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白天没人在床上睡,棉被冷得像块冰,初时钻进去也不觉得暖。谢知云整个人都缩进齐山怀里,手抱着腰,脚藏进腿间,终于满足地喟叹。
齐山在他额头贴了贴,有些懊恼道:“今儿忘记买只汤婆子,灌了水提前塞到被窝,睡起来就舒服得多。”
谢知云笑笑:“就该让你提前躺进来暖被窝。”
齐山没听出他话中的调侃之意,郑重其事地点头,“也行,往后你在火塘屋里多烤烤,等我把被窝捂热乎了再喊你。”
谢知云靠在齐山胸前笑得花枝乱颤,终于停下来后,抬起手捧住他的脸在布满胡茬的下巴上啄一口,“你怎么傻乎乎的,这么好玩儿。”
齐山歪了歪头,不解其意,但见夫郎笑得那么开心,也跟着傻乐。
见人要抽回手,想都没想就一把捉住,送到嘴边轻啄慢咬。但仍觉不够,又低下头去寻水嫩的双唇。
夜色渐浓,屋里的说话声渐渐没了,换成另一种细碎粘腻的声响。
这下彻底不冷了,甚至觉得有些热,冒出一身汗。
翌日,谢知云看着身上斑驳的痕迹,已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再说也怪不着别人,都是自己招的。
天依旧阴沉雪,雪断断续续的落下,时大时小。外面已积了厚厚一层,能完全没过脚踝。屋檐下也结了一排长短不一的透明冰棍儿,煞是好看。
山上安静得厉害,鸟雀不见踪影,只有树叶不堪重负,抖下积雪的簌簌声。
齐山趁雪停的间隙,搭了梯子将房顶和驴棚顶上的积雪扒下些许。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总算显出几分生气。
积雪堆在院子里,化时容易结冰,滑溜溜的不好走,也太过危险。两人又拿上铲子和竹扫帚,开出一条道来。
忙完这些,就好像没什么事儿。
房门虚掩,火塘燃起火,两人一狗都待在屋里。
一个做木雕,一个编竹器,都没闲着。火边煨了一瓦罐的水,谢知云还往里丢了几根晒干的金银花,热气氤氲中,浅淡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矮凳上的竹盘里还装着栗子和山核桃,随时都能抓着吃。
坐了大半天,雪终于完全停下,天也明亮许多,时不时有温暖的阳光照下来。
屋檐上残余的积雪渐渐化成水,滴滴答答落下来,在雪地上砸出又深又细的小坑。
两人再待不住,开门到院子里玩了一会儿雪,又觉得厌倦。
看见有鸟雀在不远处的枯树跳上跳下,齐山便提议捕鸟。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没多大诀窍,只需要一点耐心和运气。
两人在篱笆边缘扫出一块积雪,往潮湿的地面撒一把谷壳,就用木棍在上方支起大竹匾。
棍子上拴着长长的草绳,一直延伸到火塘屋。
夫夫两个搬了板凳坐在门口,一边吃板栗,一边静静等待。
连二黑都卧在脚边,紧紧盯着外面。
冬日里野外难找到草籽、果子,谷壳对鸟雀的吸引力不必多说。很快便有几只麻雀下来试探,左右看看后,扭着圆滚滚的身躯钻进竹匾下,啄食得忘乎所以。
二黑张开嘴想要吠叫,被齐山眼疾手快捏紧。与此同时,谢知云用力拽动草绳,木棍被拉出。
没有支撑,竹匾砰一声罩在地上,几只麻雀吓得惊叫,翅膀毛都扑腾掉,也无济于事。
二人对视一眼,都挺欢喜。赶紧过去将麻雀抓出来关进先准备好的竹筐。又如法炮制,重新设置陷阱,成功网到两只斑鸠。
可惜后面的鸟儿学精了,再不敢飞下来。
不过有此收获,也算不错。
第36章
原本是打算晚上熬骨头汤的, 但捕了几只鸟,二人就改换主意。
麻雀只是看着圆滚滚,去掉脏腑之后, 浑身上下没二两肉, 还不够塞牙缝的。齐山也懒得收拾, 烧锅水烫一烫, 拔了毛就直接丢给二黑。
