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不相安 第29章

姜离默了默,道:“曹汀山没有当皇帝的能耐。”

边子濯冷笑道:“他自己可不觉得。”

——叨叨叨!!

两人正聊着天,门却被人敲响了,元昭的声音异常急切:“世子殿下,二少爷!”

“快些出来罢!司礼监的人带着懿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第37章 狼虎入京

姜回雁这个懿旨来的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纵使北都旧部已经直抵瞿都城外,与禁军的对峙迫在眉睫,但当朝太学生死谏被打入诏狱这件事儿,传出来可一点儿也不光彩。

所以,这头儿谈明在跟秦攸周旋,另一头儿,太学生的事情,也得要尽快解决。

姜离推门而出,正好看见司礼监的另外一个小太监拿着懿旨走了过来。此人姜离认识,是继冯柒后,谈明新收的小儿子周盛成,下面的人都叫他周公公。

“指挥使。”萧秀明见了姜离,连忙跑了过来,凑到姜离的面前,小声道:“正准备去叫醒您呢。管老方才连夜带着一批文官,送了折子递到御前,怒批囚禁太学生是礼崩乐坏,天理不容,现下还搁乾清宫坐着呢。”

姜离低声问道:“学生呢?”

“没接到命令,还关在诏狱。”

姜离抿了抿唇,道:“这下怕是要放了。”

周盛成走到近前,仰头用鼻孔扫了一圈在场的锦衣卫们,眼神落在姜离的身上,尖着嗓子道:“太后懿旨到!姜指挥使,速速开门,叫那北都世子来接旨!”

这周盛成比起冯柒更加趾高气昂,众锦衣卫对他都没有太多好印象,但碍于这人是谈明跟前的近宠,又不好得罪,是以也都忍气吞声。

姜离中规中矩地冲周盛成回了礼,转头命人打开世子府大门,领着周盛成走了进去。

边子濯的寝房内,酒香久久不散,好似还比之前浓烈了一些,若是仔细去闻,还能闻到些粘稠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

周盛成被这味道惹得皱了皱眉,他看着倒在床上睡得七晕八素的边子濯,冲姜离厌恶道:“真晦气啊!你快去把他叫醒!”

一个刚被谈明提拔起来的司礼监喽啰,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地命令当朝三品官,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被呼来喝去,在场的锦衣卫眼中都露出不满,萧秀明更是上前一步,想要跟周盛成理论,不想姜离先迈出一步,面对面站在周盛成的跟前,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姜离本就长着一双桃花眼,这种眼睛不管是左右看还是正侧看都是极勾人的,偏偏他垂眸瞧着周盛成,倒教人品出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来,加之屋内光线昏暗,周盛成登时骇得抖了一抖,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可他刚得了谈明青睐,现在正心高气傲着呢,见姜离这般不给脸,正欲拿着懿旨作威作福,却见姜离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将个醉鬼拖下床还是要废上些时间,周公公烦请移步屋外罢。”

刚说完,他招了招手,几个锦衣卫便走上前来,将周盛成架着请了出去。

直到周盛成骂骂咧咧地被弄走了,姜离才冲萧秀明招了招手,指着床上的边子濯道:“走,咱俩把他弄出去。”

都说人喝醉了之后,最是难以移动,更别说边子濯本身就长得高,姜离使了吃奶的劲才将边子濯的一个胳膊扛在肩上,跟萧秀明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了起来。

过程中边子濯歪着头,滚烫的呼吸碰在姜离的脖子上,教他腰间登时酸了一酸,差点就失了力气栽跟头,好在萧秀明扶住了他,姜离才堪堪站稳。

他转头一看,只见边子濯熟睡的脸上,嘴角似乎上扬了些弧度。

姜离额头抽了抽,手不着痕迹地伸到边子濯身后,在他腰间捏住一块软肉,猛地一拧。

边子濯:“……”

“扑通”一声,边子濯被压着跪在了举着懿旨的周盛成跟前,被这猛地一下撞得悠悠转醒,醉眼惺忪地看着在场的人,缓缓地,打了个哈欠。

“北都世子,边子濯接旨——”

周盛成念:“奉天承运皇太后,闻北都世子边子濯,才德兼备,品貌非凡,特封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今安乐公主长于深闺,二人门当户对,特令其结为百年之好,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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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张哲一大早就进了宫,在太医院拿了药箱,匆匆往长乐殿去。

长乐殿门口,张哲虚虚在脸上抹了把汗,敲了门,对开门的宫女说:“颖儿姑娘,微臣来给公主号脉。”

