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不相安 第35章

曹汀山看了看那匕首上的血迹,冷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洗的快掉色的明黄手绢,将那血迹轻轻擦去。

“走。”曹汀山道。

第46章 和盘托出

深夜,边子濯摒退了一干侍从,将帐内的烛火吹熄,他从窗户缝向外看了看,确认营帐外无人后,这才几步走到桌前,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道:“手伸出来。”

元昭犹豫着道:“世子殿下,属下自己来罢。”

边子濯则摇了摇头,不容拒绝地抬起元昭的手臂,借着烛光,将他自己草草包扎好的地方一层层揭开,然后拔开金疮药的盖子,倒了些药粉在那伤口上,道:“现在不比在瞿都城内,你先将就一下,一会儿等张哲下了值,你去行宫找他,教他给你再处理处理。”

元昭疼的轻哼了一声,垂眸看见边子濯在给自己细细包扎,脸上一哂,哑声道:“殿下,是属下失职……”

边子濯道:“没什么失职不失职的,之前在瞿都城内的时候,我与曹汀山交过手,他很不好对付。”

元昭捂着自己被重新包扎好的胳膊,道:“那两个人看样子是曹汀山的亲信,此次跟着来,好像在探此次秋猎的地点。”

边子濯收好金疮药,沉吟道:“大虞的秋猎地点每年轮换,此次也是按照惯例定在了陇山,未必曹汀山在陇山内做了什么手脚……”

元昭站起身,道:“殿下,不若属下再从江南调些暗卫回来,跟着曹汀山?”

“不可。”边子濯道:“你此番已经打草惊蛇,他们日后行事只会更加谨慎。加之曹汀山和那两个家伙武功不低,贸然跟踪,唯恐生变。”

元昭抿了抿唇,沉声道:“可殿下,他们如此鬼鬼祟祟,就这般不管么?”

“以不变应万变。”边子濯道:“现下正直关键时候,不能因为曹汀山一人乱了计划。”

元昭顿了顿,低下头道:“是,殿下。”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的帘子忽的被人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而入,正是姜离。

“唤我过来什么事?”姜离随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抱怨道:“你这营帐外可留着姜回雁不少尾巴呵。”

姜离话毕,抬头便见着元昭正坐在桌前袒露着上半身,他胳膊处包扎着,还泛着隐隐的血迹。姜离动作微微顿了顿,皱眉道:“元昭这是怎么了?”

边子濯道:“白日里我让他跟着你,被曹汀山伤的。”

“是那时——”姜离脸上神色凝重了些,咬牙道:“曹汀山想要谋害明德帝。”

“不是要谋害明德帝。”边子濯解释道:“你们应该差点撞破了他的什么事情,被他赶走了。”

姜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两个箭簇,道:“这便是曹汀山射向那老虎的箭,你看这箭簇上的花纹。”

边子濯拿起那箭簇看了看,又拿给元昭。

元昭细细端详了一番,摇头道:“这花纹,从没有见过。”

“我也没印象,但我能肯定,曹家的图腾可不是这个。”边子濯沉声道:“元昭,教人去查查。”

“是。”

边子濯说罢,转眸看了姜离一眼,又冲元昭道:“两浙一带现在是什么情况?”

元昭听罢,霎时间便会了意。

之前任何有关计划的事情,边子濯都有意地不让姜离知晓,现在边子濯既然当着他的面儿问,便是想要借他之口,将自己的计划与姜离和盘托出。

一想到世子殿下和二少爷已有了和好的趋势,元昭的伤痛都少了几分,连忙答道:“回殿下,王进海死后,倭寇果然开始入侵。冯柒那厮现已被逼逃离台州,龟缩在杭州城的总督府里,但他至今未向瞿都上报倭寇一事。”

“上任三个月便因治理不力导致倭寇入侵,他只要一上报,管老必然会联合文官一脉,上疏要求换人。”边子濯哼了一声,扯开凳子拉了姜离坐下,道:“若是换了人,好不容易到手的盐政便没了,他还怎么贪?”

