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云反应过来,连忙把板车上的竹笼子拿上前,让摊主直接把猪仔塞进去关好。笼子往板车上的干草堆一放,用绳子绑紧,也不怕摇晃。
再没什么东西需要添置,俩人驾着车,径直往镇外赶。
刚翻过坡,二黑就急跑着迎上来,围着两人打转。兴奋一会儿,总算发现齐山背篓上的竹笼,对里面同样黑乎乎的小猪仔很是警惕。
龇牙咧嘴吠叫一声,见猪仔瑟缩一团,不安地哼哼,更加得意。不过还没来得及继续大叫,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谢知云收回手,“瞧你神气的,可别吓着它。”
他打得不重,二黑并不觉得疼,但晓得不高兴它咬那个黑胖的玩意儿,听话地收敛凶性,歪头在他腿上蹭了蹭,嘤嘤个不停。
谢知云看它这讨好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把。
树苗扎成捆,暂时靠在驴棚边。
两人先把竹笼抬下来,打开门将猪仔放进圈里。
刚到陌生环境,猪仔明显受惊不少,四腿撒开,转眼就蹿到角落面墙而站,一动不动了。唯有露在外面的那只眼,还注意着门口的两人。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舀些麦麸来。”齐山支会一声,背着背篓往堂屋的方向去。
不一会儿就端着盆回来。
圈门口有个小木槽,是拿烂木头凿的,没那么精细,但也能凑合着用。
麦麸和了水,有些粘在盆底,一下没倒干净,齐山拿木棍刮干净,一边敲木槽边沿,一边唤:“咧咧。”
猪仔都已经满月,早跟着母猪吃食,对这声音果然有反应。
一步一顿地慢慢挪到木槽边,见棍子收回去,探头在盆里碰了碰,再就停不下来,一口接一口,吃得叭叭响。
它吃得欢快,在圈门口瞧着的俩人也放下心,轻轻关上门,一道转身离开。
谢知云:“下午去打些嫩草回来,也不晓得挑不挑嘴。”
“那么多草叶,总有爱吃的,”齐山笑笑,“改天我再重新箍个槽,大了也能用。”
谢知云在水池边接水洗手,想起之前听张玉梅说的事儿,提醒道:“是不是还要找人劁?”
“嗯,我打听过了,朱屠户就会这个。等猪仔先熟悉两天,我再去请他。”
见他已有打算,谢知云点点头,转而说起别的:“树苗是不是得趁早栽下去?”
“吃了饭再忙也不迟。”
经他一说,谢知云才想起去镇上转了大半天,什么吃的都没买,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他说:“早上也没剩什么,煮碗面疙瘩算了,栽了树,晚上再琢磨好吃的。”
已经走进屋,齐山给他倒了杯凉茶,“行,今儿晚饭烧肉。”
面疙瘩做起来,调好面糊,再烧锅水,就能煮,快出锅时丢把菜苔子,便是一顿。
吃过饭后,又有了力气,两人连锅碗都没刷,就拿上锄头去林子边忙活。
树苗长大,根系跑得远,树冠也要散开,不宜栽得太近。两人就计划着绕整好菜地边缘,与树林交界那块,栽一圈。
齐山手脚麻利,有得是力气,扬起锄头刨挖几下,就是个深坑。谢知云挑一根树苗放进去,帮着扶正,好让他将土一点点填回去,踩紧实。
趁挖下一个坑的空当,谢知云又跑回灶房,拿了木桶在水池打水,过来浇上一些,润润土。
一边低头泼水,一边说:“水池是不是该扩大些了?又是养猪,又是栽花种树的,靠接那股细流,有些慢了。”
