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溪自是不会承认, 所以才会一觉醒来把宁霜尘踹下床,似是如此,才能借此掩饰内心莫名的局促和慌张。
而爬起来的宁霜尘则是站在床边,回过神后,默默捡着地上一片散乱的衣物。
其中一件里衣上仍残留着一团乱糟糟的浊痕,他拿在手里垂眸扫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床上微蜷的身影。
昨晚还伏在他怀里鼻尖泛红、抽声啜泣的某人,醒来后不仅毫不留情地将他一脚踹开,甚至连半个后脑勺都没留给他。
这下好了。
又惹叶少宗主不高兴了。
宁霜尘心虚地摸摸鼻尖。
以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爱招惹他,经过最近几次灵修后,他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只是明白又如何,他和叶云溪之间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就像枕寒剑尊对栖流剑尊的心意。
只不过一厢情愿。
宁霜尘穿戴完毕,兀自摇了下头,唇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弯腰捡起和他一样被叶云溪扔下来的枕头,小心翼翼放回床边。
却不想刚放下,床上的人这时忽地又从被子里伸出手来。
于是,宁霜尘刚转过身,伴随着一个夹带着怒气的‘滚’字,枕头又一次自身后飞了过来,砸在他的后背,滚落在他脚下。
看来叶少宗主比上一次还要生气。
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
宁霜尘盯着脚下的枕头想。
他不得不得把枕头再次捡起来,本想再看一眼背对着他的某人,回头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凑上前去。
因为这件事,叶云溪整整一日都没有再搭理宁霜尘,几乎整个白天都待在床上。
没办法,他就算想下床也下不了。
因为膝盖实在太酸了!
腰痛,腿痛,屁股也痛。
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也因为这样,只要宁霜尘一靠近床沿,叶云溪就会立马发脾气似的把枕头砸过去。
一次又一次。
而每一次,宁霜尘都会十分耐心地捡起来,再默默将枕头放回原位。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叶云溪扔累了,才终于停了下来,却仍是躲在被子里,不理睬他。
唯一一次靠近是在叶云溪睡着以后,大抵是真的累了,连他在床边坐下也没有察觉。
宁霜尘轻轻喊了声,“叶云溪?”
没有回应。
他于是把储物袋里的药膏拿了出来,再轻手轻脚掀起盖在叶云溪身上的被子。
叶云溪正熟睡着,哭了将近整夜,眼眶仍带着一抹微红,身上的里衣不见了,余下的全是斑驳错乱的痕迹。
难怪捂着被子。
原来是不想被他看见。
宁霜尘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只要一碰到叶云溪,他就像突然失控一样,怎么也停不了,脑子里全都是那些不堪的念头。
想要亲近他,想要把他拥入怀里,想要这样那样……
如果换在以前,他肯定觉得自己受了秘籍影响。
但现在……
宁霜尘摇摇头,把这些念头从脑中撵出去,对着叶云溪施了个洁净术,又找了件干净的里衣重新为他穿上。
没错,这次灵修之后,他的修为又恢复了一些。
他把清凉的药膏抹在叶云溪的膝盖上,慢慢揉散匀开,像是担心把人吵醒,动作又轻又缓。
可尽管如此,睡梦中的叶云溪依然不太安稳。
他做了个梦,梦里还是在那个崖底的山洞,他的腿受了伤,宁霜尘在旁边给他抹药。
他的裤腿向上挽着,露出一片白皙光滑的皮肤,宁霜尘一手捉着他的踝骨,一手抹着药膏。
宽大的手掌慢慢自小腿移至膝弯,再一寸一寸,温柔抚过,随着一道阴影靠近,他不自觉仰身往后躺去。
在快要完全躺下时,他蓦地回过神来,可对方已经将他牢牢困住,带着温度的手冷不防由下而上握住了他。
叶云溪登时一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一睁眼,正好看到宁霜尘坐在床边,再一看,他的脚踝正被宁霜尘托在手里。
裤腿挽至膝盖上方,大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和梦里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叶云溪似应激的猫,立时被吓了一跳,反射性朝宁霜尘踹去,全然忘了自己的腿使不上力气。
太可恶了!