姜离听着两人的谈话,莫名其妙地看了边子濯一眼,哪知边子濯却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给他倒了杯热茶,示意他坐着慢慢听。

“老贾呢?”边子濯又问。

“贾师父带着定北军乔装的民兵,在台州沿海一带的剿倭寇很顺利。两浙一带应是没有问题。”元昭说罢,往日里面无表情的脸上却隐隐透出些试探,邀功般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姜离。

姜离循着元昭的视线看了过去,两人视线相碰,元昭愣了愣,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寒铁面具,僵硬地挪开了视线。

姜离被元昭这不加掩饰的躲避搞得无语,只听他叹了一口气道:“前几日听户部的人说,江南现下也危如累卵,春耕一事姜回雁处理不当,现在临着秋收,怕是要闹饥荒。”

边子濯站在姜离身后,伸手捏了捏姜离的脸,道:“没错,元昭的暗卫大部分都在江南一带待命。”

姜离伸手拍掉边子濯乱动的手,勾唇一笑,道:“所以江南和两浙一乱,到时候若是在加上瞿都秦攸的这一支定北军……世子殿下,那便是您出手的时候?”

“没错。”边子濯道。

边子濯绕了这半天,便是想要将目前的情况与自己说明,姜离心下微动,想要说什么,却又梗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蓦地侧过头去,装作不在意地不去理会边子濯。

边子濯细细瞧着姜离的动作,忽地从姜离身后伸出手捞住他的下巴,指尖使了些力气,将姜离的头抬起来,垂眸看着他道:“还有,你叫什么世子殿下,要叫子——濯——”

姜离忽的被他这么一打岔,整个人愣了半晌,待回过神来,额上登时爆了青筋,他伸手推着边子濯的腹部,嚷道:“放开我!”

元昭左右看了看两人,木讷地站起身拢好衣服,正要告退,边子濯却突然发了话,喝道:“你给我坐下!”

元昭遂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边子濯又去唤姜离,咧嘴道:“快叫,不叫我现在就亲你,当着元昭的面。”

元昭:“……”

姜离仰着脑袋,一点也不舒服,见边子濯不肯松手,姜离登时便发了气,一把攥住边子濯的领子,骂道:“边子濯,你混蛋!”

“我又怎么混蛋了。”边子濯道:“少时在北都,我俩亲热还叫元昭帮忙望过风不是?”

姜离脸上一红,喝道:“你闭嘴!”

“叫啊。快点。”边子濯才不理会他,低下头让两人间的距离离得更近了些,好像下一刻就要这般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边子濯力气本就比姜离大,犯起浑来更是教姜离挣脱不得,姜离吓得双脚乱蹬,慌乱间羞愤地怒吼一声:“元昭!”

“属下在。”

“滚出去!”

元昭像是得了赦令,“蹭”地一下站起身,连告退都没来得及说,一溜烟儿便跑了出去。

营帐的帘子掀开又闭合,浮动的晚风吹起两人额间的发梢,边子濯垂眸看着姜离快要红透了的脸颊,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阿离,你慌什么?”

“胡说,谁慌了——”

姜离话音未落,边子濯便吻了上去。

他从姜离的薄唇一路吻到他的下巴,姜离被吻的浑身发软,连拒绝都没了力气,整个人虚虚靠在边子濯的腹部。

室内空气渐渐变得粘稠,姜离微微张着唇,任由边子濯一点点地亲着,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感受到后背那人从小腹愈发滚烫起来的体温,姜离愣了一愣,连忙伸手推开边子濯的脸,喘气道:“好、好了……我晚点儿还要回去。”

边子濯含着他的指尖,声音黏黏糊糊:“以为我不知道?明德帝受惊,你脚腕又被藤蔓划到,这几日都不会给你排班的。”

“不排班我也要回去。”姜离道:“谁要在你这破营帐住。”

“指挥使尊贵,有了行宫住便看不上我这营帐了?”边子濯哼道。

“世子殿下吃得苦,我还是算了。”

姜离说着,生怕两人又这般擦枪走火,挣扎着便要起身,哪知边子濯却眼疾手快地将人抱了起来,拢在怀里道:“好了,不做什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47章 心疾难医

此番来瞿都参加秋猎的外宾,无一例外,都被户部安排住在了陇山行宫的西北面。

由于此次秋猎来宾众多,故禁军派出的守卫也甚是森严,当然,这对于边子濯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见他抱着姜离,寻了禁军轮值的空隙,几个起落便潜入了行宫,稳稳停在了一处小院子里。

姜离足尖落了地,四周环顾了一圈,问道:“这是分给谁的院子?”

