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养猫狗,这些东西只能这么处理。
灶台上方搭有棚子,上面特意别了些木棍伸出来,方便挂东西。冲洗干净的鱼,被齐山穿了棕叶,和买回来的肉块、骨头分开挂了一排。
菜刀腾出空,就可以着手切板油。
齐山洗把手,往上撸了撸袖子,弯腰将板油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块块。
谢知云看他一眼,在灶门口蹲下,“我现在把火点上?”
板油不多,一会儿的功夫,齐山已切下小半,遂点了点头。
谢知云往灶洞塞一大把干松针,起身去山洞拿了一根点着的木棍。虽半道上火苗就灭了,但插到松针里,稍微吹两口气,就腾地燃起。
他又连忙加了些干柴进去,不一会儿灶膛就烧热乎。
齐山在一旁说:“放些水进去。”
“要多少?”
“一小碗就够了。”
凉水倒进锅里,猪板油也全部切完,直接一股脑全倒进去。
眼看谢知云还要加柴,齐山连忙拦住:“小火慢慢熬就行。”
谢知云丢掉柴火拍拍手,“那我去拿几个番薯来烤着。”
“嗯。”
齐山拿起铲子翻翻锅里的油块,看见架子上的豆腐,取出两块,全切成比手指头稍薄一点的片。
“留一块冻着下汤,这些就过油炸一炸,到时炒肉蒸肉可以往里掺。”
谢知云对他的厨艺信得过,自然说好。坐在板凳上,拿木棍把手里的番薯一个个推进灶洞,尽职尽责地烧火。
锅里渐渐传来细微的响动,油香味越发浓了,谢知云忍不住伸长脖子探头看了眼,被齐山抓了个正着。
“快好了,小时候隔壁奶奶一熬油,我就在旁边守着,刚出锅的油渣可香。”
谢知云想到那场面,不禁笑了笑。
又添了把火,绝大部分油都被榨出来,油渣变得焦黄酥脆。
齐山觉得差不多,用竹笊篱把油渣捞出来,装进碗里,撒了些盐拌匀,先递给谢知云。
谢知云早有点儿馋,也没客气,夹起一块吹了吹喂进嘴里。
外面已经凉了,但内里还是烫的,香香脆脆,还有少许油脂,确实好吃。
谢知云又吃一块,把碗推给齐山。
齐山没接,“你端着吃,我把豆腐炸了。”
光吃油渣也会腻,谢知云只夹几块尝个味儿就拿碟子把碗扣上放到一边,继续帮忙烧火,还不忘时不时把番薯翻个面。
齐山捏着筷子最顶端,把豆腐一片片下到热油,抽空说:“三十那天和点面,正好可以用油渣包饺子。”
说是年三十,其实也就两天后。
又是鱼,又是豆腐油渣的,想想就有盼头。
第19章
又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被风裹挟着漫天飞舞,一晚上就染白了整座山头。
天依旧阴沉,不晓得还会不会继续下雪。
洗漱好,齐山就急忙往驴棚去,没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凹陷的大脚印,连成一长串
驴棚只用些树干支撑,不敢叫雪积得太厚,怕压垮了。他拿根长竹竿,站远了把棚上的雪给扒下来些。
啪嗒啪嗒声不断,吓得大花在圈里咴咴叫。
山洞里,谢知云把米粥煨在火堆旁,拿起竹扫帚去刷洞顶边边角角的蜘蛛网。
虽说就这么点地方,但毕竟过年嘛,总要打扫一下才像话。
齐山从外头进来,身上不可避免沾了些雪花,一接触热气,很快就化成水,在棉衣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又渐渐消失不见。
他抬手要接过扫帚,被谢知云避开,“不是说要刻牌位?你去忙,这儿我来就行。”
这事是昨晚齐山提出来的,虽买了香烛纸钱,但不论是齐山的爷爷,还是谢知云的阿爹,都葬在远处的云水镇。他便想着自己动手刻两个牌位,供奉在近前。
他有这个心,谢知云自然也没意见。
齐山转头去墙角的木头堆里搜寻到两块合适的木料,坐到火堆旁拿起刀一点点刻着。
就一处山洞,每天都收拾也不显脏乱,谢知云没费多少功夫就打扫完,又拿着扫帚去外面灶台。
灶里的火还燃着,谢知云掀开锅盖,白气弥漫,糊了满脸。他不得不抬手挥散,这才看清锅里的情形——水依旧咕嘟冒起小泡,上方架着竹片格子,正中间的陶盘里码着好几个比拳头还大的黄馒头。
这黄馒头是齐山用蒸熟的南瓜和着糙面捏成的,没有放糖,就自带甜味儿,比普通馒头更有滋味。
陶盘外头围了一圈番薯,外皮微微裂开,不用戳都知道已经熟了。
谢知云盖上盖,没再添柴。拿起扫帚把飞进棚里的雪沫子和枯叶扫干净,洗把手后就把馒头和番薯捡出来端进洞里。
“先吃饭。”
“哎!”齐山应声,一口气吹掉腿上的木屑,把初具雏形的牌位放好。跑到外头抓了把白雪搓搓手,就赶紧回来。
他们只有两个人,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因此剩下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弄牌位。
没有笔墨,木牌上的字都是谢知云拿炭笔写好,齐山再用刀和凿子比着,一点点抠出来的。
完工后,两人还特意用木墩和竹片,专门搭了张“桌子”。
齐山把刻好的两个牌位并排摆上桌,退后一步看了看,说:“等年后开市,再买点儿桐油回来刷一刷。”
谢知云盯着那小小一方木牌上的“云亭”二字,轻轻点了下头。
年三十这天雪已经停了,太阳偶尔会露面。被照到的地方,积雪渐渐融化成水渗进地面。
背阴处则变化不大,依旧白茫茫一片。胖乎乎的麻雀和斑鸠时不时落下来,四处寻找能吃的东西。
两人把年画找出来,也没熬浆糊,直接戳个孔拴上棕叶,在洞口的木门和里边石壁上各挂了一张。
一张年年有鱼,一张财神驾到,都是色彩艳丽的,很是亮眼。
齐山把年画下摆也抻整齐了,拍拍手往后退一步,感觉还是差点意思:“等建了房,就有地儿贴对联和窗花了。”
石壁上滑溜溜的,想贴也贴不住,他们就没花那冤枉钱。
谢知云笑笑:“不过图个喜庆,这样也挺好。”
又问:“年夜饭要备些什么菜?”