开门的宫女正是姜淑贤身边的贴身侍女颖儿,她瞅了一眼张哲,侧过身道:“原是张太医,进来吧。”

张哲颔首,躬身走了进去,刚一入主殿,便瞧见了在门口抱刀站着的姜离。

姜离正靠在门边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张哲,随即面色不变地转了眸子,不再去看他。

“张太医,直接进去罢。”颖儿在身后催道。

“是。”张哲点了点头,也不再看他,扭头走了进去。

姜淑娴可是太后心尖尖上的宝贝,每个月都要换着太医给她号脉,姜淑娴已经习惯,她一手翻着奏折,靠在贵妃以上让张哲号了。

半晌,张哲收回手,笑道:“公主贵体安康,无甚问题。”

姜淑娴缓缓抬了手,也不看张哲,道:“颖儿,送太医出去罢。”

张哲顿了顿,随颖儿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仍旧站在一旁的姜离,低声对颖儿道:“颖儿姑娘,微臣今日来,太后也吩咐微臣顺带号一号姜指挥使的脉。”

颖儿一愣,脸上透出不虞,道:“什么?”

张哲脖子一缩,道:“姑娘也知,太后一直关心姜指挥使的心疾,遂让微臣……”

“知道了知道了。”颖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去旁边给他号去,别影响公主殿下。”

张哲应了一声,转头拉着姜离走到了另外一侧。

姜离垂眸看着张哲:“姜回雁教你来的?胆子真大呵,张哲。”

“太医院的人说太后问了一嘴,我这不算假传懿旨。”张哲皱眉看着他,摆了摆手,教他伸出手来。

姜离听罢,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颖儿,也不再说什么,伸出手乖乖让他号脉。

“你在躲着殿下?”张哲手上不停,轻声说着:“元昭昨晚来找我,说你几日都宿在宫里,没回去过。”

姜离愣了愣,道:“你想多了。”

“是因为太后的那纸赐婚?”张哲道:“我今儿听元昭说了,好像是定在下月初九,秋猎之前。”

姜离面色一沉,道:“他成不成亲,跟我有什么关系?用不着你专门来告知我。”

“管叔伯想借太学生废公主,太后怎么可能会如他的愿。”张哲叹了口气,道:“之所以将殿下安在右都督这个位置,一来隶属于禁军,可以稳定刚纳入的定北军旧部,二来,右都督是个闲职,不是王爷,所以公主嫁过去,是下嫁,还能堵文官的嘴。”

“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姜回雁要的是边子濯身上流的血。”姜离盯着他道:“她巴不得姜淑娴马上就怀孕。”

“你看,还说你没闹别扭?”张哲瞪了他一眼。

姜离知道自己上了张哲的套,猛地把手收了回来,眸中溢出几屡寒光,低声喝道:“多管闲事?”

“行行,我多管闲事。”张哲笑了笑,道:“殿下怎么可能碰公主,他现在心疼你都来不及。”

姜离动作猛地一顿,转过头去,咬牙道:“你还想在这儿待上多久?张、太、医。”

张哲看了看站在远处跟其他宫女说话的颖儿,施施然起了身,拍拍姜离的肩膀道:“好好,最近你心疾被压的不错,老实吃那个药,我走了。”

姜离看着张哲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

正如二人那日所讨论的,远在北都的曹汀山接到姜回雁召令后即刻启程,马不停蹄赶往瞿都。

曹汀山自边拓死后受封,掌管西北及北都两处兵权,如此重要的位置,曹汀山进京却只携带了亲眷,同行不过二十人,自己甚至连马都没有骑,态度极近卑微。

刚一进入瞿都城,曹汀山的队伍连歇都没歇,直奔午门而去,在午门外下了马车。

姜离领命前去护卫,远远见着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身披轻甲,头发整整齐齐束在脑后,正在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曹汀山已年余四十,鬓角带了些白,被战场刀剑历练得棱角分明的脸上盛气凌人,话与间用那犀利的眼光扫视众人,随即,目光直直落在了姜离的脸上。

姜离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却见曹汀山忽的冲他挑眉,走上前轻笑道:“姜指挥使。”

曹汀山足足比姜离高出了一个头,站在姜离面前,好似一座山一样,卯足了压迫感,俯视着姜离:“多年不见,只会求饶的废物,现在也混上了指挥使的位置了么。”

姜离顺着曹汀山的视线抬起头来,恍然间,思绪又回到了那年,他跪在北都的风雪里,浑身是伤,仰头祈求着曹汀山。

一去经年,当初只到曹汀山腰间的少年已经齐肩,双眸泛着莹莹冷光,寒声道:“没想到多年不见,曹将军倒只是长了嘴上功夫。”

曹汀山听罢桀然一笑,迈步又离姜离站的近了些,声音带上几分沙场的血腥气:“看来姜指挥使是狂到要与本将切磋切磋了?”