边子濯道:“天雍这次过来的使臣,赏伯南。”

姜离愣了愣,忽地想起那日来陇山的途中,坐在马车上掀帘与自己对话的公子。

姜离的眼睛微微睁大:“赏伯南?”

边子濯看了看他,道:“看样子,莫非你们已经见过了?”

姜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动作顿了顿,问道:“你之前同我说,会找个天雍的治心疾的大夫,难不成就是那赏伯南?”

“正是。”边子濯点了点头。

天雍国位于大虞西南处,虽与北都接壤,但由于地理和政治因素,边拓还在的时候,两国经常于北境爆发冲突,虽然现在两国之间情况已有缓和,但因常年战争,北都百姓与天雍百姓依旧极少有交往。

姜离尚在北都时,也从未听说过边子濯认识是什么天雍的人,更何况,那赏伯南的岁数甚至看起来比边子濯还要大上一些。

“你怎么会认识他?”姜离皱了皱眉,问道。

边子濯叹了口气,烦躁地挠了挠脑袋,一想到他与赏伯南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边子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这个,说来话长,我与他算是旧识……”

姜离看了看他,神情忽地变得犹豫起来,他想了想,轻声道:“边子濯,要不我还是……”

“你们怎么回事?”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的屋子窗户被推开,只见赏伯南一身青衣坐于窗边,手上正拿着一卷什么书看着,目不斜视道:“还不进来?”

边子濯听罢,转头看了看姜离道:“进去罢。”

说完,他便牵着姜离的手走进了屋子,伸手将姜离摁着坐到了赏伯南面前。

“介绍一下,赏伯南,赏公子。”边子濯道:“现在是天雍国的……”

“没什么官职,只是个使臣。”赏伯南打断他道。

边子濯抿了唇,眸子看向赏伯南,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离看了看两人,他似乎有些心事重重,情绪自进了屋子便迅速低沉了下去,只虚虚冲着赏伯南行了一礼,道:“赏公子。”

“不必多礼。”赏伯南声线清冷,浑身都像是透露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伸手关好窗子,眸子在姜离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嗯,看来有好好在吃我给你开的药引子。伸出手来我探一下脉罢。”

姜离垂眸看着桌面,他整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在听赏伯南讲话,只见他兀自呆愣了半晌,忽的抬眸看向赏伯南,道:“我不治。”

此话一出,边子濯和赏伯南都愣了一愣,边子濯更是一把捏住姜离的肩膀,皱眉道:“阿离?怎么了?”

姜离没有去理会边子濯,他浑身僵硬,目不转睛地看着赏伯南,又问道:“敢问赏公子,我的心疾,你可有把握能治好?”

赏伯南看了看他,实话实说:“不瞒指挥使,你心脉已损多年,现已伤及根本,自然不能完全治好,但我能保证它不易再复发。”

姜离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哼了一声,道:“那赏公子的意思便是,不能治好了。”

赏伯南听罢,收回双手,抿唇不答,抬眸先看了一眼边子濯,复又看向姜离,道:“看样子,指挥使这是不信我?”

姜离一双眼睛满是疏离与戒备,一错不错地盯着赏伯南。

赏伯南说的不错,他的确不信,自从被边子濯刺的心脉受损,这心疾便像是一块巨石一直吊在姜离的头顶。在瞿都的前几年,他饱受心疾折磨,日日都像是游走在生死的边缘,他曾访遍瞿都名医,药吃了不少,可几乎都无用,最后还是边子濯寻了法子,教他堪堪吃着特制的药丸吊着命。

可现在,却突然来了个没听说过的家伙说能抑制他的心疾不易复发,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期望与失望,说句实话,姜离内心的怀疑远远大过对治疗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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