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谁都知道你巴不得我赶紧走。”边子濯挑眉。
“皇帝陛下真有自知之明。”
“过奖。”
“我可没有夸你。”
边子濯懒得理他,继续看着楼下的街道,眸子中尽显狠厉。
“元昭的暗卫已经安排到位,你这边的人呢?”边子濯道。
“我办事,你放一百个心。”赏伯南扇了扇扇子,但因为足够冷,又讪讪地将扇子放下了,他瞥了一眼边子濯,道:“姜离呢?”
身侧的边子濯忽然闭了嘴,下颌咬成一条直线。
“裴元跟我说,今日他家里几个小娃娃都出门了,就他没有出门,你们昨日……”赏伯南说到这,皱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你与他本就相识多年,我早就同你说了,靠我的这点伪装,根本骗不过去,我还是给你把易容去了罢。”
边子濯抿了抿唇,沉声道:“他不会见到边子濯。”
“什么?”赏伯南一愣:“你没有与他承认么?”
边子濯垂眸不语。
“你……”赏伯南指着边子濯的脸你了半天,随即一甩袖子,道:“你难道还想顶着这伪装一直到你回大虞那日不成?我可告诉你,脸上的易容倒是不打紧,你脖颈里那两根变声的银针,多扎一天可就对你大有伤害!”
边子濯抿了抿唇,重复道:“我不会让阿离见到边子濯。”
赏伯南怒了,道:“边子濯,你就非得这么死犟,不用你真实身份见他一面么?哪怕你马上要回大虞,再也不回来?”
“哪怕我再也不回来!”边子濯也吼道:“我说了,姜离不希望见到边子濯,那他就不会见到。”
“你——!”
“好了。”边子濯转身走向门口,推开门道:“我意已决,此事就此打住罢。”
“碰”的一声,门被猛地关上了,赏伯南长叹一声,嘴里骂了几句什么,重新走到窗边。
高楼之下,长安街上,人潮熙攘。
满街的商铺都开了张,沿路的树木上,祈福的红绦子被系了一层又一层,风儿一吹,红绦飞扬,荡起一层一层大红色的波浪,红色的波浪之下,盏盏明灯高悬,犹如星河倒影,人群踏着光影,穿梭在如海的花灯中。远处,阵阵笙歌传来,琴瑟和鸣,街边的河中,数条船只在河上来来往往,船夫吆喝一声接着一声,闹这十里银花,庆这千里火树。
几个小孩子手上拿着风车在人群中嬉闹,不小心踢到沿街放着的烟花,几个火星子被打燃,“咻”的一声,新年的第一个烟花在空中炸开。
赏伯南远远看着,眸子眯了眯。很快的,值守的士兵走了上去,拎着那几个小孩的领子,道:“小姑奶奶,当心着些,这些烟花可是给一会儿准备的。”
其中一个小孩眼睛一亮,道:“一会儿有烟花表演吗?”
士兵道:“没错,你瞧每个船后面,都有烟花备着呢。”
“好耶!哈哈。”
小孩子们一听到有烟花,笑着嚷着跑远,嘴里还念叨着要去找个好地方看烟花云云。
跑在末尾的孩子一个不小心,一头撞在了什么人身上,他“哎哟”一声,抬头去看,只见一白衣男子正站在他面前,俊俏的脸被一层白纱遮住大半,但露出的一双眉眼甚是好看,竟教他一瞬看的呆了。
“怎么了?”身侧,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过来,问道。
“无事。”边徵说着,蹲下身去,将孩子扶着站好,道:“当心看路哦。”
孩子看的有些呆了,嘴里喃喃道:“哥哥。”
边徵歪头:“嗯?”
“你眼睛真好看。”
边徵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谢谢你,小弟弟。”
孩子本来还想说什么,突然从旁的伸出一条手臂来,一把将边徵捞起身来。曹汀山将边徵往怀里搂了搂,道:“花灯还在前面,继续走罢。”
边徵被他搂着腰,嘴上不甚言语,走起路来,却有些一瘸一拐的。
曹汀山将他搂的更紧了些,垂头贴在边徵耳侧,道:“可是还在痛?”
边徵抿唇没有说话,双眼看着前方。
曹汀山低低笑了几声:“本将昨日……是弄的狠了些,若不是因为怕引起注意,本将不介意抱着你看这花灯盛会。”
边徵耳朵一红,随即开始挣扎起来。
曹汀山只好又将人搂了,吻了吻他红透的耳垂,道:“好好,阿徵害羞了,本将不说了。你不是向来喜欢这些么?今日好生看看去,过些时日走了,就看不到了。”
边徵顿了顿,问道:“什么时候走?”
曹汀山见他不在挣扎,便伸手去牵他的手,道:“三日后,回北都。”
边徵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冷冰冰道:“不是说要在这里办什么事么?你办完了?”
曹汀山不以为意道:“自然。怎么,你不想回家?”
边徵又沉默了,他双眸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四周华灯初上,温润的灯光映在边徵精雕细琢的侧脸,公子如玉,仅仅一个回眸,便让将军的心跳缓了一拍。
“阿徵。”曹汀山唤了一声,从一旁的铺子上拿过一枝花来,簪在边徵的发间,他笑了笑,久经沙场的锋利眸子在这一瞬笑的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真好看。”
边徵眸子闪了闪,眸子一转,伸手便要去摘掉那只花,可手腕却被曹汀山抓住了。
“不用找了。”曹汀山丢出一两银子在铺子上:“这只花的钱。”
老板一见那沉甸甸的银子,登时喜笑颜开,本想对着边徵说些恭维的话,抬头一瞧,那两人早已翩然走远。
“怎的今日,你兴致不高?”曹汀山说着,伸手将挡住边徵的人群隔开,道:“不喜欢天雍的灯会?”