“这里可是午门。曹将军莫不是北都待的久了,连宫里的规矩都忘的一干二净。”姜离抬眸瞪着他,精致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些嘲讽的意味,随即不卑不亢地冲他行了一礼,道:“曹将军,还请移步慈宁宫,太后已等候多时了。”

曹汀山垂眸看了看他,像看个渣滓一般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去:“带路!”

第38章 狭路相逢

那日,曹汀山在太后的慈宁宫里待了许久,除了司礼监,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直到临了傍晚时分,曹汀山被太后留在了宫里用膳,觥筹交错间,姜回雁发了话,教他暂时留在瞿都城内,理由是趁着马上要开始的秋猎,帮着朝廷选择且培养点新生的将才。

要说什么理由都是假的,姜回雁摆明了已经开始怀疑曹汀山,要将人锁在瞿都城内监视,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让他回去。

人人都在猜,曹汀山会不会因此被削弱军权,但曹汀山自来了瞿都,日日都去太后的慈宁宫拜见,还被姜回雁安排当了安乐公主的骑射陪练,忠心表的那叫一个透彻,太后也没再往外递过懿旨,整个朝堂之中,透出一股子诡异的沉默来。

这日,姜离不用再在宫内执勤,明德帝心疼他日日简单宿于宫内,嘱咐他出紫禁城去给自己买些话本子,顺带晚上回自己府上,好好睡个觉。

姜离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这些日子里不着家,是因为不想见边子濯,遂应了下来,出了紫禁城便往西市走,心想着逛上一逛,多买点东西,依旧不回家,回紫禁城带给明德帝去。

日暮西斜,姜离走走停停,满满当当地买了一大堆,找了个锦包裹着,挂在肩头,踩着夕阳往紫禁城走。

他缓缓走过朱雀大街,拐弯行至一条僻静小道,忽的,耳中捕捉到一声清脆的细响。

几乎是一瞬间的,姜离整个人如猫般跃起,极速往后掠去,恍然间他回首一看,自己方才站过的位置,一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断木房梁,正直直插入地上,巨大的撞击已使得它从中间裂开,碎成一根根木条。

未等姜离做多反应,身后疾风又至,姜离猛地回首,却见曹汀山正狰狞笑着,手握长枪,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朝自己袭来。

姜离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其他,包裹一丢,劈手抽出绣春刀,刀枪在半空中猛地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力道使得兵器间刮出火花。

姜离没想到曹汀山的力气如此之霸道,虎口一疼,绣春刀差点被震飞。

姜离暗中咬了咬牙,额角落了些冷汗,死死盯着曹汀山:“曹将军,只会玩儿这些偷袭的肮脏手段么?”

“肮脏?”曹汀山冷冷一笑:“有谁能比你更肮脏?娼妓之子。”

姜离俊秀的眉毛压了压。眼中透出精光。

“你当本将不知你身世么?”曹汀山冷冷一笑,脸逼近了些,嘲讽道:“一个姜家的弃种,竟认了边拓做父。本将当年不过来了兴致,随手给你铺了条能被太后赏识的明路,没成想,你倒是不要脸的接得很好啊?姜指挥使!你说,若是我现在来劝降你,你会不会就此当个三姓家奴?嗯?”

姜离脑海中有什么弦“崩”的一下就断了,他登时怒目圆睁,额间青筋毕露,大喝道:“曹汀山,你当年杀我义父,害我诬我,如今竟胆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新仇旧帐,便一起算吧!”

“狂妄的小子,你有那能耐么!”曹汀山手腕一翻,电光火石间,两人登时过手数招,姜离虽力道不敌曹汀山,但好在身姿灵活,他身形如蛇,几个躲避间,曹汀山竟伤不了他分毫。

“狡猾的兔子。”曹汀山手上不停,长枪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道:“能接我几招,倒也不至于让我起不了兴致。”

忽的几声巨响,两人转眼又过了几招,姜离身形一跃,不知怎的破门闯入了一个废弃老宅,曹汀山步步紧逼,一路从庭院打至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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