这家伙不嫌小, 一口一只,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两只斑鸠倒还挺肥,没舍得扔。掏干净肚子后, 囫囵塞进瓦罐, 加些盐就盖好盖,扒拉一堆火星, 放在上面慢慢煨着。等水开后, 谢知云又洗了几颗红枣丢进去。
斑鸠肉嫩,熟起来也快。捏一笼苞米粑粑蒸好, 就已经能轻易脱骨。
吃饭时都用的大海碗, 一上桌谢知云就给一人舀了一整只斑鸠进去, 再浇两勺清汤,缀几颗红枣,便满满当当的。
这玩意儿别看个头不大,但肉质细嫩, 不比鸡肉差。好些家里有病人或小孩的,舍不得时常花钱买鸡, 便会做陷阱捕捉斑鸠,也能添个荤腥,打打牙祭。
雪一直没再下, 到第二日,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到处都是湿漉漉一片。树林子那边啪嗒啪嗒直响,根本不敢靠近,就怕兜头盖下一盆雪,淋个透心凉。
趁着太阳好,两人将床上的棉被全翻出来,晒在院子里,时不时拿棍子拍一拍,就渐渐变得松软许多。
有阳光照着,也没什么风,外面还算暖和,就不用一直烤火,能省些木柴。
把院子里的积水扫干净,两人都搬了凳子,在太阳底下做活。
谢知云带着麻布缝的粗手套,麻利地将细蔑片绕成圈,抬头看眼略显萧条的院子,说:“最近得闲,是不是把葡萄架子先搭起来?开春儿秧子买回来直接挨着栽下去就行。”
“成,等我把这只烘笼弄完,”齐山找来炭盆,比划下大小,就拽过一把篾条,开始打底,“到时再多砍些竹子和藤条回来,编两把藤椅摆在架子下,热天里坐着歇凉打盹儿都好。”
他说的藤椅样式类似普通的木椅,不过靠背更宽,两侧有扶手,坐的地方因是细竹篾或藤条编造,比较软,没那么硌。若是手艺好,还可以弄成躺椅,就更舒服。
燥热的夏日,和齐山躲在绿荫下,背靠藤椅,灌一壶凉茶,摇一把蒲扇,再有清凉的葡萄果子,光是想想就觉得惬意。
谢知云哪儿有不答应的,还帮着出主意:“小桌也新做一张,我再给编几个软草垫子。”
两人正说着话,卧在一旁的二黑突然站起身,呜呜汪汪叫个不停,身后尾巴轻微摇晃。
看它这样就知道是熟人。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何天珠在外面喊“云哥哥”。
谢知云拉开竹篱门,就看见相携而来的何天珠和柳絮二人,面上立马带了惊喜的笑容。
“你们怎么来了?衣裳都沾湿了吧?快进屋坐,”又扭头朝里面喊,“大山,快把火生上,叫他们烤烤。”
柳絮:“你们不用忙,外边儿太阳大着,晒晒就好了。”
“可别染了寒气,还是早烤干得好。”
齐山给火塘生了火,又打来一壶水烧上,就退去外面,只余几个小哥儿在屋里闲聊。
其实两人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在屋里待得无聊,便约着四处串门子,到谢知云这儿,已是第三家了。
不过他们出来玩儿也不闲着,还带了针线篓子,一边东拉西扯,一边绣帕子。俩人针线活比谢知云做得出色,成品是能放进铺子里卖的。
谢知云便也找来针线,跟他们请教一二。
何天珠是个藏不住事的,说不了两句话,就愤愤道:“你是不知道,柳家那些人有多恶心。明明就是他们心黑,人家瞧不上,非得怪到絮哥哥身上。一见着我们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谢知云看他气得咬牙切齿,颇觉好笑,宽慰道:“那有什么,反正现在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若敢闹到跟前来,打回去就是。谁要多管闲事,乱嚼舌根,一并打了就是。”
或许是因为柳絮和自己走得近,柳家人更加认定是他在中间撺掇,才叫那父子俩决心脱离。在村里碰见他和齐山,也惯常是骂骂咧咧的,谢知云对他们一家子没丁点儿好印象,说起话来也是毫不客气。
何天珠到底年纪小,又被家里教得很是乖巧,听得嗔目结舌。