齐山倒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经他一提起,发觉还真是。现在猪仔还小,费不了什么食水,等再大些,一顿就得一大桶。
“那等种完地,再把这池子挖一挖。”
谢知云就随口一说,不是要紧着今天完成,“嗯,暂时也不急呢。”
这时节的土地松软,挖起来不太费劲儿。两个人动手,很快就把五棵果树栽好。
果树苗还小,都不过人高,也没几片叶子。同林里那些树比起来,弱小又光秃秃的。
但再有个两三年就长起来,到时挂上果子,可比那些木头好看。
只剩一株葡萄秧,架子早就搭好,也不用另选地方,挨着粗壮的柱头挖根埋下去。它自会攀附向上,终有一天爬满整个木架,郁郁葱葱的,连太阳光都不容易透下来。
第44章
太阳还没出来, 乡间小路上就满是下地劳作的农人。虽才三月,晌午的日光已有热,清晨凉快, 正是做活的好时候。
夫夫俩也起了个大早, 只来得及烧些水洗漱一番, 就锁上门出去。
家里多了只猪仔, 每日打草就得多捎带一份。好在昨儿下午已经试过, 只要是扔进圈里的草叶,管它什么味儿,猪仔都吃得挺香。
不挑嘴, 那就省心, 也更容易长肉。
阳春三月,山间草木茂盛, 要打草也容易。两人牵着大花, 还是顺溪流走。先前割过的地方,已经又发起新芽, 将将没过脚踝, 还不到割的时候。
于是走得远了些, 待发现半人高的丝茅草丛,齐山停下脚,把背篓放到地上。
“就这儿吧,你看着些, 当心摸到虫子。”找根树将大花拴上,抬头看见谢知云踮起脚去够树上的嫩叶, 他提醒一句,才抽出刀开始割草。
只有一把镰刀,谢知云没凑上前挡他挥刀干活儿, 退到一边去摘垂下树叶或者长在岸边的水草。
丝茅草更多用来给禽畜垫窝造粪,论吃还得这些嫩草叶。不过他不敢像齐山那样整枝揪住后撸,怕捏到毛虫和蜜蜂,一根根掐菜似地采集。
但草叶脆嫩,他动作并不慢,“咔吧咔吧”的密集声响在寂静山谷中尤为明显。眨眼功夫手里就抓不下,全塞进背篓底下,还压了压,再继续往前走。
看见有盛开的木姜子花,他折下几枝,用草茎绑了,放到一边。这回倒不单纯因为好看,而是带回去吃的。
鹅黄色的小花,过水淘洗干净,撒些盐粒、酱油拌一拌,就是一道菜,吃下去满口留香,有股清凉感。
去年齐山做了尝过,俩人都挺喜欢的。
不过再好吃,花儿也不能全摘,还要留下结果子呢。嫩的木姜子果凉拌,老了晒干磨成粉还可以当调料使,腌肉腌鱼时,放一些去腥增香挺好,能省去买胡椒的钱。
碰上水芹、刺芽之类的,也掐一些另外放着,今天的菜就有了,用不着特地再跑一趟。
齐山很快割好两捆茅草,用带来的草绳绑在一起,等会儿挂在驴背上,就可以带回去。
他赶上谢知云,帮他一起收割嫩草叶。镰刀弄起来还是快些,夫夫俩不一会儿就把两个背篓都装满。
齐山把刀插好,弯腰挽起裤腿,说:“你坐着歇一歇,我再去摸点儿螺。”
谢知云没同他客套,找处没什么露水的浅草地坐下,看着他蹚进溪流。
田螺、石螺要入秋那会儿肉才厚,少有人捞来吃。但拿去喂鸡鸭不错,他们有空就会寻摸一些回去,把壳砸碎了,再拌着麦麸、谷糠倒进食盆。
螺壳颜色同石块相近,不过有一圈圈的纹路。溪水清澈,找起来也不费劲儿。
谢知云坐了会儿,觉着无聊,也走到岸边。懒得脱鞋下水,就伸长胳膊去翻能够得着的石块。竟真被他捡到几个小螺,还有指甲盖大的蚬子,都不嫌弃,全丢到一堆。
玩儿得兴起,听见水声变大,抬头就见齐山正往岸上爬。
“不摸了?”
