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延道:“你这砍折太多了,你怎么赚钱啊?至少要一贯钱吧?”
老板:“啊?”
姜离深吸一口气,再次压住宛平延的手,沉声道:“三十文,卖不卖?不卖走了。”
老板呆愣地看了看俩人,随即在姜离犀利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好,卖……”
一旁有人议论:“哈哈,这老板真坑,瞧着人家阔气,狮子大开口呢!”
“是呀,什么扇子要一两银子?”
“嘘,你小点儿声!”同伴说着,推了那人一下。
“嗯?”
不远处的人群似乎围在一个铺子前讨论着什么,元昭奇怪地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走在一旁的边子濯问道。今日天冷,他裹着厚厚的狐裘,接过元昭递来的暖炉:“看什么呢?”
“回公子,没什么。那边有些骚乱罢了。”元昭道。
“嗯。”边子濯将那暖炉裹在袖子里,道:“别往那边去了,我们此行不要太显眼。”
“是。”元昭看了看四周,犹豫道:“公子,我们走这闹市,真的没问题么?”
边子濯笑了一声,道:“大隐隐于市。怎么,担心?”
元昭摇了摇头:“属下是在想赏伯南那边……”
“他现在估计以为我还没到天雍吧?”边子濯勾了勾唇,冷笑道:“不是要恭候我大驾么?那就让他在通关口好好等着吧。”
边子濯看了看远处,道:“你之前说,卧花楼,是么?”
元昭道:“是,从这条市集穿过去,很快便能到。”
“好。”边子濯点点头。
“喂,不要在街上乱跑!”一个官兵制服的人怒吼着从边子濯和元昭身边走过,冲着背后不知是谁的人吼:“就说你呢,那个穿青色衣服的!”
身后又是一阵骚动。元昭见状,连忙走到边子濯身后挡着拥挤的人群,护送着边子濯往前走去。
“说你呢,宛平延。”姜离有些无语地抓住了宛平延的袖子,制止他道。
宛平延气不过,怒道:“姜公子,我的糖葫芦被抢了!”
“给他吃吧,一串糖葫芦,有什么。”姜离道。
宛平延更生气了,跺了跺脚道:“那是我给小修买的!勾花都是让店家特别勾的呢!”
“哎哟!”
远处,偷拿糖葫芦的小孩突然栽了个跟斗,手上的糖葫芦“啪”的一声,碎在一个人的脚边。
“啊!”宛平延道:“他还给我弄碎了!”
“好了好了。”姜离拽了拽宛平延的袖子,从怀里掏出荷包来,转身问卖糖葫芦的店家:“老人家,麻烦再勾个糖葫芦罢,花纹与方才那个一样。”
“谁家的小孩?”元昭垂眸看了看绊倒在边子濯脚边的小孩,回头看了一眼,但闹市中人来人往,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孩子。
“呜……”孩子揉了揉眼睛,看着碎在地上的糖葫芦,伸手便要去捡。
边子濯叹了口气,弯下腰,将那孩子缓缓扶起来,柔声道:“已经脏了,不要捡。”
孩子看了看这个裹着狐裘的男子,害怕地退后了一步,怯生生地瞧着他。
边子濯唤道:“元昭。”
“是。”元昭会意,拿了些银两塞在那孩子手里,道:“乖,快再去买一串。”
孩子有些震惊地看了看两人,抿了抿唇,拿着银两,转身跑了回去。
“咦?这小孩怎么又跑回来了?”宛平延眼疾手快地抓住小孩的领子,将那孩子提了起来,恶狠狠道:“臭小子,小爷还没找你算账!”
“呜呜……放开我!”孩子挣扎着,手里紧紧攥着什么。
“嗯?”宛平延眼睛一亮,皱眉道:“臭小子,你手里怎么拿着银子,去偷的谁的?”
“放开我!我没偷!”
“宛平延。”姜离压低声音喝了一句,将那孩子抱过来放下,将重新做好的糖葫芦递给宛平延,道:“拿着你的糖葫芦,走了。”
宛平延看了看那个跑去继续买糖葫芦的小孩,哼了一声跟在姜离身侧,道:“好好好,听你的,小爷不跟他计较。”
姜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快走吧,我们还要买许多东西呢。”
“不对呀姜公子。”宛平延摸了摸下巴,道:“你刚刚说,只要傍晚回去就可以吧?”
