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你睡觉短篇合集 第710章

盛谦捧起我的脸,吻住了我的唇,安抚地轻吻。

“还有一件事……”我嘴唇咸涩,传进了他的口中。

盛谦:“是关于你托我下去问的那个问题吗?”

他太聪明了,他总是什么都看得很透。

我问:“你还记得那个问题是什么吗?”

几个月前,那只鬼来我的梦里,重复说着同一段话。

他说,有东西就要穿透他的心脏,他真的好疼他就要消散了。

他说自己是我的祖先,希望我能帮帮他。

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那就是,我去把他挖出来,送他入阴司,他替我问一个问题。

“你让我找到你父母双亲,”盛谦开口道:“问他们,是不是很后悔那一天带走的不是你,是不是在下面要恨死你了。”

第548章 三世伞

我轻轻“嗯”了声。

盛谦:“如果他们没有投胎,我会找到他们,替你问一句。”

我闭上眼,轻轻说:“他们一定恨死我了,因为这么多年,我从未祭奠过他们。”

师父说,没有祭祀香火的鬼,在下面会过得很惨。

有些事在我心里记了十几年,每次梦回的时候都会回到过去,我始终摆脱不掉他们,他们一直缠着我,让我一辈子不得安宁。

车厢熄灯后就更静了,只有火车运行时模模糊糊的杂音。

我尝试说起了那些往事,就像那夜盛谦讲起那个房框子曾经发生的事一样。

我谁都没有提起过,提起来时,忽然发现故事有一点点像。

我说:“我家有两个孩子,我和我的小弟,他比我小两岁。”

同父同母的兄弟,也会有不同的性子,这不稀奇的。

可小时候的我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可以对亲生孩子的喜欢有那么多不同。

我轻轻说:“小弟出生后身体不好,经常进医院,我小时候大部分的记忆都是,自己被锁在家里,爸妈抱着小弟去看病,有时候一夜不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害怕。”

盛谦低低说:“你没和他们说过吗?你不喜欢这样。”

“说了,”我摇摇头,说:“他们不听我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眼里只有弟弟,我就像一只被关在家里的小狗,小狗没有资格说话。”

盛谦摸摸我的脸,他什么也没说,但我感受到了他的安慰。

我继续回想着,那么多事,偶尔想起一件我都会很难熬,可是要说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生病,”我小声说:“我希望我病了,爸妈就会抱着我去医院,会看到我,可是有一次我真的病了,发了很严重的高烧,爸妈没有理我,他们还是把我锁在家里,带着摔破皮的弟弟去了医院。”

盛谦把脸埋进了我的颈侧,收紧了抱我的手臂。

我觉得很踏实,弯弯唇,继续道:“那是个冬天,我实在太冷,也太难受了,爸妈锁着门,我没办法出去,就试着自己生火取暖。”

那时候取暖还要靠炉子,我六岁,废了好大力气点燃了,一个人缩在炉子边上烤火。

可我实在发烧太厉害,坐在炉子边上,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再醒时,屋子里已经满是浓烟,着火了。

“你知道吗?我怔怔说,我真的好害怕,可我逃不出去,门被锁着,窗上装着牢固的铁护栏。”

我拖着身体爬到门边,一下一下拍着门,叫爸爸妈妈,求他们放我出去。

可是没有人回应我。

我看到火离我越来越近,房梁掉下来,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醒来时已经到了医院,”我轻声说:“从那个时候,我的眼睛,开始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盛谦问:“你家人呢?”

“我爸妈来看我了,我很高兴,”我轻声说:“我爸脸色很难看,上来甩了我一巴掌,妈妈指责我毁了这个家,小弟弟在骂我,用很难听的话,用爸爸的语气,诅咒我去死。”

我六岁以后,记忆就更加清晰了,我记得从那场大火以后,我在家里的存在更加糟糕了。

我不可以上桌吃饭,要捧着碗蹲在墙角,爸爸边喝酒边咒骂我,作为消遣,妈妈把生活的一切不幸归咎于我的存在。

小弟弟路过我的旁边,偷偷打掉了我的碗,碗摔在地上,碎了。

小弟弟立刻大声嚷嚷:“大哥摔碗!”

他流着鼻涕,大声笑着。

然后爸爸会过来打我,巴掌印儿在我的脸上肿出很高,我看到弟弟被妈妈哄着吃肉,那是我平时很难吃到的东西。

我渴望和爸妈亲近,会帮他们干活,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去房框子玩儿,在那里我什么也帮不上,可以在旁边玩,蹲在地上寻宝,有时候我也会捡到半枚铜钱,给爸爸时,他就会对我的脸色好一点。

“刚开始能看到奇怪的东西时,我不害怕,只是好奇,”我说:“我会和爸妈说,问那个姐姐为什么脖子是歪的,那个爷爷的腿只有手指粗细,那个小孩儿的脸是绿色的,为什么?”

