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不相安 第25章

边子濯愣了愣,轻笑一声道:“老贾,谢谢你。”

“可末将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贾云杉道:“末将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秦副将如今带领定北军旧部,想要说服他……不太容易。”

秦副将,秦攸,是与边拓一同守卫北都的老将,连边子濯都得喊一声秦叔。边拓死后,秦攸对姜离恨之入骨,曾一度主张暗杀姜离为边拓报仇,被边子濯拦了好几次。

“秦叔那边,我会自己去解释。”边子濯拍了拍贾云杉的肩膀,道:“管老准备组织文官死谏废公主,瞿都混乱在即,暗卫已被我尽数召回。你明日回去,除了办我交给你的事,记得也帮我留意着查一下当年的事。拜托了。”

贾云杉抿了抿唇,道:“殿下,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该如何去查?”

边子濯揉了揉眉角,疲惫道:“便去查叶堑死前,为何会那般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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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吃得很饱。

许是许久没吃到好吃的饭菜,姜离吃完后竟来了兴趣,在屋内走了几圈,最后还是不得劲,屋外夜凉如水,姜离心下微动,褪了身上的外袍,推门走了出去,随意走到院内的石井边溜达。

他东摸摸西蹭蹭,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脑子里思索着如果自己真的跑了,要如何进瞿都城的可行性。

正想的出神,耳边“吱呀——”一声,贾云杉推门走了出来,抬头一看,便看到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姜离。

姜离本就与他没什么话说,见到便是见到,本想着就这么无视他,不想贾云杉却抿了抿唇,远远冲他行了个礼,这才提步走了远。

姜离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贾云杉的身影走远,直到他出了院子,骑马往远处飞驰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身后缓缓贴上来一个人,边子濯双手从他腰侧环绕到身前,下巴放在了姜离的肩膀上,贪婪嗅着他的发丝。

姜离没有任何动作,只淡淡说道:“你与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边子濯声音闷闷的,他埋首在姜离颈间,嘴角贴着他的脖子。

姜离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原来,边子濯特意带自己过来,是为了这件事。

可笑的是,当年带头指摘自己的人是边子濯,现在要求下属对自己转变态度的人也是边子濯。

但这有什么用?人们总是惯习惯给过错找一个发泄口,他已被人为变成众矢之的,如今谎言深入人心,就算再调查出当年的事实,人心中的成见又要如何撼动?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放弃挣扎了。

可即便他这般想着,已经凉透的心里,却蓦然流出些温存。

“吃完饭了吗?”边子濯轻声问,伸手轻轻揉着姜离的肚子,满意道:“嗯,不错,看来很合你胃口。”

腹部传来温热的触感,姜离如梦初醒,慌乱间挣扎了一下,躲开边子濯的手,转头瞪着他。

边子濯皱了皱眉,忽然发现姜离竟只穿了一件单衣:“夜里凉,你穿这么少出来?”

姜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已经被边子濯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回屋。”

姜离紧紧抓着边子濯的衣服,被这人的不讲理气的咬牙切齿:“我爱怎么穿怎么穿。”

边子濯轻哼一声,一脚踹开房门,抱着姜离便放到了床上。

“这么舍不得。”边子濯拍拍他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笑道:“再抓要扯烂了。”

姜离一愣,随即像是被火烫到一下,一把甩开了。

哪知边子濯却不以为意,动作自然地低下头,开始脱靴子。

“喂!”姜离用脚顶着边子濯的背心,咬牙道:“你去另外一间屋子睡。”

边子濯大言不惭:“只有一个屋子。”

明明院子里还有另外一间。

姜离火冒三丈,对着边子濯的背部猛地踹下去,却被边子濯眼疾手快地抓住,叹了口气,顺手帮他也脱了靴子。

姜离被浑身一震,用脚蹬着边子濯的肩膀,恶声道:“边子濯,你整日里尽是那龌龊心思么!”

其实,这一刻之前,边子濯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方才与贾云杉的一番对话,他虽在陈述,可相对的,他也同样在贾云杉面前,将自己剖了个干净。懊悔伴随着巨大的无力感,近乎要将边子濯压得喘不过气来,此时此刻,他只想抱着姜离,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哪怕什么也不做。

边子濯垂了眸:“我没……”

“你别以为,你帮我在贾云杉面前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姜离死死盯着他,咬牙道:“你做梦。”

边子濯动作猛地一顿,他似乎听出了姜离这话中的其他意思,可这轻微的感觉像是清风抚过,让他一时间抓不着边际。他抬起眼眸,恍然看着姜离的表情,疑惑与怔愣间,他忽的瞥见姜离泛着微红的耳垂。

边子濯登时心口剧颤。

“不过是些迟来的惺惺作态,你未必还觉得我……唔……”姜离话音还没落,整个人便被压倒在了床上,边子濯滚烫的吻落下,直接封住了他的声音。

“嗬……你……”

姜离根本发不出声音,许久许久,边子濯都没有这般剧烈过,剧烈地几乎让他连呼吸的空档都没有。氧气被剥夺,就连感官也跟着酥麻,姜离睫毛轻颤,不自觉地张开齿关。

不知过了多久,边子濯才微微撑起身子。滚烫的呼吸呼在姜离水嫩的唇上,轻轻笑了。

“我是纨绔。”他顺着姜离的杆儿爬,伸出手指,轻轻勾住姜离的腿:“纨绔么,除了龌龊的事儿,还会想什么?”