齐山坐在地上套草鞋,说:“够吃一顿的,时候不早,也该回去做饭。”
他便也站起身,“那行,我去拿背篓。”
背篓里已经装上草叶,但石螺、蚬子不占地方,扒拉个小坑就放得下。
他一边往里装,一边说:“往后鸭子多起来,也和絮哥儿他们一样,赶到溪里游水算了。”
齐山走过来帮忙,笑道:“成,到时把二黑训好,叫它守着。”
谢知云一听,不禁乐出声,“也就是它不会说话,不然肯定要埋怨两句。”
齐山:“毛毛就能放鸭子,我们二黑那么聪明,教一教肯定会。”
“那你可得抓紧,不是说这个月十三四小鸡小鸭就该破壳。”
好几天前,谢知云去捡蛋时,发现有一只母鸡占着窝不挪步,还差点啄到他的手。他不敢再碰,急忙跑去同齐山一说,才晓得是要孵蛋了。
先前就有准备,下的蛋一直没怎么舍得吃。齐山弄了个大箩筐,垫上干草,挑出十二个鸡蛋和四个鸭蛋放进去,把母鸡捉了罩在里面。
说起这事儿,齐山面色认真些,点点头道:“是这个日子没错,到时记得提醒我,别给忙忘了。”
地上再没散乱的螺,谢知云背起背篓,笑得更欢,“放心,我算着日子呢。等破壳后,是不是要重新扎圈篱笆,单独养起来?”
“嗯,在院子里边儿围一块地就行,下雨和晚上还是关在竹笼子里。”
两人商量着,在朝阳照耀下,一前一后往家。
鸡笼边上有专门存放草料的棚子,也不用背进屋,就放在这儿,还省得跑来跑去,喂食方便着。
剁猪草有齐山一个人就行,谢知云拿上新鲜野菜,回屋做饭。
一罐番薯粥,两个水煮蛋,炒水芹和拌木姜子花各一碟。简简单单,又没什么油水,两个人一起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一点儿没剩。
太阳升得更高,露水渐渐干透。
刷完锅碗,两人锁上门,又到溪边的菜地忙活。
放下家伙事儿,齐山先去看了看几个蜂桶。见蜜蜂都还在,进进出出十分忙碌的样子,放心地折回菜地。
“没什么问题吧?”手里的锄头被拿走,谢知云便从竹篓摸出种子,往挖好的小坑里丢。
“都好着呢,哪天得空我再到山崖看看,好些日子没去了。”
蜜蜂进桶筑巢后并非万无一失,有时不走运,兴许会跑掉,早发觉还能想法子补救。蜂箱也得经常检查,以免蜘蛛之类的小虫子钻进去搞破坏。
都是有讲究的,想靠这个赚钱就不能马虎。
谢知云这回没说要跟去,在家也有的忙呢,挖回来的花草都还没来得及移栽进陶土盆。只嘱咐道:“那你小心些,把二黑带上。”
齐山应了声,又是一锄头下去。
已经种过一年的菜,再弄起来就熟练得多。夫夫俩一个挖坑,一个放种子,分工合作着,干起活儿来也快。
除开去年种的那些蔬菜,今年还分出一块四方土地,打算育些番薯苗。
番薯这东西好,藤叶长得又多又快,是喂猪的好青料,嫩尖儿用油炒一炒也能做菜。地下的根茎更不必说,火烤、水蒸、熬粥都行,又香又甜。
他们新买了七八分的地,今年打算先种些番薯和南瓜试试。
这两样比苞米、豆子好打理,收获也比较方便,没有脱粒、去壳等复杂工序。藤叶和果实不论人还是猪,都可以吃。就是存放时间没那么长,但一年收一茬,也足够。
种地、栽花、挖池子、做木工竹编,每天都有事儿做,少有闲着的时候。
忙忙碌碌的,一转眼就是三月中旬。
十三一大早,谢知云爬起床就喊齐山:“今儿到日子了,记得看看小鸡破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