边徵听罢,沉静的眸子抬了抬,看着这般如昼的灯火,沉默半晌,清冷地说:“应是喜欢的。”
曹汀山看了看边徵,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边徵落入他手里,他从未给过边徵自由。就算他回到边徵身边,带着他去哪里,也都会用一根铁链栓住他的脚腕,而他自己则攥着铁链的另外一头。
他知道,边徵是被他生生折了翼的飞鸟。
这是他多年前做的决定,他并不后悔。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船上罢。”曹汀山说道,伸手再度搂住边徵的腰,足尖一点,带着他落到了一艘船上。
小木船晃晃悠悠,船夫从船屋里走出来,曹汀山丢给他一些银子,示意他随意开,然后就带着边徵进了船屋。
两人甫一坐下,曹汀山便将边徵拽到了自己怀里,他深深看着边徵的脸,宽大的手掌拂过他脸颊边的簪花,指尖的厚茧不轻易间触动了了边徵的睫毛。
边徵被弄的有些痒,轻轻转过头去,对此并不愿多做理会。
曹汀山心下微动,大掌压着边徵的头,也不介意边徵脸上似有似无的白色面纱,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边徵双眼猛地瞪大,他惶恐地看向屋外的船夫,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曹汀山有些不满地抬起头,伸手猛地一挥,内力带动着劲风,将整个船屋的窗子全部闭合,随即,曹汀山一把扯掉边徵的面纱,一使劲,将边徵压在了甲板上。
“呃!”边徵哼了一声,手脚并用地推拒着曹汀山:“做什么!我不要……”
但他与曹汀山俩体格和力气相距甚大,边徵的拒绝在曹汀山看来,不过是种变相的催促,曹汀山抿了抿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脱下手上碍事的轻甲,开始慢慢……
“啊!”边徵登时鲤鱼打挺般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他双手死死抓住曹汀山的手,咬牙道:“不要、我不要……!”
“乖。”曹汀山手上动作不停,他低下头,嗅着边徵的发丝:“阿徵……宝贝,你今天真好看。”
“不……不!曹……曹汀山!”
边徵瞪着双眼,蓦地大喝一声,随即,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是拾玖的声音:“将军,拾捌拾玖前来,有要事禀告。”
第112章 火树银花(二)
曹汀山一愣,他双手撑起身子,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半晌,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静了心神,坐起身,双手将边徵的衣服拉好,沉声道:“进来。”
话音一落,船屋的门便被打开了,拾捌和拾玖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分别向曹汀山行了礼。
边徵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抬眸看去,只见拾捌的左臂衣袖空空荡荡,那左臂,便是上次在瞿都,救明德帝时被废掉的。
“将军。”拾玖率先开了口,他抬眸看了一眼边徵,意有所指道:“关于街上那些人……”
曹汀山会意,拍了拍边徵的腰,道:“阿徵,你先出去。”
边徵垂眸看了他一眼。
曹汀山从怀里掏出一根金蚕丝编制的结实绳子,从边徵的腰间紧紧围了一圈,道:“今日良辰美景,就不用锁链了,这金蚕丝,遇火不化,遇刀不断,你出去之后,将门关起来,等我拽绳子这一头,你便进来,知道了吗?”
边徵不去看他,他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写,像是已经习惯了囚禁的鸟雀,就连最后的挣扎都已经放弃。
曹汀山满意地笑了笑,替他将他的面纱重新整理好。
边徵就那样站起身,腰上拴着解不开的金蚕丝,一步步走到船屋外,关上了门。
曹汀山这次好心,金蚕丝足够长,长到够他走到船头。
船头处,摆放着一大摞烟花,这是此次灯会的庆贺项目之一。
烟花被一层亚麻布罩着,防止误燃。
边徵垂眸看了看,随即,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足下猛地一踢,亚麻布被掀翻到河中,正在船尾摇桨的船夫自然不会发现。
然后,他再度伸出脚尖,踢翻了装着火药的烟花筒,并将烟花筒的方向,对准了船屋——
船屋内,拾玖和拾捌正神色凝重。
“大虞的人?”曹汀山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正是。”拾玖道:“看他们的隐匿方式,像极了边子濯的暗卫。”
拾捌在一旁补充:“回将军,我们曾与那厮的暗卫交过手,不会错的。”
曹汀山冷哼一声,伸手在桌上敲了几下:“倒教本将刮目相看了些。本将来到天雍个把月不到,边子濯竟能闻着味就来了。”
拾玖道:“将军,整个长安街上布了不少防,除了暗卫,还有那赏伯南的人。”
曹汀山嗤笑一声,道:“天雍的护卫罢了,曾经天雍与大虞打仗,何时赢过本将?倒是那边子濯,如此按兵不动,莫非在等本将么?”
曹汀山说着,转头看向窗外,透过细细的糊窗纸,看到了边徵略微有些单薄的身影。
拾捌了然道:“将军莫非怀疑……?可公子他近日一直被关在屋里,根本没有接触外界的机会。”
曹汀山沉默了一下,沉声道:“等他看了灯会,就速速离开。”