他们脸色很奇怪,他们离我越来越远,对我越来越冷漠。

只有弟弟还会理我,他会莫名其妙过来打我,拳打脚踢,说带有生殖器的脏话,妈妈经过看到,不会阻止,就像看不到一样。

“阴阳眼,”盛谦冰冷的手覆上我的双眼,低低说:“是在鬼门关走一回又回来,万里挑一个才能得到的。”

他说:“那时候,你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心里一颤,沉默片刻,说:“我恨他们,从火灾后我就开始恨他们了,我嫉妒弟弟,有时候会趁着爸妈不在打他,反正他打我的时候更多,我无所谓。”

盛谦说:“不是你的错。”

我轻轻说:“小时候我爸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你是个怪物,你出去会被人烧死,你不要出门,别给我们丢脸。”

我最怕出门,可同时我又渴望着,想看看外面长什么样子。

我九岁以前没念过书,我小声说:“我不像你,那么聪明,还能留学,我连我的名字都不会写,我比弟弟大两岁,但是弟弟已经上了两年学了,因为家里穷,只够一个人读书。”

盛谦没说话。

他在等我继续说。

我在那样的家里生活了很长时间,性格孤僻古怪,我甚至想,我死在那场火里就好了。

他们三个离开家时,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因为那时候家里只有我自己,我可以偷偷看一会儿电视,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九岁那年的一个夏天,县里发了一个通知,说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要接种疫苗,我忘了是什么疫苗了,但是每家每户只有一个限额。

弟弟怕打针,说什么也不去,爸妈说要给他买新玩具,哄着他也不去。

我小心翼翼拉拉妈妈的衣摆,小声说:“妈妈,我想去。”

我馋玩具,弟弟房间里有很多玩具,他都不许我碰,我有一次偷偷摸了摸他的毛绒小熊,弟弟又哭又闹,直接把小熊扔进了火炉烧掉了,爸爸罚我三天不许吃东西。

妈妈不耐烦地推开我,一把抱起哭闹的弟弟,冷声说:“在家里不许出门。”

我又被锁在了家里,扒着窗看着他们离开,我溜回来,偷偷打开电视。

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留意门外的动静,只要有风吹草动,我就会立刻关掉。

但是那一天我看了很久的电视,我从早上看到晚上,看得很过瘾。

我喜欢动画片,那部动画片是新出的,我记得是每天七点开始,要播半个小时。

夏天七点钟天还没暗,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眼睛没离开电视。

外面有人敲门,我听到不是爸妈的声音,就随意应了声。

那人是邻居,急急忙忙砸着门,对我吼:“孩子,你爸妈出车祸了。”

我听到了,也听清了,可我没动地方,仍盯着动画片,不想错过一个细节。

那人透过窗看到我在看电视,着急道:“你爸妈死了。”

我抬头看他一眼,说:“我知道,我再看一会儿。”

然后,继续看。

那半个小时,我完完整整看完了,直到那首好听的片尾曲唱完,播放起了广告。

外面邻居已经离开了,我走到窗边,向外看。

爷爷来了。

他从门口的柜子里翻出钥匙,把我抱进了怀里。

他说:“孩子,没事爷爷在这儿。”

我没事,我一点事也没有。

我跟着爷爷去了太平间,在那里看到了爸妈和弟弟的尸体。

我也看到了他们的鬼魂。

他们就站在一边,妈妈哭着走过来,想要抱我,说:“小逢,让妈再看一眼。”

爸爸也走过来,眼神是我从没看过的温柔,弟弟呆呆站着,无知无觉。

我没看他们,仿佛失去了能够看到鬼物的眼睛,和爷爷一起看那三具尸体,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们,没有任何话。

爷爷背着我回家,从那之后,我和爷爷一起住了,而那年冬天太冷了,爷爷也死在了那一年。

他死的时候告诉了我一件事。

眼泪浸湿了枕头,我抽泣着,轻轻说:“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爸妈不是对我不好,是因为弟弟生下来就带病,活不过十岁,他们觉得亏欠他。对我越好,就越亏欠他,所以只能委屈我,说他们其实也很疼我,他让我给他们祭祀扫墓,不要让他们在底下受苦,可我是个坏种,我从来没那么做过。”

盛谦轻轻拍着我的背,开口道:“你一直困在那半个小时里,是吗?”

我身体一僵。

我说了那么多,他一下就挑出了那根深扎的刺。

我这么多年,总是梦到那个动画片,梦里,我守在破旧的电视旁,周围都结了蜘蛛网,电视播放着动画片,时钟停在七点钟,小小的我蹲在地上看着。

爸妈死了,我贪图那半个小时的自由,逃避那个消息,然后,一辈子困在那半个小时里。

盛谦那句话说完,我忽然感觉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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