超市买了肉和菜,走到陈双面前了陈双才认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