倒是柳絮连连点头,很是赞同,“阿爹就是吃了心软的亏,若是强硬些,也不至于被磋磨那么多年。”
何天珠一惊,不由打了个寒颤。心里琢磨着,他是万不敢打长辈的,往后嫁人怕是有得挑。
齐山耳尖,在院里听见几个人的嘀嘀咕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有人陪着讲些八卦趣事,说说笑笑的,时间倒也过得快。天色渐渐阴了,何天明专程上山来接弟弟和夫郎回家。
站在山坡上,眼看着三人走远,谢知云伸了个懒腰,扭脖子说:“坐了一天,什么事儿没做成,竟比往日还累些。”
齐山伸手搭上他的肩,下力捏了捏,“那你歇着,我去煮饭。”
“往左边点,再重一些,”一点儿不疼,还有些舒爽,谢知云眯了眯眼,“哪能继续歇,就是得活动一下才好。”
“天也不早,随便煮些东西吃吃算了。”
走一走,谢知云感觉身子骨轻松许多,拽下他的手握住,时不时蹭一蹭掌心的粗茧,微微颔首,又想起一事儿:“说好搭葡萄架子的,这天都要黑了,还没动工。”
“又不急着用,明天再弄也是一样,地上还干些。”
谁成想,就只晴了一天,天又昏昏沉沉的,风卷落叶直往门窗上拍,好在没下雪。
两人还是就近砍了树桩、木棍回来,又用竹竿在水池边划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地,就开始动手搭葡萄架子。
风挺烈,手上哪怕带着手套,在外做活还是有些冻得不听使唤,隔一会儿就要进屋烤下火。
齐山估摸着时辰,将两根大棒骨全给剁成块,倒锅里焯过一道水后,塞进陶罐,架在铁三角上小火熬着。
“等外面的活儿做完,差不多就能喝了。”
谢知云搓搓手,重新带上手套,起身往外走,“那得抓点紧,早些弄完了事。”
火势不大不小,正将合适。齐山也没多言语,紧跟在后头出去,顺手带上门,只留了条小缝。
忙活大半天,葡萄架其实已初具雏形,大体框架都搭好。俩人又剔些细长枝条,用麻绳一一绑在顶上,就算完成。
谢知云站在底下抬头左右看看,笑道:“还挺宽敞的,现在手头有余钱,不如去看看石碾,买一套回来,也支在这下头。稍微有点风雨不怕,离水也近,洗刷都方便。”
“听说北边的黑石村有个手艺不错的老石匠,哪天天气好,我们过去转转。”
齐山伸手摇摇葡萄架子,还挺牢靠,不怎么晃悠,便放下心来,开始收拾地面的碎屑。
谢知云弯腰帮忙,嘴里还在说:“也不用太大的,重了拉不动。每回少磨一些,勤快点儿弄也是一样的。”
“嗯,只两个人一回也吃不了多少。磨多了放着还容易坏。”
剔下的细枝没干透,不好少还容易熏烟,没往火塘屋里收,齐山给捆成束,送到驴棚边码好。
顺道给大花喂完食水后,绕到另一边,清点一番鸡笼里的鸡鸭。确认八只全在,便放心抵上门板。又从顶上的草窝摸出两枚鸡蛋一枚鸭蛋,这才顶着风往屋里走。
谢知云正端一盘削皮切块的萝卜,往陶罐里拨,听见开门声头也没抬,问:“晚上吃馒头还是米饭?”
“米饭吧,”齐山进门后不带停的,直接掀开帘子往灶房去,“切个南瓜,削两番薯,箜上一锅,也省得再弄别的菜。”
“行,那你先生火把米煮上,我一会儿来刮皮。”
箜饭得先把米煮开,滤出浓白的米汤后,再盖在用油翻炒过的南瓜、番薯等菜品之上,小火慢慢焖熟,能掀起锅巴最好。
冬日里的冷水烧起来慢,米下锅后,留谢知云看火。齐山就提上箩筐,去外面菜地摘菜拔萝卜。
这一会儿功夫,天色更黑沉几分,风也凄厉地嘶吼,冷飕飕的。夜里说不得有一场大雪,得多备些菜在屋里,免得到时出来受冻。
“今年似乎格外冷些。”等他拎着菜进门,谢知云赶紧帮忙分拣出来,靠墙摆放整齐。
齐山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由庆幸:“幸好柴火忙得早,不然怕是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