姜离眉毛一挑:“又怎么了?”
“刚刚小爷听人说,那头儿有个打镯子的。”宛平延伸手指了指集市的另外一头,道:“走,小爷送你一对。”
姜离一愣,拒绝道:“我不要。”
“走啦。”宛平延拉着姜离的手:“就当小爷我感谢你收留我。”
姜离拗不过他,抬头看了看日头高照的天,叹了口气,也就任由宛平延去了。
“叮叮!叮!”
元昭伸手护着边子濯,生怕那些个银子的碎屑溅到边子濯的身上。
“没想到天雍国打个银镯子,还要用这么多柴火。”元昭说:“这要是在大虞,闹市区燃火,定是不允许的。”
边子濯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元昭,无奈道:“元昭啊,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虚弱吗?”
“公子大病初愈……不对,大病未愈就出远门。”元昭话语酸溜溜地:“公子忘了,出发时,张哲叮嘱了多少次,他甚至都不准你下地吹冷风的,让你一直坐在马车里。”
边子濯哼了一声,道:“哪有那么严重。”
元昭不说话,转头看了边子濯一眼,脸上的寒铁面具在阳光下闪了闪。
“好好。”边子濯嘟囔:“你管的也太……”
话音刚落,眼前有什么人影一闪,边子濯的话霎时间卡在喉咙里。
第96章 相见时难
这一刻,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四周闹市的人声鼎沸霎时间如潮水般退去,边子濯的视线穿过人来人往的人群,定格在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与他。
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
那个在梦里回想过无数遍的人儿,那个让他背负罪孽与深爱,让他日日魂牵梦萦,却又心甘情愿被枷锁困住不敢踏出半步的人,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边子濯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阿离,阿离,阿离。
脑子里除了这个名字,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姜离的眼睛,眉毛,还有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却微微上扬的嘴角
像是牵着丝,一颦一蹙,都牵着边子濯心头最细最疼的那处软肉,教他几乎忘却了呼吸。
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身体的每个肌肉都在叫嚣着。
是了,他想就这么冲上前去,将姜离再度抱入怀里。想就这么大喊一声,唤他回眸,唤他重新看向自己。
没错。
边子濯足尖一动。
他想这么做,他要这么做。
唤住他,抱住他,亲吻他,再也不放手。
——然后呢?
突然间的,一股子刺骨的寒意从胸口那处伤口蔓延,以极快地速度,沿着边子濯的脊椎,直冲大脑。
然后呢?看到姜离厌恶至极的眼神,看到姜离亲手再次将自己推开,看到他拒绝自己的亲吻,再次用刀刺入自己的心口?
边子濯忽然觉得喘不上来气。
浑身冷汗如雨,心口的剧痛让他微微张开嘴,堵在嗓子眼里的话像是带着刺,怎么也说不出口。
身侧,元昭猛的瞪大眼睛,眼泪几乎在一瞬间倾涌而出:“二少——!!!”
“唔——!!!”
姜离浑身剧颤,猛的回过头去。
眼前,人头攒动,行人来来往往,喧闹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
姜离微微喘着气,双眼在人群中四处看着。恍然间,胸口处开始细细密密地隐痛起来。姜离伸手捂住胸口,整个人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面色愈发苍白。
“嗯?”宛平延的脑袋凑了过来:“姜公子,你怎么了?”
宛平延的声音仿佛将姜离从深海中猛然拉出,姜离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他:“没、没怎么。”
“什么啊,你怎么突然流了这么多汗?”宛平延皱眉看着他,伸手掏了帕子帮他擦着。
“没事、我没事……”姜离喃喃着,像是在回答宛平延,也像是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不好的事而已。”
宛平延似懂非懂:“不好的事?”
“我们走吧。”姜离伸手拽住宛平延,眼神冷冽:“镯子,不要了。”
“啊?好吧……”
熟悉的身影随着人流缓缓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边子濯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他微微垂下头,放下了捂着元昭嘴巴的手。
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干,边子濯猛的倒退几步,背部“碰”地一声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张开嘴大口喘着气。
“呜……”
“皇……公子?公子!”元昭赶忙抹掉眼泪,伸手扶着边子濯:“你怎么样?”
从心口蔓延的寒意与痛楚霎时间穿透五脏六腑,边子濯疼的浑身发抖,但仍旧固执地咬牙硬撑着,抬眸望向姜离背影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