以前过年家里都有厨娘操心这些,他们只用等着吃,自己动手忙活还是头一遭。
齐山回忆下买回来的肉菜,很快有了章程,“油渣拌白菜煮一盆饺子,五花切一半用来做粉蒸肉,下边垫些番薯块能凑几碗,后头待客热一热就行。鱼和南瓜也顺便蒸上,再熬锅骨头汤,下冻豆腐。你看行不?”
谢知云想了想,说:“再添一碟炒萝卜丝,凑个双吧。”
“好,这些菜够我们俩吃的了。”
齐山咧开嘴角,满脸写着高兴。
自从爷爷去世,他就没正经过过年,都是随便凑合一下算了。今时不同往日,不仅有人陪,连饭菜都如此丰盛,还没开始吃就仿佛闻到香气,让人浑身舒畅。
冬日天黑得早,两人晌午过就开始忙活年夜饭。
白菜切得细细的,撒盐腌出水后挤干,和剁碎的油渣拌匀,包进白面皮里,捏成胖乎乎的元宝样式。
上好的五花肉片成片,裹一层苞米面,整齐地码进垫了番薯块的陶碗,上锅蒸小半个时辰。
鱼早就腌好,改好花刀,往肚子里塞上野葱、姜片。等粉蒸肉快好时,放锅里蒸个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端出来,淋上一层酱油。
……
天色渐渐暗了,嘭嘭的炮竹声接二连三传来,隐隐还能听见小孩儿的怪叫。
桌子不够大,大大小小的碗碟差不多将其摆满。
两人没急着吃,拿只空碗把每样都夹上一些,找出香烛纸钱,先请齐兴旺和云亭用了,再才回到火堆旁坐下。
外面依旧有风,天色也暗了。但洞里火烧得旺,照亮方寸之地,桌上的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面而来。
粉蒸肉色泽金黄,入口即化;鱼肉细嫩,回味无穷;骨汤浓白,连豆腐都吸足汁水……一桌子都是好滋味。
一时间,二人谁也没说话,都只顾着埋头吃饭。
吃饱喝足,三两下把碗碟刷完,再烧上一锅水,就该把自己也收拾好,换身干净衣裳,等着迎新。
浴桶已经打好,兑上大半桶热水,泡进去将将好。还要守夜,一时半会儿睡不了,谢知云干脆揉些皂角,把头发也仔细洗了洗。坐在火边上烤着,干得也快,不怕受凉风寒。
齐山也冲了个澡,他可就快得多,不一会儿就洗完。出去倒脏水回来,还顺便带了把木柴。
火焰蹿得更高,照得谢知云脸上都红彤彤的。他微微侧过脸,把头发拨到前面,以指为梳,慢慢烤干水汽。
齐山抓了些柿子干和瓜子端来,在他对面坐下。
“到时也学何叔他们,挖个火塘,冬日里暖和,洗澡也不怕冷。”
谢知云想到何守义家那间专门用来烤火放柴火的屋子,还有梁上挂的腊肉香肠,也很心动。
但又有些担心:“一共就剩十两银子,怕是不够吧。”
“嗯,我想着先把堂屋和两间卧房修好,其余的走一步看一步,也不急。”
谢知云拿块柿子干塞进嘴里,帮着出主意:“两个人住,不用弄太大。”
“是这个理儿,暂且只要够住就行。到时请一个泥瓦匠师傅,再到村里招两个帮工,加上我自己,工钱也就省下不少。”
“这些我都不懂,只能麻烦你了。不过做饭、放驴子之类的,就尽管交给我。”
“不打紧,忙得过来,”齐山不停地剥瓜子,也不吃,都在手里捏着,“过两天还是先跟何叔好好打听一下,买瓦的场子也要问问。”
谢知云看着递到面前的瓜子,弯了弯眼,分走一半,“那去拜年把糕点和桃酥都带上,总麻烦人家,礼节不能少。”
两人就着火光,一边吃零嘴,一边说起来年的打算,也不觉得无聊,时间过得很快。
“嘭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