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缓缓搂紧他的腰。
裴赢喃喃说:“喝了奶就会哄人了?”
崔金子忽然仰起头,堵住了他的嘴,手一扬,灯灭了。
“又关灯……唔……”
男人很快就顾不上抗议了,暖烘烘的被窝里上下浮动,小哑巴里面又紧又烫,裴赢深深砌进去,慢慢耸动着腰,嘴唇在他胸前重重吸舔。
那两颗果子很甜,他很爱弄,每一回小哑巴都会憋不住要叫,他用牙齿磨他的时候,小哑巴就会敲他的肩,如果他会发声,一定是在骂他坏,他已经能读懂这嫩生生的小美人在床上的每一个动作。
牲口大小的东西在那里面抽动着,每动一下,崔金子就浑身颤栗,脚趾受不了地蜷起,又伸直,他搅弄着双腿,双手抱着胸口的头,他摸着那刺人的硬茬儿和滚烫的体温,觉得自己就要化了,让这个汉子舔化了,让他揉得骨头都成了渣。
这个本该在木头床上冷得发抖的夜里,他从里到外被烫着。
他心里忽然想起一个瘆人的念头,他要占着他,就这么一直偷情,裴赢别想娶婆姨,他要是敢,他就……他就……
耳朵被叼住了,外面起了大风,天昏地暗,没有丝毫光亮。
崔金子听不见,可他能察觉裴赢呼吸吹进去的灼热,就像风吹过了空荡贫瘠的荒原。
万一让人知道了他俩做的事,万一裴赢当着所有人的面抛下他了,他就拿着刀,把裴赢杀死,然后杀掉自己,和那只小羊羔。
他的手缓缓摸上了裴赢的脖颈,男人身上的汗水染湿了他的指缝,他轻轻抚摸着他不断滚动的喉结,轻轻阖动着唇。
“当家的……”
他无声地说。
秋收时是最忙的,农民都是三春忙不过一个秋,裴赢家的高粱和糜子长得不错,先前的冰雹没有波及到粮食,有好几垧地,西瓜赔进去的钱能补回来一点。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大生前给他起名字叫裴赢,是因为裴这个姓和“赔”同音,再加个“赢”,给补回来。
他大哥叫裴挣。
拖拉机和车斗闲了小半年,要用得先修理调试,趁早换部件,免得耽搁用。
秋收正式开始的前些天,村子里白天夜里或是后半夜,几乎都有拖拉机打火乱糟糟的声儿。
崔金子家里没有拖拉机,一到秋收时全家大小都得下地里干活儿,天黑漆漆就得去地里,一直到了晚上再回。
他们家开荒种的庄稼是第一茬儿,自然没有人家种了许久的长得好,虽然尽心照顾了,可有的糜子穗穗长出来了,却只有空壳儿,低矮杂黄,更像野草。
大脸色不好,崔金子更加小心。
他有一阵子没去找裴赢了,没空,也是怕人看见。
有时候他状作无意路过裴赢家的门口,会看见他家宽敞的院子里堆的糜子和收回来的高粱,红彤彤的,看起来馋人。
在这片黄土地上种起粮食不容易,裴赢一定下了很大功夫。
没有人比他更勤快了。
家里有几亩糜子挨着裴赢的高粱地,崔金子春天翻地时常见他,只是没说过话。
拿着镰刀收割糜子的时候,他频频往那边看。大和大弟在地的那一头,他擦擦汗,直起腰歇息,手上干裂出的口子里边积了泥土,疼,但也麻木了。
也就刚歇了两口气,他身后窜出个人影来,他听不见,所以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躲,叫了声。
看清那人的脸,他拧起眉毛,抓着镰刀往旁边走。
那人提着裤子,黑乎乎的长脸上笑嘻嘻的模样,轻佻贼溜溜的眼神儿往崔金子身上上下看,嘿道:“呦,小哑巴。”
这是本村的一个二流子,平日里偷鸡摸狗、无所事事,一出现就让人眼黑。
崔金子不愿意碰上他,他是己货,总是耍玩人,碰见他就会特意停下,烦他一会儿才肯走。
崔金子生怕误了工,不搭理他,低下头割糜子。
可那儿货不肯走,伸手扯他的胳膊,让他割不成糜子。
崔金子用力抽了回来,一双圆眼睛狠狠剜他一眼,往前走。
可那二流子不依不饶,又跟了上来,伸手搂他的肩。
崔金子很厌恶旁人碰他,他搂过来的同时,崔金子立刻伸手推他。
他的手里拿着镰刀,收割糜子用的锋利的镰刀,挥舞手的时候,镰刀也挥了出去。
一串血珠溅在了脚下收割好的糜子的绿叶子上,崔金子立刻往后退,急喘着瞪他。
那人手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脸色很难看,腮帮子上的肉扭曲地抽搐,恼怒地望向他。
崔金子能认出来他的嘴一开一合说得话,他在说:“我杀了你。”
崔金子冷眼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默不作声往后退。
他不能和这人打架,他要是打了,一定会被这个二流子赖上,已经把他手割破了,他要是去大那里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他心里压抑得要命,红着的眼慢慢变得无波,他站在了原地,不再退了。
那人咬牙大步向他跨过来,手高高地扬了起来。
崔金子连忙缩起脖子,双手抱住头,他怕被打坏了脸,怕不好看了。
可那巴掌没下来。
他闭着眼睛,等了几个喘息的时候,试探着抬起头。
耳边是空荡荡的,他什么也听不见,劲风掠过成片的庄稼,那收割过的糜子地里,裴赢将那人压在地上,硕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那人脸上。
那人很瘦,和裴赢比不了,只有挨打的分子,又是个没骨石的人,抱着头在地上连连求饶。
崔金子绕着圈走过去,看那人嘴里念叨着:“别打了。”
裴赢脸色很凶,眉眼里都是戾气,手下半点没留手,狠狠一拳下去,道:“再欺负人打死你,害哈蓝么?”