又想趁他睡着对他动手动脚!
叶云溪伸腿踹了个空,反而被宁霜尘用手捉住,和上次一样,宁霜尘对他温声说道:“先别动,马上就好。”
可叶云溪哪里听得进去,此刻的他脑子里全是梦里的画面,以及昨晚宁霜尘对他做的一切。
宁霜尘就是个大骗子!
明明答应了他……
结果却出尔反尔。
说什么里面外面,分明就是想占他便宜!
现在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叶云溪越想越生气。
原本暂时平息的怒意再次爆发出来,他挣开宁霜尘按住他的手,猛地将他推开,并顺势抽出放在床边的长剑。
宁霜尘见状,知道叶云溪这是动了真格,急忙偏头一躲,避开剑光侧过身去。
‘哗’地一声轻响,身后的纱帐被剑气划破了一道口子。
两人就这么交起手来。
叶云溪一直进攻,宁霜尘则一直闪躲,片刻间,床上的纱帐只余下满地碎片。
床榻也在二人的交手中摇摇晃晃,最后只听得‘咔嚓’一声,随着一道剑气劈下,本就摇晃的床榻随即四分五裂。
两人齐齐滚在地上。
宁霜尘趁其不备扣住叶云溪的手腕,夺下他手中的长剑,叶云溪则反过去朝着宁霜尘的身前送去一掌,凌厉的掌风瞬间将他震至墙角。
累积了整日的怒气似得以宣泄。
二人终于停下手来,分别靠坐在屋子两边,缓缓歇了口气。
叶云溪瞥了眼倚靠在对面墙角的宁霜尘,顿了会儿,微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在方才的交手中,他明显感觉到宁霜尘的修为略低于他,可他们明明一同修炼,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宁霜尘屈着右腿坐着,听出他问这话的意思,不急不慢道:“风月宗弟子多为女子,修的是采补之术,换作是男子与男子也同她们一样。”
女子多伏于身下,换作是男子与男子,便是像他这般……
叶云溪瞬间明白过来,知道是这个原因后,不由一阵面红耳赤。
原来是这样……
倘若就这么一直灵修下去,那他的修为岂不是比宁霜尘更快恢复?
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宁霜尘掀眸看了眼他,接着说道:“你觉得呢?”
叶云溪对上他的视线,红了下耳廓,假装没有听懂:“什、什么?”
宁霜尘看出他这是不好意思,没直接说出灵修二字,只看着他问道:“继续吗?”
还能继续什么,自然是继续灵修。
若是答应了宁霜尘,以后都是他处于下位,那么他的修为便可以在宁霜尘的前面恢复,哪怕到了离开那天,也不用担心受到对方的钳制。
反倒是宁霜尘更应该担心自己。
反正也都灵修过两次了。
虽然这两次他都哭晕了过去,但他的修为灵力确实因此恢复了许多。
这么想来,就这样和宁霜尘继续灵修下去……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叶云溪前思后想,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那就来吧。”
宁霜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方向,确认似的问道:“嗯?你说什么?”
仅仅是刚才那几个字便已让叶云溪感到十分别扭,就好像他在主动邀请宁霜尘做那种事一样,这会儿见着宁霜尘再来问他,更是让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叶云溪的声音依然很小,语气却透出几分不耐,别过脸道:“要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宁霜尘没想到他会答应,闻言随即从墙角站起来,连忙应了句,“好。”
此时外面的天已近暮色,一缕绛色的斜晖穿过窗棂,映在歪歪斜斜的床柱上。
片刻之后,两人站在满地碎片的床榻前。
因为方才的打斗,床榻已经在剑气下垮掉了,纱帐也变成一块块碎掉的布条。
呃……现在怎么办?
两人互看了一眼,似在用眼神询问对方。
宁霜尘转而环视了一遍屋内,目光掠过窗边的书案,脑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