第33章 阿离,乖

姜离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边子濯的恶劣,边子濯压着他,从他的嘴唇吻到颈间,姜离推拒着边子濯的肩膀,但身体却不争气地越抖越厉害。身体似乎早已习惯了边子濯的气息,仅仅是被这么亲着,酥麻感却像蚁爬般蔓延至脊椎。

姜离如溺水般张开双唇,他费力地转过头去,也不知道是不想看见边子濯,还是不想看到这般连拒绝都不能拒绝彻底的自己。

是了,爱不彻底,恨不彻底。

他已被边子濯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他也明白等待他的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可锥心的疼真的太痛了,眼泪止不住地流,让他得不到解脱。

边子濯的脸颊忽地碰到些坚硬的东西,他动作顿了顿,伸出手,缓缓拨开姜离的衣襟。

一条狰狞的疤痕从姜离的左侧肩头,一直蔓延到右侧腰际,如雪般白皙的身子像是被从中间劈了两半,触目惊心。

边子濯抿了抿唇,他垂着眸子,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那处刀疤。

“呃……”姜离浑身微颤,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还疼么?”边子濯道,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发现不了的颤抖。

“呵。”姜离冷笑一声,他捂着眼睛道:“世子殿下这是在怜惜我么?”

边子濯看了看他,伸手拽着他的胳膊挪开,露出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声音低沉,承认道:“是,我是在怜惜你。”

姜离的身子猛地顿了一顿。

边子濯不再说话,俯下身,一点点擦干净了他的眼泪。

“拒绝我。”边子濯双手撑在姜离的脑袋两侧,压抑着声音,重复道:“如果你拒绝我,我就停下。”

真是卑劣的做法。

边子濯分明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否则也不会因着他断断续续施舍的温存,当了他这么多年的狗。既痛苦万分,又心甘情愿。

边子濯是藤蔓,裹住他的同时,根根利刺却又将他刺的遍体鳞伤。

姜离蓦然闭上了眼。

边子濯吻着他,轻轻挪动身子……

滚烫再次没入。

如洪流般的感觉袭来,姜离忽的仰起头,双目失焦地睁着,大张着嘴,呼吸几近暂停。

边子濯抚掉他额角的细汗,吻着他:“要遮住眼睛吗?”

这人究竟是有多恶劣,在这种时候,偏逼着他亲自说出口。

“戏谑我好玩吗?”姜离忍着疼,恶狠狠地一把抓住边子濯的领子:“还是说,你自认为你今天的做法是为我好,我就要言听计从地迎合你?”

边子濯垂眸看着他,将他鬓角汗湿的发抚到耳后,道:“我答应过你,我会调查当年的事,我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姜离咧嘴笑了,他一把抓住边子濯的衣服,双目炯炯地盯着他:“你错了,边子濯。贾云杉之所以会动摇对我的看法,不过是因为他一直跟在我身边,看的比较透彻罢了,可定北军的其他人呢?多年前,你说我是个叛徒,但现在你却突然反悔了。那在他们眼里,我就已经不光是叛徒了,还是个欺主魅上的叛徒。”

姜离光洁的双手绕过边子濯汗湿的脖子,紧紧掐住了他的咽喉,狠下声道:“看到没,这是你们一同对我种下的果。是你还没看清现实,现实是一滩泥沼,我越挣扎,就会陷的越深,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辩解!”

喉间传来紧缩的感觉,边子濯眯了眯眸子,忍着窒息的触感,再度倾身。

“呃……”姜离的身子如灵动的猫儿般抽搐了一下,双手瞬间失了力气,从半空中掉落,却被边子濯眼疾手快地攥住,拉到嘴边细吻。

一股说不出来的酸痛,在边子濯的心底翻涌叫嚣。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一切确实已经晚了,但如果不去补救,他与姜离之后又会怎样?

是会变得越来越陌路,还是继续这样爱恨不清,相互纠缠至死?

边子濯不想这样,他不想。

牙根猛地咬了咬,边子濯霎时间发了狠,惹地那人儿闷哼一声,脚尖登时崩的笔直,好半晌才缓了气,侧头偏向一旁,大口呼吸着。

“我一定会找到那个陷害爹的人。”边子濯声音艰涩,亲着姜离满是薄汗的额角,双目带着恨,声音泣血:“我会将他昭告天下,让他承担所有的仇恨与谩骂,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谁都没有说话,房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晌,姜离忽然轻轻笑了笑,声音带着战栗的余韵道:“用不着。”

“你,还有定北军,你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姜离道:“爹死了,你们都欺负我。只有爹是真正对我好,所以,定北军的人,我一个都不认,包括你。”

边子濯怔愣地看着他,半晌,他俯下身,紧紧抱住姜离,好似在用行动阻止姜离,教他不要再说了。

“但我今天有一点儿高兴,也只是一点儿而已。”姜离却继续说着,仿佛在喃喃自语:“你终于后悔了,我喜欢看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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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秋风渐起。

姜离已经累的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边子濯打来热水,用布打湿后,一点点帮他擦着身子。

姜离靠在边子濯怀里,沉默地看着边子濯将自己身上的污垢清理干净,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人之间就这般静静的,直到边子濯起身出去将水倒掉,回来给他穿好衣服。

“三日后。”边子濯忽地出了声:“管老准备在那一天,组织太学生长跪乾清宫,死谏废公主。”

姜离愣了愣:“死谏……?那些个太学生连茅庐都未出,最是容易被煽动,管叔伯是准备拿这些学生来为文官一脉铺路么?”

边子濯道:“管老的目的,就是要逼姜回雁废公主,如果姜回雁不同意,太学生一死,便是礼崩乐坏,会有更多的人不满姜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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