那人连忙应道:“害哈,害哈。”
裴赢脸色仍沉着,站起身,踢了那人的腿一脚,道:“滚。”
大他们离得远,看不见这边的事,崔金子看着那人连滚带爬起来,拎着裤子跑了,心里松了口气。
他看向裴赢。
那秋收的甜味儿里,红彤彤的庄稼地里,汉子正站在那里。
以前他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看他。
“看什么?你还能让他把你欺负了?”裴赢闷闷道。
小哑巴迈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讨好地摸摸他攥起的拳头。
裴赢那硬邦邦的拳头就软了,忽然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地边边走。
崔金子连忙转头看后面,大他们离得远,背对着,没看这边。
天上的大雁向南去了,长了翅膀,去哪都好。
广袤天空下,深深的高粱地里头,两个人紧紧抱着亲吻,一高壮一瘦弱,抱在一起,就像熊抱着一条鱼,手急切地上下在彼此身上胡乱摸,热情像火烧一样。
春天的时候,他在这片地的地边边看他,问他叫什么,那嫩生生的小美人没理他。
谁能想到,两个人这会儿能像恨不得把对方吞进肚子里一样渴望着彼此。
裴赢低喘着抵住小哑巴额头,眯起漆黑的眸子看他,目光深沉又有些恍惚。
“心里想你哩……”高壮的汉子低低念道。
“我也是,”裴赢性子内敛,话像水下冰山一样藏在心里,说出的话只露出一角:“想你。”
“累不累?”
“我不累,”裴赢低低道:“我有许多力气没处用。”
崔金子伸手抚摸着男人英俊黝黑的脸,甜甜笑了一下。
“冬天就好哩,”崔金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同他说:“冬天,我就不用想你了。”
冬天不忙了,就能常去找他了。
裴赢专注地看他的唇,看他说完,轻轻揉了揉他头上的卷毛,没说话。
小哑巴没走戴羊肚手巾的习惯,黑发经黄土高原风吹日晒变得粗糙得像草,里边夹着草叶儿和黄土。
他等不到冬天,总想看看小哑巴的脸,想看他笑笑,夜里想得神魂颠倒睡不着。
看完了,就像把那拖拉机的轮子打满了气,心里也顺了。
崔金子出去时,正好赶上弟弟过来,大弟急匆匆问道:“大哥,你去哪了?大找你呢。”
崔金子心头一紧,慌忙看过去,大正站在远处盯着他,脸上没有笑的影子。
崔金子的脊背下意识弯了弯,抓起地上的绳子,将大捆的糜子绑劳,脚蹬地,咬着牙,将那沉重的糜子背在肩上,一步一步,低着头,往前走,没再敢抬头。
秋天的事情太多了,要不断忙碌,高高的黄土梁上野草已经黄了,天越发地冷,风一天到晚地刮,没个止歇。
他们不再谈论村东头李老汉是否相亲到了好婆姨,开始谈论庄稼收了多少,能赚多少钱。
秋收的时候,脸上满是灰土,收过后,都是挂着笑的。
崔金子不一样,他不笑,只默默低头干活,家里的苦活累活,一多半扛在他肩上,他做得也勤奋,几乎一歇不歇。
他晚上缩在自己的木头床上冷得发抖时,会期盼天气再冷些,这样农活做完了,冬天来了,家里人不用再忙碌,他就有空隙偷偷跑出去。
初冬的时候,家里的粮食也卖了出去,收粮的大车把他们的粮食称斤装在车上,大把最好的糜子放在上层,那些老板没往下翻,以为都是这样的品质,定价就高些,也算多赚了不少钱。
夜里刮了沙尘暴,风沙将天都遮住了,家里门窗紧闭。
崔金子缩着脖子偷偷出了门,逆着风艰难地从那路上走。
风很冷,冷得他牙齿打颤,脸上被沙子刮得生疼,嘴里灌了沙土,很牙碜,要把身上的重量全都压在风里,他才能往前挪步。
裴赢家亮着灯,几乎迷失方向感的崔金子遥遥看见。
后半夜了,大风天,家家户户都睡了。
那盏灯像是夜里的太阳,指引着他方向。
他快步向那个方向走。
推开那扇被风吹开的虚掩的大门,再把它插好。
他跑到了窑洞门口,伸手拉门。
风沙和寒冷都远了,屋里暖烘烘的,男人赤裸着上身坐在板凳上地小羊羔喂奶。
橘色的灯下,那长大了一圈的胖羊羔正叼着奶嘴滋滋喝着奶,男人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